第98章 第九十八章死人才不会说话
虞北洲不喜欢隔壁家那和他差不多大的大渊质子。很不喜欢。
然而虞家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每一人都是。
上至家主主母,下至佣人,就连煮饭的婆婆每都会特地给大渊质子多准备一些外边买都买不到的, 亲手制作的点心。虞北洲一直知道这么一人, 可惜只能远远地看, 更别提上搭话了。
等到后来, 虞家主母亲自发话,邀请大渊质子直接来虞府用餐, 后者受宠若惊地连声表达自己的谢意。
于是从这以后的一日三餐,虞北洲日日都得餐桌上看到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每到这时候, 餐桌上便充斥着欢声笑语。永远都阴暗死气沉沉的虞府,只有这片刻时间可以寻求到光明。
只要是大渊质子多夹了一筷子的菜,下一秒立马就会有奴仆不声『色』地将它往质子前挪,生怕他吃少了。卫国宫里赐下来的上好衣料,一匹便是给大渊质子裁上一身, 虞北洲反倒只能穿些边角料。
“来, 多吃点。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今的菜?”
偶尔有时吃得少了, 端坐主座上的主母和家主都会关切地询问,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若是得到支支吾吾的答复, 明日府内就不会再见到这厨子的身影。
饭后, 雍容华贵的主母会和家主聊打趣。
他们坐院子里的亭内, 家主偶尔靠着编织好的躺椅,同大渊质子谈谈地,讲述一些自己的游历和人生心得体会, 气氛一片其乐融融。
虞北洲知道,这些不是镜花水月,虚伪的表象。
为大渊质子离开后, 整虞府就会转瞬间沉寂下来。
端庄典雅的主母笑意淡,风趣没有架子的家主板起孔,方才还跟着坐亭子旁的虞北洲则顺从地站起,将手里方才分发给质子和他一人一样的玩意放桌上,整府内地位高下立现。
家主漠视地看了虞北洲一眼。
后者脸上仍旧挂着甜甜的,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笑容。
这样的表情放孩童身上直叫人觉得可爱万分,更况虞北洲从就生了一副粉雕玉琢的精致模样,隐隐约约能看出未来风华绝代的影子。
家主的表情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昨日吩咐你的话,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父亲。您说让我同大渊质子交朋友。”
虞北洲乖巧地说:“可是我找大渊质子的时候,他人刚好不。”
“没有办好的事就不要找借口。”主母『插』嘴道。
她的表情早没有先前大渊质子还时的慈爱柔和,反倒透着彻骨的冷漠,仿佛看一陌生人:“这么一点事也办不好,废物。”
“到时间了吧,带他暗房。今『药』水加倍,上虎皮鞭。”主母挥了挥手,一副不想多谈的失望模样。
于是便有下人沉默地走来:“公子,请随我来。”
虞北洲早熟悉这样严厉,丝毫不带温情的相处方式,径直行了一礼:“父亲母亲,孩儿先行告退。”
说完,他转身便跟着下人离。
暗房是虞府黑暗幽深的地方。
大渊质子恐怕想也想不到,他眼里光明温馨的家庭,竟然会有这样不见日,满是刑具的可怖房间。
虞北洲乖乖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赤/条/条地走了进。
立马就有下人端来一巨大的『药』桶,内里装满了黑糊糊的水。
“公子,请。”
这流程对虞北洲来说,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从他三岁记事开始,几乎每周都要经历一次。
开始是用一种叫“巫蛊『药』水”的东西倒他的脸上,冰冰凉的,片刻后便火烧火燎般烧起,如同万蚁噬心般的痛楚覆盖了整张脸。
这种痛楚无法用言语衡量,偏生下人还将他手脚捆住挂起来,不管脸上有多疼多痒,都不能挠一下。
等到再大一点,这样的折磨便从脸上逐渐转移到了全身。
『药』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每周泡一次也变成了三日一次。
虞北洲没有丝毫犹豫,也不需要下人按住他的头,直接将整人没入了巨大的浴桶里。
熟悉的痛楚从接触到『药』水的皮肤上传来。
然而虞北洲不感到痛,反倒『色』呈奇异般的『潮』/红。
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记得了。好像早很早以前,为太痛,太痛了,于是精神崩溃的边缘里,他便一遍又一遍地将这种痛楚转变为快感,一次又一次,终于成功。
他再也不觉得痛了,只觉得很舒服。
一起跟着落下的,是每月五定时发作的病根。
为此,虞北洲看见无数下人异样的眼神,也从两位掌权人容和眼中看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只可惜他太,分辨不出来这些具体情感。
等到时间到后,他才慢慢从早冷却的水中浮起。自己慢慢地爬了出,慢慢给自己擦干净身子,慢慢穿好衣服。再走到墙壁前,生生挨了五鞭。
期间没有一位下人来帮忙,暗房暗无日到永远迎不来太阳。
好或许是『药』水神奇的缘故,虞北洲发现自己身上从来不会留疤。
虞北洲生聪慧早熟,他早就清楚,这府里没有人把他当成尊贵的虞家公子,就连大渊质子,都比他更像千娇百宠的公子。
或许只是父亲母亲对他寄予太多厚望。
一次巫蛊『药』水,便是主母亲自为他涂上的。
“北洲,你是我虞府唯一的孩子,也是虞府公子。”
主母的声音轻缓,透着别样温柔:“我们虞家人以相貌着称,可惜母亲怀你的时候了胎气,所以为了我们虞府的脸,这瓶『药』水可以让你变得更加好看。”
“千万不能叫疼,也不能告诉外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好的,母亲。”
年幼的虞北洲懵懵懂懂地点头。
从那之后,他硬生生忍着,忍出一声病,再没叫一声痛。
又了几日,把自己收拾整齐的虞北洲又恢复了外人前光鲜亮丽的虞府公子模样,一大早就带着下人了隔壁质子府。
看着另外这张依旧带着懵懂,同他年纪相仿的脸,虞北洲心底不得生起恶意。
他虞家寄予厚望成长,吃着鞭子『药』水,这傻子质子倒好,开开心心的,来别的国家当质子还这么无忧无虑,衣食无缺。
想着想着,他忽然发觉,自己没用巫蛊『药』水前,长得和质子还有几分相似。
这认知让他整人如同吞了苍蝇般恶心。
即使不知道也不清楚这嫉妒和厌恶从而来,一很乖的虞北洲仍旧谨遵父亲母亲的命令,走上前,装作真地问道:“哥哥,我看你之前一直来我们府里吃饭,你叫什么字呀?”
才怪。
虞北洲早就知道大渊质子这号人了。也知道为什么每次他厨房的时候,厨娘都会另外再做一份美味佳肴,装进篮子里。
只是父亲母亲不准许他出现大渊质子前,说他年纪尚,应当多和表弟,刚刚封了皇太子的叶凌寒玩。
然而虞北洲从骨子里就带着些桀骜不驯。
他曾经悄悄翻墙,同大渊质子有一之缘,对方还想同他说话,然而他却直接无视跑掉。
这几日大渊质子来他们府里用餐的时候,看见虞北洲后还想上来打招呼。结果这一点『插』曲又被家主看出端倪,于是——毫无例外,待质子离开后,他经历了一顿毒打。
大渊质子看着前尊贵的世家公子,低声道:“我叫宗洛。”
从那之后,没有悬念的,他们成为了好朋友。
二,家主将虞北洲叫,破荒地地夸了他一,让他以虞家公子的身份,邀请大渊质子同他一起上私塾。
那是两人刚好六岁,正是上学的年龄。
虞府家大业大,自己家院子里举办私塾,请来好的教习先生和宫中的少傅,为两位学生详细讲解。
渐渐地,虞北洲发现,只要他同大渊质子玩一起,偶尔有时后者邀请他到质子府玩,家主和主母便不会叫他,甚至可以逃每三日定时一次涂抹『药』水。
渐渐地,他逐渐觉得,这大渊三皇子似乎也没有那么不顺眼。
那就勉强把他当朋友吧,虞北洲想。
他还从来没有朋友,一都没有。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平和。
直到虞北洲七岁生日那。
理所当然的,只有一碗长寿为他庆祝。
那晚上,他早早地睡下,半夜起夜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一桩密谈。
“那家人处理得怎么样了?”
“禀夫人,全处置妥当了,我们跟随了他们几年,确保没有任问题,他们也没有任人透『露』,这才将他们一举灭门。就算是大渊的暗卫查,也定然查不出任东西。”
“不错。”
主母叹了口气:“若不是我生不出孩子,又如需要这般费劲”
“夫人莫要如此说。”
家主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若是我们有亲生孩子,他还得遭受巫蛊『药』水换脸骨的痛楚,才能变成他大渊宗家人的模样。虽说是抱养的孩子,这么些年我们也早视若己出。”
“况且他生就同三皇子长得像,省了这桩换脸的麻烦不说,他家里人把孩子卖给我们的时候,便经是放弃了他,如今又全下了黄泉,此事除了我们,又有谁知道?”
“等到未来他到大渊,我们背后相助。再加上你说渊帝以前心慕于你,那大渊皇位岂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届时待他登基,我们再顺理成章认下他的身份,就说是抱错。他念着我们的好,定然会认下。这件事到底不知地知,你知我知。”
“话虽如此,当初我转身嫁与你,还指不定渊帝心里会不会有气呢。”
主母叹气道:“那家里这位呢?就算我们给真正换脸了,留着也终究是隐患。我看他年纪就染上那样的疯病,万一以后把『药』水的事吐『露』出”
“现留着他还有用。万一日后认祖归宗的时候查下来也不会有破绽。等几年,将洛儿送大渊,待无人意时再把他处理了便是。只是唯一的嫡公子病逝,还得麻烦夫人同我缟素几年,做做样子了。”
家主的声音响起,透着莫冷酷:“死人才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