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段(捉虫)
完成作业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如释重负的感觉比任何一次作业完成时都要强烈。
一个人或许干不成大事, 但要他逃避一件事,没有做不好的。
杨旨珩给她的‘死缓’被她拿来用在上课赶作业之后,剩余的思考时间完全放弃了思考。
梁沭来电话说是回国时间延后了, 宋望舒当时在食堂打饭,一手拎着易姳要的赤豆小圆子粥, 一手提着她的饭, 左肩上还挂着重的要死的单肩包。
肩膀抵着手机,费力地开了宿舍门, 易姳不在宿舍,宋望舒把粥放到暖气片前面,把快压垮她的重物都丢在桌上。
电话那头的梁沭听见宋望舒那头的动静,好奇她在干嘛。
宋望舒说没事。
梁沭:“对了,听说你前男友进去了。”
苏岳那件事后果很严重, 学校方面也没有高高举起轻轻放过,在开除苏岳的申明报告里没有细说原因,但打听八卦的办法多得是。
宋望舒作为前女友都在别人茶余饭后被念叨了。
不过可能是她没心没肺久了,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 就是有些连累到了老宋。电话那头梁沭的声音听着有点幸灾乐祸了:“嗯, 我举报的。”
这个消息在梁沭的意料之外:“牛啊, 因为这个分手的?”
宋望舒开了手机免提,随手把手机放到旁边, 动手拆着外卖打包的塑料盒:“废话, 嫖|娼不分手留着垃圾分类啊?”
梁沭听罢在电话那头笑, 但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我怎么听说傅望进去了, 才把苏岳说出来的。”
宋望舒从筷子挑出和土豆丝一起炒的青豆:“嗯, 我一锅端了。”
这次她说完电话那头没再笑了, 甚至没声音了, 梁沭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宋望舒嘴角里嚼着菜:“怎么了?”
“妈的,你他妈闯大祸了。我小初高都和傅望一起念的,这个人小心眼而且睚眦必报,他要一辈子都呆里面就算了,他要出来了他肯定要弄你。”梁沭怕宋望舒不信,继续说:“他小姨夫以前在外面养了一个私生子,你知道他是怎么对那个私生子的吗?把人欺负得半死,傅望这个人手脏得很,你他妈在我回来之前老老实实呆在学校里,那里都不要去知不知道?”
他苦口婆心,像是劝小孩穿秋裤的贴心老妈。
宋望舒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但还是决定将活动范围框在教室图书馆和宿舍三个地点。
易姳回宿舍的时候,宋望舒已经和梁沭挂电话了。她手里拎着袋零食回来了,是蒋处安买的。
一袋子的红豆制品。
宋望舒翻着袋子,笑:“此物最相思啊,相思相思。”
易姳从暖气片前把粥拿走,她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瓶,不出意外里面是红糖生姜红枣片一起煮出来的水:“我现在疼得想死。”
还好这两天课比较少,易姳把宋望舒垫付的粥钱给她,吃完粥继续睡觉。
宋望舒解决完文学概论的作业也休息,另一节课她还是和杨旨珩分到了同一个学习小组。
不过一个学习小组有五个人,一门选修课。
老师是个好脾气的,导致学生对这门课的作业多少都有一点敷衍。
约好在图书馆讨论的时间都过了,自习室里还是只有杨旨珩会让宋望舒。
宋望舒托着腮,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我感觉他们暂时来不了了,要不我们先讨论 ?”
杨旨珩手里拿着本书,自己在做功课,眼镜有些往下掉了,他抬手推了推眼镜,坐姿能当某款背背佳的代言人了,极简黑白的穿搭,袖子往上扯了些,佛珠手钏露在袖子外面。
听见宋望舒的话,他翻了页书,眼睛没看她,专心看着书:“不了,我对单独和你讨论作业有一点心理阴影了。”
翻旧帐就没意思了,宋望舒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既然不讨论作业,她人懒散地胸口抵着桌子趴着。
动作分到了旁边人的目光。
偷瞄的动作被宋望舒抓到了,她问他看什么。
他动作不变,只是转动眼珠子,手捏着书页:“有关心我看什么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逃脱对我负责任这件事。”
自己确实是想逃脱责任来着,他也把自己心思摸透了,自己有那个意思可让他说出来总显得她太禽兽了。
宋望舒脑袋搭在握拳叠起来的两只手上,想怎么网上渣男渣女是怎么给对方画大饼的,她还没想到其中精髓,期间杨旨珩把手里的东方文学史通论放下了,拿起放在书包里的另一本书。
红色的书籍封面格外显眼。
红底的封面上是金色的四个大字:法律入门。
——法律入门:一看就懂的法律常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编写)。
宋望舒看清楚了那几个字,后脊背发凉。
他老僧入定,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书:“男孩子在外面要学会保护自己。”
宋望舒:“……?”
无语敲门,无语到家了。
看上去就很枯燥无聊的一本书,他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久,一页一页的翻动,甚至还拿起了笔开始做笔记。宋望舒手往他本子上一伸,动作很快,他水笔落在了宋望舒手背上。
笔尖在宋望舒手背上画下了一道黑印子。
黑印子带来了些许痛感。
女孩子似乎喜欢涂指甲油,她也不例外,但不是夸张的延长甲,纯色的。
宋望舒吃痛地收回自己的手,用手搓了搓手背上那道黑印子。
他问破皮了没有。
宋望舒点了点头,但不是什么大问题,正准备继续就上次听错课题之后,引起的一系列乌龙好好求个情。结果杨旨珩把书反扣在桌上,放下水笔,拿起校园卡起身:“去厕所洗一下。”
宋望舒不是个娇滴滴的人,谁小时候没被铅笔戳过手掌心,然后一直到现在在皮肤上形成了一个个小黑点。也不见得就要了她的命。
这话杨旨珩说出口的时候似乎就没有打算问宋望舒的意见,已经拉着她起身了。
图书馆厕所每一层都有,男女厕所在两边,洗手区在外面,男女共用。
这里的卫生间一年四季都不提供热水,宋望舒简单冲了个水,然后用指腹将手上的墨水冲掉。甩着手上的水珠,准备去抽纸巾擦手。
一手垂着,一手去够钉在墙上的纸巾盒。
水龙头的水将原本温温热热的手变凉了,宋望舒指尖刚够到纸巾,垂着那只手突然被一抹温热包裹着。
她回头。
杨旨珩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已经去开水龙头开关了,两只手在水柱下全部打湿后,他抬手把水龙头开关关掉,挤上洗手液。
凉水只是稍稍减弱了他掌心的温度,泡沫在手之间很快产生。
他洗得很仔细很认真,严重让宋望舒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去医学院蹭课过。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来这里接打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是和男朋友在讲话,声音不大,但是语气上听着怒火冲冲:“……所以你是不是今天非要和我吵一架,我都说了我在图书馆,那你来啊,你嫌和我一起学习太无聊,那我不就只要自己一个人来了吗?不就是上次让你帮我拿了两次快递吗?你要是不乐意你可以不给我拿啊……人家男朋友都可以来厕所给女朋友洗手,叫你顺路给我带个快递你烦了这么多天,什么败家?我又不是让你掏钱帮我买,是我我爸妈给我送的生日礼物,是奖励我的,怎么就是败家了?”
被贴上‘恩爱情侣’标签两个人都没有讲话。
宋望舒偷偷瞄了眼杨旨珩,他似乎没有听见一样,拉着她的手在水柱下冲干净了手上的泡沫,甚至还细心地用流动清水冲洗了一会儿。
直到宋望舒觉得手实在是有些冻到了,在他掌心里挣扎了一下:“可以了吧,我手冷。”
他才松开手。
宋望舒收回手,去抽纸巾,多抽了两张递给了他。
那个打电话的女生还在打电话,宋望舒他们临走的时候听见她在电话那头说分手。
宋望舒听罢,拉了拉嘴角。
这个小表情被杨旨珩看见了,宋望舒想到了之前因为上课迟到被罚和他一起批作业的时候,两个人对于恋爱开始是否轻易,是否慎重为好讨论过。
她不太道德地偷听了墙角,然后拿刚刚在厕所那个女生作为例子:“你看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三观不合最后还是会分手。所以在一起之前应该好好了解对方,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在一起。”
他拿着校园卡刷开了自习室的门,拉开门侧身站在旁边让她先进去。宋望舒前脚进去,他后脚也跟上了。
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她突然想到有一年双十一她搬着一大堆快递时,他站在后面帮自己拉开了楼下的单元门。
他将校园卡放回外套的书包里,把那本《法律入门》也合上了:“恋爱是自己的,你总是拿别人当影子当教训,引以为戒。宋望舒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宋望舒现在真的没有那个心思谈恋爱,虽然不是精神出轨导致无缝对接,但就是莫名其妙不想投入下一段感情:“就是觉得在感情上有点累了。”
她叹了口气,对杨旨珩说,能不能就当她是沙漠上一朵不想等爱的玫瑰。
杨旨珩把合上的《法律入门》重新打开:“那就让法律之正义变成撒哈拉沙漠风干了你。”
宋望舒看着那本红色的书皮的书,伸手将它夺了过来:“中文系的人就应该用中文系的知识解决问题。请求法律援助就是你黔驴技穷。”
杨旨珩看着她把那个本书抱在怀里,一副不准他抢回去的样子。他人往椅背上靠,双手环在胸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你要我用鲁迅体写八百字小作文□□你,全文挂在学校论坛之后,再用A4纸打印一份特别版送到宋教授手里,我也是可以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说完,书丢回来了。
她整理着书包,唾弃他:“杨旨珩,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看完这本书就能有了。”杨旨珩接住了宋望舒丢回来的书,故意当着她的面重新翻开书:“这本书你不看看?好好拿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钻法律和道德的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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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的时候易姳抱着热水袋在看电视剧,晚饭她没有胃口。
宋望舒自己点好了外卖,脱掉身上的大衣,伸手要去拿衣架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挂在自己衣柜门上的小玩偶,宋望舒从上面取下来,拎着挂绳,打量了一下。
玩偶的做工稍微有点粗糙。
易姳告诉她是下午有个小学妹来推销东西,虽然她最后什么都没有买,但是小学妹留下了印有二维码的小卡片说是以后有需要可以加她们微信照顾学妹生意,临走前,送了她们一人一个小玩偶。
宋望舒看着那个带着线头的小玩偶,最后还是把它重新挂回衣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