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段
易姳家里有事, 当天下了课就请假回家了,给宋望舒发信息的时候,她没下课。外面在飘雪, 消息发到宋望舒手机里的时候易姳已经在高铁站了。
宋望舒让她别担心放在阳台的鞋子和衣服,到时候她下课回宿舍去帮她收。
下了课回宿舍, 她还看见回学校搬东西的苏岳。
他在所有指指点点中, 低着头拖着一个有些旧的行李箱离开了学校。
宋望舒也只是看着,回到宿舍之后快递消息来了。她下楼拿快递没有想到苏岳找她了。
驿站人不多, 他为了避人耳目一直等到了没有人才开口和宋望舒说话,也不是什么珍重道别。
他脸上之前被傅望弄出来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他说傅望家花了钱直接把傅望弄出来了,那个律师三言两语把傅望从整件事里摘干净了,所以那些钱他也不需要还给傅望了。
苏岳看着不远处走过来要取快递的人,戴上外套帽子:“你小心, 你让他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他肯定会报复你的。”
宋望舒没接话,只是看着他拉着行李箱走去了公交车站。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最后是这个下场, 让人唏嘘。
快递是她为后续降温天买的新毛衣, 先回宿舍把易姳两件衣服收进来, 摸了摸衣服有点冷了,她也摸不出到底干没干, 干脆就给易姳挂在了床沿边上。
拆开两个快递, 将两件毛衣都试了试。
两件都比较满意, 宋望舒丢到椅子上, 伸手去开衣柜门, 随便捞了一件睡衣出来, 找了沐浴露和浴巾冲了个热水澡。
宋望舒头发扎得不是很高, 导致发梢位置稍稍被打湿了。用浴巾随便擦了擦,她也不是太在意。
打开衣柜门,找了一个晾衣架出来,每天都洗浴巾不太现实,她用晾衣架挂起来,靠着屋子里的暖气也能干。衣柜门开了又关,挂在衣柜门把手上的小玩具晃来晃去,做工实在是粗糙到有些难看了。
她看着玩具停了,‘背对’着自己面朝衣柜。
宋望舒抬手将挂件小玩偶摆正,看着那丑不拉几做工粗糙的小玩具又忍不住捏了捏,捏到硬物的感觉很明显。宋望舒一愣,全身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用力又捏了几下,她隐隐猜到了是什么,打开抽屉找出一个剪刀。
剪开玩偶的背部,里面白色的棉絮不多,一打开就能看见一个连着玩偶‘眼睛’的条状物。
宋望舒用力一扯,看着条状物顶端闪烁的微弱的光,血液一下子倒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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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处安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了,拎了一打啤酒登门了。杨旨珩不久前从宿舍搬出来了,主要是自己的生活习惯确实有一些打扰到室友,室友的生活习惯他也看不惯,干脆自己搬了出来。
家具一应俱全,他只需要拎包入住。
杨旨珩看着他跟来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在玄关处脱掉了鞋子,穿上新的棉拖鞋,大步往客厅的沙发处走。
蒋处安暴力拆开用塑料纸装在一起的啤酒。
他肯定是开车来的,杨旨珩看他这样喝酒八成也知道了他今天晚上要留宿,心里八百个不愿意,但听见蒋处安要下酒菜,他还是起身去翻医药箱找了一盒子头孢丢给他。
蒋处安接过药盒,看清了药盒上面的字,大喊了一声:我佛慈悲,你要慈悲。
杨旨珩将他丢回来的药盒重新放回医药箱,去厨房的冰箱里给他找找可以配酒的东西。他没有什么吃零食的习惯,找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吃的。蒋处安已经干了半听了:“就随便来个有味道的,就行。”
最后杨旨珩拿着一罐白糖和一罐盐出来。蒋处安不想说什么我佛慈悲了,他自己拿手机点了一份烧烤。
但是照着他现在这样牛饮似的没几秒干掉一听啤酒,很明显这一打啤酒坚持不到烧烤来了。
那是他的事情,蒋处安丢了一听给杨旨珩,杨旨珩没喝,把啤酒重新放到了茶几上。
能让蒋处安这样,多半是易姳的事情,他说:“她有事情可以找我啊,我可以帮她。她怎么就不找我呢?”
浪子回头想上岸,但是那是片淤泥沼泽,上了岸也是难逃一劫。
蒋处安踢掉了脚上的拖鞋,人往沙发里一趟,他说:“哪个大作家说过的,从此以后,爱过是不够的,只有爱着。”
这点杨旨珩十分赞同,但就算蒋处安说出了他的心声,他看着蒋处安四仰八叉睡在他沙发上,打着酒嗝随时一副说吐就吐的醉态,还是让他生不出一股‘此生能有几知己如他’的感动。
毕竟这个人在杨旨珩看来,不可能连续说两句人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瓶白的,灌了一口辣得他自己都吐舌头了。
就算是现在这副醉态了,蒋处安还是能一句文艺范之后再来一句破坏气氛的话:“没事,至少我告诉她我喜欢她了,你个胆小鬼就拿东一个西一个借口骗吧。”
杨旨珩作势要起身:“吃头孢吧。”
说完,沙发上的人也没有反应。杨旨珩凑过去一看,已经睡着了。
那烧烤终究还是没有赶得及。
杨旨珩找了条毯子盖在蒋处安身上,将茶几上短短半个小时就产生的七八个啤酒罐丢进垃圾桶里。看着睡在沙发上的蒋处安,想到了他刚才说的海桑那句话——从此以后,爱过是不够的,只有爱着。
想到今天应该已经是自己给宋望舒的最后期限了,如果她真的没有那么想要立马投入下一段恋爱,杨旨珩并不着急,他只是害怕这次再来一个人乘虚而入。
想了想还是给她发了条信息。
没有开门见山,他换了个说法。
【杨旨珩】:法律入门,需不需要了解一下?
给宋望舒发完消息,蒋处安的手机响了,是烧烤外卖。用蒋处安的手机给外卖小哥指完路,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扑鼻而来的孜然和辣味不是杨旨珩喜欢的,随手把外卖放在了餐桌上。今天无事,作业也已经完成了,杨旨珩找了套换洗衣物,他洗澡时间不长,客厅里暖气打得很足,他洗完澡出来就穿着单衣。
脖子里搭着一条毛巾,他捏着毛巾的一角擦了擦耳朵里的水。余光瞥见了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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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舒只在薄睡衣外面裹了一件到膝盖的羽绒服,露在外面的小腿已经快冻得没有知觉了。车光灯从远处打在了她身上,她朝着光源的方向扭头,光很刺眼。
车停在了几步之外,一道身影穿过车灯光朝着自己走过来。
宋望舒从台阶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讲话,他伸手将她的羽绒衣拉链往上拉了拉:“去车上再说。”
接到宋望舒电话的时候,她在手机那头六神无主,她是先收到了杨旨珩半开玩笑的短信。看着短信里的内容,再看看手上从玩具里拆出来的针孔摄像头,宋望舒发现这句话还真是应景。
她想打字回复的,但作为一个中文系的学生硬是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办法组织出一句能让人听得懂的话。
车里的暖气打得很足。宋望舒不是第一次坐这辆车了,看着方向盘上的三叉星徽标志,她知道这车是蒋处安的。也懒得管他为什么不是从宿舍来这里的,而是开着蒋处安的车来的。
她被冻得淌清水鼻涕了,他把车停在学校的超市门口,这么冷的天这个时间点校园里没有多少行人,他很快就拿了一瓶热饮和一包纸巾上了车。
热饮在递给她之前,已经拧松了瓶盖。柚子味的饮料入喉,润了嗓子,捧着瓶子也驱散了五指上的寒意。
杨旨珩看着她拿出来的针孔摄像头,看着整一个的建构。术业有专攻,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只是看着摄像头后面连接的那一部分,似乎是一个储存用的。
宋望舒:“如果是储存的,那是不是代表还没有泄漏出去?”
杨旨珩不敢断定,将东西放回中控杯槽:“我认识一个人能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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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暖气已经将宋望舒身上的寒意驱散得差不多了,杨旨珩开车不是很快,到他小区却也只花了一刻钟。车窗外的夜景看不太出这个小区的绿化,之前蒋处安来时是停在车位里,他之前把车开出去,到现在回来,车位还空着。
单元门口不知道是谁堆了一个小雪人。
宋望舒羽绒服的帽子没有摘掉,偏大的帽檐有些挡视线了。
玄关处只摆了一双拖鞋,他让宋望舒穿,自己光脚往客厅走。宋望舒将帽子摘掉,闻见了很浓的烧烤味,环顾这个公寓的装修,装修风格极简,和杨旨珩还挺搭。
目光落在他的后背,宋望舒看见了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他整个人钻在被子里,只有一个脑袋在被子外面。杨旨珩把沙发旁边的拖鞋穿走了。叫了两声蒋处安,沙发上的人醉得很明显。
宋望舒穿上那双对她来说大了许多的拖鞋,杨旨珩口中那个能在这个针孔摄像头上帮忙的人恐怕就是蒋处安了,但很明显他需要睡上好几个小时才能醒过来。
他如同一滩烂泥,喝完酒之后眼睛和脖子都有些红,他打了一个酒嗝,用最后一点清晰意识朝着宋望舒挥了挥手:“烧烤啤酒,我请客,你们继续,我不行了。”
在很久以前,宋望舒绝对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杨旨珩一起喝酒吃烧烤。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无法预料的事情太多了,她以前更想不到还能和杨旨珩睡一张床上。
听装啤酒上的拉环一扯,这个世界上不费吹灰之力又多了一枚戒指。杨旨珩坐在她对面,开了一听,但是他看上去就是一副不会喝酒的样子。宋望舒还再三确认了:“你真的能喝酒吗?”
杨旨珩将啤酒拉环扯掉,伸手去拆油渍斑驳的烧烤包装:“宋望舒,我不是和尚。”
他这么说,她一副不太相信,可又认同地点了头:“活佛济公也喝酒。”
脑子转速很快:“行啊,我是和尚。你让我破了戒,你准备怎么负责?”
宋望舒甩锅:“说明你自制力不行。”
“没办法,我爱学习,作业当前,我不得不从。”他又把锅给她扣回去了,毕竟作业题目是她看错的。
宋望舒能屈能伸:“你不是和尚。”
改口特别快。
杨旨珩觉得自己能不动手,这好脾气从小生活在普济寺有一半的功劳,蒋处安那种嘴欠的人也有一半的功劳。真是把所有的好脾气都要给她了,换做蒋处安他就撒头孢粉了。
把烧烤外卖拆开,将手握的那部分签子都转向宋望舒,让她拿起来方便。
她吃着韭菜,另一只手拿了一串鸡翅。杨旨珩看她吃,自己对烧烤这类东西不太喜欢。他又想到了针孔摄像头:“知道是谁给你的玩偶吗?“
宋望舒停了咀嚼的动作,虽然易姳说当时是一个学妹送过来的,但是宋望舒心里有一个幕后黑手的答案了,将嘴巴里的韭菜咽下去:“应该是傅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