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契约
如果把出生比做一次抽奖, 弗克斯毫无疑问是极其幸运的一个。
父亲继承了侯爵的位置，母亲也是家世优良的大小姐，两人虽没有感情, 却也不屑于找其他人, 他是家中的独子, 注定会继承家族。
更何况他外貌出众，天赋优秀, 脑子也不差, 无论在哪里, 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如鱼得水。
他甚至能想象到今后的人生。
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培养自己的基础势力, 挑选合适的家族联姻，接手爵位管理扩大, 然后再培养出下一任合格的继承者, 循环往复。
像是坐上了一列既定轨道的列车, 只要安安稳稳的便能到达终点。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人生, 却也谈不上讨厌。
只是偶尔会心生感慨, 觉得窗外的风景，实在是过于无聊。
直到有一天, 他参加了一门选修课——《黑暗期简史》。
一听就知道是派不上用场的东西，随便学学算了, 估计考试也不会太难。
他这样想着, 应该说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除了坐在他旁边的凯娜瑞。
认真听讲也就算了, 至于为这种课程查阅一堆资料，写上千字的作业报告吗？
弗克斯在心中嗤笑, 只觉得她无比愚蠢。
他随口和朋友提起这件事, 却得到了令人惊奇的消息。
她竟然是公爵的女儿, 甚至还与皇室有着联姻。
既然如此，又何必做这些呢？
只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不就可以获得比大部分人都成功的生活吗？
弗克斯愈发不理解，尤其是知道她的精神力只有0后，原本的嘲讽就转化为莫名的烦躁。
越是看着她努力，那种烦躁就越是膨大。
终于在课程结束后，老师公布了成绩，她的名字位列第一。
弗克斯仔细的盯着她的表情，发现她少见的、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有什么用呢？”
他陡然开口，眼皮轻抬，话语尖锐如刀，“精神力为0的话，根本不应该来联盟大学吧？”
凯娜瑞愣了一下，笑意顿时消失，平淡的说道：“我想做就做，与你无关。”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弗克斯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后来，他总会时不时的关注她，在网上翻到她的比赛视频后，还托人假装不经意的邀请过她，却被委婉的拒绝。
直到校内的偶遇，她低着头，步履匆匆，与他擦肩而过。
鬼使神差的，他告别了朋友，偷偷的跟上去，还来到一处废弃的庭院。
然后就是梦中的一幕，她安静的蜷缩在长椅上，像极了一只被人关在笼子中，柔弱又无力的、金色的小鸟。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弗克斯只觉得脚步像是被粘在原地，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后悔。
他本以为凯娜瑞会消沉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几分钟后，她就抬起了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见她伸直腰，起身拍了拍脸，嘴里小声说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的。”
弗克斯没有听清，只看到她活动一番，便大步的迈出了庭院。
他迅速躲到遮蔽物后，不知为何，心脏跳得飞快。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风吹过耳边，凯娜瑞的声音也随风飘来，只有一句，他听得格外清晰。
“不要认输啊，凯娜瑞。”
弗克斯突然就明白那股烦躁的来源，那分明是他内心对自己的不甘与嘲讽。
——真正的胆小鬼，是他才对。
……
弗克斯看着眼前的两个选择。
只要选第一个，他就可以继续原来的轨道，他的未来一片光明。
而如果选择第二个，失控的列车会去往何方，谁都不知道。
没有人值得他搭上生命，更何况是一个总对他冷眼相待的人，简直是傻子才会做。
弗克斯这样想着，但庭院的一幕却总是在他脑海中浮现。
明明不可能成功，她却依旧笨拙地、顽强地、一次又一次地，向束缚她的笼子发起冲击。
“……不要认输啊。”
不能就这么认输啊，他还没有道歉，如果真这么结束，他岂不是要记一辈子？
弗克斯咬了咬牙，终于抬起头，沉声说道，“我选第二个。”
“但我必须知道，生命的代价是多少？锚点又是什么？”
瑟西出这个选项，本来也存有几分试探的意思，见他选择第二种，总算是对他的印象提高了一点，也认真回答起他的疑问。
“锚点其实就相当于你们所谓的坐标，确保我回来时不会搞错位置，至于代价嘛……”
瑟西语气停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应、应该不会当场死亡吧，不是说部分生命吗？不过好像也说不准……
弗克斯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瑟西终于笑眯眯的补全道：“是骗你的。”
弗克斯：“……哈？”
他双眼微微睁大，原本沉重的心情变为被戏耍的愤怒，又带着点劫后重生的喜悦，使他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瑟西满意的欣赏了一会儿，报复心理得到了满足后，才不急不慢的说道：“契约本身就是一种定位，并不需要额外的代价。”
……要不是在有求于人，弗克斯一定会冲上去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他拼命深呼吸，才勉强维持冷静，继续问道：“你是哪里的人？为什么想回来呢？你计划做什么？”
瑟西也没有一直逗他，挨个回答道：“我的家乡说了你也不认识，回来的理由和你一样，至于计划……”
弗克斯看她认真思考的样子，思维忍不住又朝着严重的方向开始发散，就在他已经担忧国家安全的时候，对面终于开口了。
瑟西犹豫着问道：“……追人算吗？”
她的确有点为难，毕竟她追人没有计划，都是想一步做一步。
比如上次直播就有些冲动，她现在被困在别人的身体里，直接追求就显得很没诚意，好像随时可以走人一样。
瑟西想的很简单，比赛还有一个月结束，当前就忍耐一下，等她回到自己的身体，用空间魔法来到这个世界后，再堂堂正正的追人。
弗克斯同样想起上次的直播，他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说，你为了回来追乌郁，才做的这些事？那他知道你不是凯娜瑞吗？”
瑟西点头，“他当然知道。”
弗克斯没想到乌郁竟然真的知道，那他之前调查时遇到困难也就不奇怪了，说不定就是他制造的。
长期的教育让他瞬间想了很多，他抬头，意味不明的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被利用了？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弗克斯就惊悚的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
“我知道你的意思。”
瑟西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最初的冰冷，紫色的眼眸似乎能洞察人心，她轻声警告道：“弗克斯，不要搞这些小动作。”
排山倒海的压力袭来，弗克斯只是站着都感到十分费力。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没有其他方法吧？”
瑟西微微歪头，声音透着种奇妙的韵律，“说实话，虽然直接精神操控有些麻烦，但效果可比契约省事多了。”
瑟西步伐轻快的来到他面前，仿佛只是在和他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语气轻松的问道：“……或许你想试试？”
弗克斯挣扎着摇了摇头，瑟西直盯盯的看着他，许久，才叹息一声，随手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动物。
“那就乖一点，好吗？”
弗克斯没有办法，只得老老实实的点头。
霎时，他身上骤然一轻，嗓子也恢复了正常。
瑟西略微抬手，空中出现一张棕褐色的牛皮纸，上面印着弗克斯看不懂的文字。
“好了，现在来签订契约吧。”
“我愿意在比赛胜利后，归还这具身体与本身的灵魂。”
随着瑟西的话音，牛皮纸上不断浮现新的文字。
“作为交换，弗克斯必须保守我的秘密，听从我的指令，不允许做出任何不利于我的举动……”
弗克斯赶忙阻止：“等等！这是完完全全的不平等条约吧？”
瑟西眼皮都不抬，气定神闲的说道：“不然呢？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想挽回一条人命，哪有这么好的事？”
弗克斯顿时无话可说。
瑟西又补充了几点内容，彻底杜绝他所有使坏的可能后，这才说道：“契约结束条件：我重新回到本世界。”
话音刚落，牛皮纸便泛起一阵金色的光，自动飘到了弗克斯面前。
与此同时，还出现了一支羽毛笔，他不由得抬头瞟向瑟西，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弗克斯莫名感到一丝凉意。
事情到这一步，已然没有其他选项，弗克斯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牛皮纸同样飘向瑟西，在她抬手签完后，便化作一道光，分别落在了两人的手背，又逐渐消失。
弗克斯隐隐能感到一种奇妙的联系，这也让他的怀疑打消了几分。
就在这时，瑟西突然问道：“对了，你之前说过自己没有队友吧？”
弗克斯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谨慎的回答：“是暂时没有，只要我想，很快就能找到。”
“很好，你现在有了，”瑟西不假思索的说道：“我特许你成为我们小队的打杂人员。”
不详的预感成真，弗克斯勉强维持笑容，试图解释：“不，我觉得……”
然而瑟西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而是果断的打了个响指。
随着这清脆的声音，整个梦境轰然崩塌，弗克斯只听到最后一句话，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醒过来吧。”
身体传来失重感，他猛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片暗黄色的墙壁。
他缓缓直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围，却发现原本规整的制服，变得乱七八糟，还沾上了不少的沙土，整个人都显得灰扑扑的。
弗克斯：等等，他的形象！这到底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