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林予红
番外—林予红
林予红的未婚夫死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 林予红正守着给阿爹煎药的药炉子,热气腾腾的苦涩药味翻滚着,浸染得衣物都带着涩涩苦味, 她蹙眉看着缭绕如云端的雾气,手里的团扇停了一下, “死了?”
“女郎, 您, 您节哀啊!”
来回话的婆子强忍着眼泪,哽咽的声音让人越发心酸,周围的小丫鬟红了眼, 有那等胆小怕事的, 此时已嘤嘤哭了起来。
——女郎阿娘去岁撒手西去, 家主自那时便缠绵病床,小郎君年龄尚小, 家族大小事务便压在女郎身上, 世家大族外面瞧着花团锦绣的,但内里却斗得颇为厉害,自家主生病后, 女郎的叔伯们便频频找上门来,说女郎是女子, 哪有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要女郎退出林家的生意, 由他们接手以后的往来。
最初时, 这些人倒还愿意装一装,开口闭口是为女郎好, 免得女郎坏了名声遭了顾家的厌弃, 可女郎岂是那般好糊弄的?她若退了生意, 便从林家长房嫡出变成了旁门庶出, 小郎君又年幼,只怕不出几年,便会被这些所谓亲戚吃干抹净扫地出门。
女郎自是不肯的,只拿祖宗家法来说事,说自古以来哪有长房不理事务要其他人来管理家业?那些豺狼见女郎不肯就范,便彻底翻了脸,隔个三五日便来寻事,直将家主气得越发病重,如今连床榻都下不得了。
幸好女郎不是那种娴静温和的人,女郎自幼帮家主打理生意,耳濡目染下,自然养出了杀伐果决的性子来,那些豺狼将家主气吐血后,女郎便也不再讲情面,金银珠宝送去几箱后,京兆尹派兵抓了闹事的人。
闹得最厉害的人被抓进了监狱,其他人气焰顿消,府上这才过了几日消停日子。
可京兆尹也是一个看菜下碟的人,帮女郎抓人,一来是因为女郎给的银子足,二是因为女郎是江左顾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林家虽然颓势尽显,可江左顾家乃是南方第一士族,京兆尹不看林家的面子,也要给江左顾家几分薄面。
只是这面子,需要用钱买,而今不过一个月,京兆尹便已遣人来府上拿了三次钱,活脱脱的送走了豺狼迎来了虎豹。
到底没成家,女郎哪能事事麻烦顾家?只能忍痛给了,继而盼着大婚之日早些到来,待女郎成了江左顾家的儿媳妇,看这些人哪里敢欺辱林家?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而今顾家郎君一命呜呼,女郎再想借顾家之势怕是不能,家主又病得昏昏沉沉,未必吃得上今年的新粮,没了顾家做靠山,再没了家主,女郎未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们是家生丫鬟,与女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女郎不能自保,她们又能落个什么好下场?
林家的另几门都是些吃喝嫖赌的纨绔,若她们落到那些人手里,只怕不出一月,便被糟蹋得不成人样。
想到这,丫鬟们哭出了声,“女郎,咱们可怎么办啊!”
“女郎,您快想想法子,且拦了这个消息莫让洛京的人知晓了,若是不然,只怕咱们府上顷刻便能覆灭。”
林予红垂眸看着缓缓吐着云雾的钧瓷小药壶,此物虽好,但经年累月下来已被药渍浸染,最初的白釉变成了熏黄色,衬得外面的富贵牡丹花纹越发败落,如秋来百花杀,再怎样鲜花着锦的热闹颜色,到了季节依旧是一片荒芜。
“这等消息如何能拦?”
林予红重新摇起了团扇,自幼便接触家族生意早熟薄情让她少了几分世家贵女的娇软,启唇说话时,声音便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冷硬,“且让他们过来便是。”
“我倒是想看看,谁想做这第一人。”
第一个登林府大门的人是京兆尹。
对于这样的事情,林予红丝毫不意外,本就是为利而来的人,而今背刺她再正常不过,可惜了,她岂是那般容易被人拿捏的人?早在遣人往京兆尹府上送金银财物时,她便寻了京兆尹的政敌,而今京兆尹登门,正是到了该收网的时机。
京兆尹一败涂地,一家老小被昏聩的天子送到了菜市场,二千石的官员,一百多口人命,鲜血染红了菜市场,林予红坐在二楼的雅间垂眸往下瞧,声嘶力竭的声音骂着她的名字,围观的人□□头接耳,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那些声音她纵然听不到,也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左不过是她。
一个狼心狗肺六亲不认恩将仇报的小人。
是,她是小人。
这个世道逼得好人没活路,唯有做小人才能保得一家老小。
她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
京兆尹死后没多久,她阿爹也死了。
她早就做了心理准备,面上没有太多的悲伤,所谓的亲戚说她薄情如斯,连自己阿爹去世了也不曾掉几滴眼泪,她听着那些话,面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阿弟被他们吓得哇哇直哭,委屈巴巴的小模样让人看得直心疼。
“予红自知年少,又是女流,哪能果真不要脸面在外面迎来送往?”
林予红伸出手,把阿弟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阿弟的后背,声音难得温和,“当初执意理事,不过是为阿爹罢了,阿爹缠绵病床,若是叫他看到自己一生的心血被我拱手送人,只怕他气得顷刻间便能撒手人寰。”
“而今阿爹没了,我便也无需再顾忌他的看法,当初是我不懂事,我向叔伯们赔礼了,叔伯们大可放心,待阿爹后事了结之后,我与阿弟便远走他乡,再不管林家事务。”
恶语相向的叔伯们顿时大喜,连称呼都变得亲昵,“予红,你说的可是真的?”
被林予红揽在怀里的林景深从她怀里探出了小脑袋,“阿姐!”
林予红拂了拂他的发,面色依旧是平静的,平静里带着几分颓败的丧,“诸位叔伯都在这,我岂能向你们说谎?快则十天,多则一月,我必会与阿弟一起离开洛京。”
离开洛京是真的。
她不离开洛京,哪能看这些人内斗?
况如今洛京形势越发不稳,留在此地只会徒增风险,倒不如寻一妥当地暂避风头,待洛京形势明朗了,再重回洛京。
到那时,林家的局势也该明朗了。
父亲的后事料理完,林予红带着弟弟林景深离开了洛京,因着她自愿“放权”的缘故,林家的其它几房难得给了她好脸色,对于她的要求大多是应允的,对于那些不应允的,未来也会应允,她并不太担心,但是究竟要去哪,却是一个难题。
林予红一路走,一路想,在出门的第十天,她决定了方向——去邺城。
邺城是北方第一城,中原之地的咽喉,而今天下唯一一方净土,祝陆两家的地盘。
武将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况她身后是号称中原粮仓的林家,为了那些粮食,祝陆两家也不会为难于她,更何况,阿爹在世时曾向祝陆两家行过方便,为了那些方便,祝陆两家也会护他们姐弟的周全。
话虽这样说,但林予红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她从未见过祝陆两家的人,不知他们为人如何,况她现在在林家已无“立足之地”,祝陆两家真的会为那些过往方便护她周全吗?
信使出发之后,林予红又有些后悔,而今四处战乱,邺城又是军事要塞,祝谦夫妇纵然有心,只怕也顾及不到她。
到底是仓促了些,若是再给她一些时日,她必不会让信使去往邺城。
这样的担忧很快被打消——祝谦夫妇不仅很快给她回了信,还在信中言明自己会出城相迎,不管林家内里如何变动,她在他们这里永远是恩公之女,林家的长房嫡出。
周围不是豺狼便是虎豹,林予红何时见过这般温暖温和的人,她捧着书信,连阿爹葬礼上不曾落过几滴泪的眼睛此时却红了起来,睡梦中的阿弟被泪水砸了脸颊,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小小的人儿第一次见到她的泪,不由得愣了一下,睁大眼睛好奇看着她。
“阿姐?”
小林景深试探性伸出手,指腹点了林予红脸上的泪,放在嘴边舔了舔,稚嫩的声音无比孩子气,“咸的。”
“原来阿姐也会哭啊。”
小林景深歪了下脑袋。
林予红收了信纸,紧紧抱着林景深,“是啊,阿姐也会哭。”
祝谦夫妇言辞诚恳,林予红再无担忧,她不再像之前那般走走停停,加快速度向邺城进发。
很快,她到了邺城边境,乱世之中的书信并不是很方便,她也没有告诉祝谦夫妇她准确的抵达时间,但祝谦夫妇还是在她抵达的地方等着她,一水的明光甲,一水的悍勇英气,豪气干云的声音直冲云霄。
她看着那些完全不同于洛京世家的武将们,静了多年的心突然热了起来。
林予红在邺城太守府住下。
连年的战事让这座所谓的北方第一城并不富裕,哪怕祝谦是邺城的太守,日子也过得颇为清贫,林予红虽出了林家,但并不缺钱,抵达邺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拿了银票从钱庄里取了银子送给祝谦夫妇。
以前给京兆尹送银子是迫不得已,而今给祝谦夫妇送银子,却是她心甘情愿,只是祝谦夫妇忙得很,那日去接她都是忙里偷闲,将她安置在府上后,便再度忙开了,她在太守府上住了几日,竟是一日也不曾见到祝谦夫妇。
“女郎有事找姑母?”
祝谦鲜少在府,府上大小事务皆是陆家的少将军在处理,见林予红日日来等祝谦夫妇,还以为她住得不习惯,又人林予红在钱庄取了几箱子的金银,越发觉得林予红将太守府当成了那等黑吃黑的府邸,取金银送与他们,是为了求一个栖身之地。
这般一想,陆广轩英气眉峰微微蹙了一下,拱手向她见礼,“而今世道乱,姑母不大在府上,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女郎原谅则个。”
“女郎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端方持重的少年将军又补上一句。
“对啊,漂亮姐姐,有什么话跟表兄说就好啦。”
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从陆广轩身后探出一个小脑壳,眼睛亮亮的。
“仪仪,不得无礼。”
大抵是觉得女孩的称呼有些轻挑,陆广轩把她的小脑袋按回去,摇头轻笑的模样无奈又宠溺,“舍妹顽劣,女郎莫怪。”
林予红眸色暗了一瞬。
这大抵便是有兄长的好处了,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天塌下来也有人为自己撑着。
父亲刚刚过世,林予红身上仍带着孝,鬂间的钗环是颇为素净的银饰,手里拿着的团扇也是素面描银的,稀薄的晨光穿过枝丫落在她脸上,斑驳细碎如雪色一般,她映着雪色垂眸看着在陆广轩身后扭来扭曲的女孩,轻轻摇着团扇,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少将军多虑了,小女郎如此可爱,我只有喜欢,哪会厌恶?”
“女郎谬赞。”
听林予红夸祝仪可爱,陆广轩又笑了一下,只是他话虽说的谦虚,但面上却毫无自谦之色,明晃晃的颇以祝仪为荣的态度,林予红心细又敏感,自是知道祝仪乃是太守府的眼珠子,说句凤凰蛋也不为过,况她自己也有幼弟,以己度人,颇能理解陆广轩对祝仪的护短与偏爱之心。
“我寻两位将军倒也无甚要事,两位将军雪中送炭迎我来邺城,我感铭肺腑,无以为报,只能略备薄礼相谢,还望少将军莫要推辞。”
林予红缓缓摇着团扇,微笑说道。
到底是出身武将世家的少年郎,虽端方守礼,但豪爽之气却是刻在骨子里,听林予红这般说话,陆广轩不由得哑然失笑,“女郎说这话便是见外了。”
“女郎的阿爹在世时,曾与邺城行了不少方便,莫说只是接女郎在邺城小住,纵然是女郎移居邺城,我们也是要护女郎一生周全的。”
“什么谢礼不谢礼?似这等见外话女郎不必再说。”
晨曦下少年将军声音朗朗,“若是不然,被我姑母听到了,只会怪我招待女郎不周,才叫女郎生出了以礼酬谢的念头。”
陆广轩说的赤诚,绝非推诿之词,林予红面上笑意更深,手里摇着的团扇停了下,目光略往身后侍女身上淡淡一瞥,侍女们便极有眼色退了下去。
武将之家没那么多的规矩,府上亲兵更多,而非下人,陆广轩又是一个老成持重的,身边并无丫鬟婆子来伺候,亲兵也只是两三个,见他们说话便远远立在院门口,身边并无他人,林予红看了眼陆广轩,轻摇团扇缓缓开了口,“少将军明鉴,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何况我这种弱质女流?”
“我为女子,阿弟年幼,身怀巨富,便是三岁小儿抱金砖过闹市,这些金银送给将军,一是让外人知晓,林家姐弟的钱财尽数送于了将军,而今不过是普通富贵罢了,省得那些人再将脏心思打在我们姐弟身上,送金银,其实不过是让那些人的矛头指向太守府,少将军自幼习读兵书,不会不知晓吧?”
陆广轩剑眉微蹙,“女郎——”
“少将军且听我说完。”
林予红笑笑打断陆广轩的话。
陆广轩虽是武将,但知进退识分寸,待人十分有礼,见林予红这般说,便只好苦笑说道:“女郎请讲。”
林予红微颔首,继续道:“这二么,自是想劳烦将军搭桥牵线——北方叛军蠢蠢欲动,天子派来的使臣却无端刁难陆祝两位将军,倘若未来有变,这些银两便算我投效之礼。”
陆广轩心头一惊,面上温和笑意淡了一瞬。
——林予红说的不错,北方叛军如今已一统北地,不日便会南下攻取邺城,洛京的天子非但不想着如何抗击叛军,反而派来使臣百般为难姑母与姑父,他虽年龄不大,但姑母姑父从不将他当孩子对待,反而事事与他相商,让他知晓太守府的动静局势,这几日使臣越发无礼,姑母向来不是什么好性之人,已生了剑斩使臣开城献降之心,只是姑父激烈反对,言世家只有战死之将,哪有不战而降的将军?
两人为此事不知吵了多少次,至今也没吵出头绪,但姑母素来强势,在这种事情上,姑父向来拗不过姑母的,当然,拗过也没用——姑母若是脾气上来了,先斩后奏也是有的,姑父只能依从姑母。
从目前局势来看,邺城开城献降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可这是邺城机密,满邺城也只有他们三个知晓,林予红是如何得到的消息,在这个时候送上这么多的金银做问路石?
陆广轩想了又想,极为确定自己不曾泄露半点风声,不是自己泄露的消息,姑母姑父更不可能走漏风声,两者皆不是,陆广轩看林予红的目光变了味——很显然,面前敏感多心的贵女不仅仅在为人处世上敏感,在政治上的敏感更是超出常人,她不需要听到什么消息,她只需看到天子使臣以及知道北方叛军一统北地便知道了未来的局势,抢在未来打得天子入主中原之前为自己挣一个富贵荣华。
潜龙在渊方有从龙之功。
眼前的这位贵女,可不是洛京里纸糊的美人灯。
陆广轩呼吸停了一瞬。
但毕竟自幼便跟在祝谦夫妇身后学习兵法兵书的少年将军,短暂怔了一会儿神后,他便很快回神,看了又看面前的林予红,四平八稳说道:“女郎既这般说,我便替姑母收下这些银两,若局势果真有变,这些东西自会送到女郎想送之人之手。”
林予红微微一笑,“如此,便多谢少将军。”
后来这些东西果真送到新朝天子手中。
后来林予红被封为县主。
后来林予红与陆广轩再相见,陆广轩身边已有了天子赐下来的舞姬,舞姬妖娆,将军英气,将军在前面走着,舞姬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追着。
“将军,您等等奴家。”
舞姬声音软软的,百灵鸟似的。
丰神俊朗的将军眉眼间有些不耐,但也停下了脚步,“你跟着我做什么?”
“姑母交代你的事情做完了?”
“奴家就是想跟着您嘛。”
妖妖娆娆的舞姬捏着嗓子撒着娇,“将军放心,夫人交代的事情奴家早就做完了,若是不然,奴家哪能来找您呢?”
将军与舞姬的关系显然极好,并无主仆之间的阶级分明,“好好说话,莫掐着嗓子,唱小曲儿似的,当心姑母听到又骂你。”
“哼,夫人才舍不得骂我呢。”
身段婀娜的舞姬伸手拽着将军的胳膊轻摇着,娇滴滴撒着娇,“将军,好将军,您就带奴家出去玩玩嘛,奴家在府上闷了小半年了——”
“别撒娇,没用。”
将军从女子手里抽回胳膊,抬手揉了下眉心,“而今世道乱,你好好在府上待着便是,何必出府自寻麻烦?”
林予红迎风立于竹林中,看着二人的举止亲昵,手指慢慢摇着团扇。
“谁在哪?!”
陆广轩剑眉微蹙,眸光骤然凌厉,抬手将妖娆女子护在身后,另一只已按在腰间佩剑。
看到陆广轩十足的防备状态,林予红有一瞬的恍惚。
多年前,陆广轩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反应,因为孩童间的些许旧事,她气得狠了,便重重打了陆广轩一巴掌,英气锐利的少年显然没有受过这般的委屈,被她打得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一身薄银甲脸上却肿着巴掌印,怎么看怎么滑稽。
但少年的确能称得上君子如风,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气得眼睛都红了,却也不曾对她发脾气,只是领了弟弟妹妹们转头就走,再不跟她这个“无礼”之人争执。
往事涌上心头,林予红心绪翻涌,其实那年的她也并非真的气那些旧事,而是气陆广轩的态度,她只是想要一个解释,陆广轩却误以为她得理不让人,老母鸡护鸡仔似的把一双弟妹护在身后,好似她是那等吃人的老虎一般。
可惜她在邺城待的时间并不久,两人间也并未解除,经年改世再相逢,陆广轩心中的她仍是要吃人的母老虎,他对她需拿出十分的警惕来。
仔细想想他这种心理颇为正常,她本就是那种精于算计的心机女子,男人遇到她,自然只有怕的份儿。
洛京甚至有童谣说她是天煞孤星,克死阿娘克死未婚夫又克死阿爹,而今一把年龄,却也无人敢娶。
听到她听到那些歌谣心中只觉得荒谬又荒唐,可今日见陆广轩与女子并肩站在一起宛若璧人,她恍然觉得那些歌谣的确有几分道理——她这个人,生来便是孤独终老的命。
可是这样也好,最起码不用看丈夫被一群莺莺燕燕围在身边,自己心中苦涩却还要嫁妆大度。
生活已经这般苦了,何必在感情上为难自己?
她在这种事情上向来看得开。
林予红笑得端庄贤淑,慢慢从竹林里走出,正午的阳光很好,自竹林而下,竹影斑驳中,她轻笑着开了口,“一别经年,少将军风采依旧。”
陆广轩星眸轻眯,按剑的手指慢慢放下,“洛京......林予红?”
林予红轻颔首,“难得将军还记得我。”
“这位是?”
她手中团扇虚虚一点,笑得四平八稳,“将军何时成了婚?竟也不请旧友吃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