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伯爵山庄
深红色的墙纸被彻底揭开后, 隐藏在这之下的一张张画像仿佛无数个监控镜头，让谢雾不由得屏住呼吸。
这些画像画得极其惟妙惟肖，每一副画的主人公都是他。
脸则是谢雾的脸。
谢雾推开书架, 继续去揭这些墙纸，只见整个房间的墙纸背后, 都贴满了这些画像。
画像上的他或支着下巴发呆，或跟别人喝下午茶, 再或者去觥筹交错的宴会上起舞，甚至连他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刻都有。
一幅一幅连起来，简直就是详细地记录了他生活的所有细节。
不同的是, 每一幅画上, 他的身后都站着一个银发男人，男人只占据了画面一角, 作者没有刻意地去描绘他的五官，吸引人注意的只有那一头的银发。
谢雾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一定长得很好看。
离开庄园后的罗斯, 自以为已经跟那个病恹恹的伯爵分手, 实则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哪怕是谢雾这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些画上倾注的爱意。
所有画像的右下角都有署名。
不出所料, 这些画的作者是修斯。
[你说，该不会是你跟伯爵分手后，他还找私家侦探去监视你吧？]
[这些画的场景, 甚至是你穿的衣服，都跟剧本里写得一模一样。]
[靠, 难不成这个死去的伯爵还是个变态？偷窥狂？]034说到这里, 甚至搓了搓自己不存在的手臂。
谢雾伸出手指, 食指划过这些画像。
油墨早已干涸, 被人窥探再记录下来的人不是他，是剧本里的罗斯。
谢雾轻笑一声，说：“难道你不觉得，如果伯爵没找私家侦探的话，这件事不就更有意思了吗？”
[没找私家侦探的话？]034反应过来，僵硬道：[那可就真成了一个恐怖片了。]
谢雾的手指触碰到银发男人的那一刻，身体有一瞬间的怔愣，指尖的触感仿佛不是在触碰一张纸，而是男人冰凉的发丝。
“其实有一件事，我疑惑很久了。”谢雾捻了捻自己的手指，转过身道：“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没有伯爵的脸。”
在谢雾拿到的剧本中，他是抛弃伯爵的恋人，系统给他的资料不止文字描述，也有许多影像资料。
可是他得到的所有线索里，唯独缺乏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修斯伯爵的长相。
“不但如此，这座庄园也很奇怪。”谢雾说，“这座庄园里悬挂了那么多画像，却没有一张是关于修斯伯爵的。”
[你怀疑这些画里的银发男人，就是伯爵吗？]034问。
“能为了情人的一句话，就种满满山的玫瑰讨他欢心的恋爱脑。”谢雾走到伯爵的书桌前，许久没人用过的书桌上空空如也，只摆放着一张落了灰的相框：“作画的时候给自己加个戏，也不过分吧？”
爱丽丝有先天性哮喘，进不得粉尘太重的地方。
她一进入房间，就打开了书房的窗户通风。等回过神回头一看，墙纸都被谢雾撕的一干二净了不说，还暴露出那么多张隐藏的画像。
爱丽丝自然认出这些画像上的主人公是谢雾，她左右看了一眼，下意识对比起谢雾和画像上的主人公，评价道：“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
她啧啧称奇：“好自恋啊，居然画了那么多张自己的照片。”
谢雾：“……”
谢雾：“你看右下角的署名。”
爱丽丝凑近一看，瞬间认出修斯这两个字。
她当然知道谢雾的身份是伯爵的情人，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她脸瞬间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开口：“……你们有钱人的性趣也太奇怪了吧。”
谢雾：“……”
谢雾拿起书桌上的相框，走到爱丽丝跟前，将相框递给她：“认识上面这人是谁吗？”
相框上是一张三人全家福，这个时期的摄影技术还很落后，黑白复古的相片尺寸不大，照片上是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妇，正搂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向镜头微笑。
“你这人可真奇怪，”爱丽丝接过相框，看了一眼便还给谢雾，说，“这是伯爵的书房，这张照片当然是伯爵的全家福啊。”
“你果然不是这里的女仆。”
谢雾抽回相框，撩起眼皮看向爱丽丝：“你到底是谁？”
爱丽丝的表情瞬间定格，她僵硬地维持嘴角的弧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你是这座庄园的女仆，那么有一件事你最起码应该知道。”谢雾指向画面上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脊背挺得笔直，看向镜头的眼神却意外的疏离，“这对夫妇的确是伯爵的父母，可是这个小男孩的确不是修斯伯爵。修斯伯爵是一个天生的白化病患者，从小就是一头银发，虹膜的颜色更是很浅。”
“虽然这张照片是黑白的，”谢雾拿出手帕擦了擦相框，淡道：“不过最起码能看出来，这是拥有一头黑发的健康男孩。”
谢雾当然不知道修斯伯爵的长相。
之所以这么开口，是他在诈爱丽丝。
如果她真的是在这个庄园工作了十年的女仆，一定会轻而易举地揭穿他的谎话，他也能确认自己的想法，伯爵的确就是画面上的那个银发男人。
如果爱丽丝没有否认的话……
爱丽丝的眼神十分复杂，她似乎十分不甘心就这么被拆穿。不过本就不擅长撒谎的她终究还是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那样，失魂落魄地垂下了自己的肩膀。
她攥紧拳头，本能地想就这么给谢雾来上一拳，最终却又不得不松开自己的手。
爱丽丝无奈道：“算了算了，我本来就不擅长跟你们这种高智商怪物比。”
决定坦白后的她当场就化身一条咸鱼，坐到伯爵的椅子上，这把椅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柔软，本该说正事的爱丽丝下意识感叹道：“这椅子真舒服啊，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她天生骨架小，整个人都能陷在这把柔软的椅子里。
这是书房里最好的位置，爱丽丝看向书房里这些华丽的摆设，突然开口说：“谢雾，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进入这场游戏吗？”
谢雾靠在书架旁，抬眸看向她，说：“难道不是因为死了，没有别的选择吗？”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爱丽丝托着自己的下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良久后她才开口，说：“我其实不是什么留学生，我死的时候才十九岁。进入这场游戏，加入鹤堂公会，我才知道原来原来我也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
“我们公会里有一个成员生前是老师，他教会我很多知识。他说我这个长相，在他们的国家就叫留学生。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上学，上学是一件那么好的事。可是我活着的时候没上过学，一天都没有。”
她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手，说：“活着的时候，我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饱饭，能养活妹妹。可是活着的时候，我没有一天实现过这个愿望。这个愿望居然等到我死后才实现。”
爱丽丝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笑了出来。
她看向谢雾，对他说：“谢雾，我们合作吧。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你，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好了。”
“如果我死了，你帮我照顾我的妹妹吧。”
说到这里，爱丽丝有些出神，语调变得缓慢：“她跟我不一样，她应该有很好的人生。”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选择跟一个人渣合作。”谢雾起身靠近书桌旁，朝爱丽丝伸出手，“不过虽然我是一个人渣，但从来不会干食言这种事。”
握手的时间甚至不到半秒，双方都没打算跟对方保持什么长久的友谊。
爱丽丝搓了搓自己的手，说：“如果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你以为我会选择跟你合作？”
“奶孩子这种事我可干不来。”谢雾拿出手帕，细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你还是自己好好照顾妹妹吧。”
“切。”
爱丽丝似乎骨头都黏在了这柔软的椅子上，她没有半点起身的打算，脸上的表情却正经许多：“谢雾，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你在那栋小楼里，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特殊的线索？”
“比如，”爱丽丝抿紧唇瓣，有些艰难地开口：“尼娜的记忆。”
“作为五大公会之一的玩家，魔术师有什么技能我不会不清楚。”爱丽丝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不过如果那个人是叶燃的话，不是没有可能做到那个技能。”
“以你和叶燃的合作，不会看不到那个东西。”
“尼娜是一个很不幸的女孩，而我就是结束她不幸人生的罪魁祸首。”
爱丽丝终于起身，站在了那扇打开的窗户前，窗外的风吹起她的发丝。
谢雾抬眸看向她，这一刻爱丽丝的脸，与他在尼娜记忆中看到的那个人重合。
爱丽丝捂住自己的心口。
“我就是朱莉。”
“尼娜不是自杀的，是我将她从窗户旁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