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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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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早春时节最是多情, 萧瑟冬日堪堪褪去,便有浓浓春意氤氲而开。

屋外仍是玉枝拂雪、素裹银装,仅仅一窗之隔的飞天楼内, 却早已生出碧色青葱,柔暖交融——

才怪。

谢星摇只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阴寒。

晏寒来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选在修罗场巅峰的时刻突然现身。本就混乱的现场再添一员,剧情如同野马脱缰而去, 再无逆转的可能。

更为倒霉的是,她,一个脚踏三条船的人渣, 不幸成为了最引人注目的众矢之的。

至于晏寒来。

他跟在穿越者们身边数日, 见过不少离谱之事,经过短短一刹的怔愣后, 居然飞快接受了现状,眉峰稍压,投来一道慢悠悠看好戏的视线。

——侧厅突发一起惊天动地的爱恨纠葛, 这个消息早在飞天楼里传开。他不久前便听得了传言, 只不过对男女之事生不出兴趣,故而没来一探究竟。

没成想, 大戏的主角全是老熟人。

少年毫无慈悲地冷笑,琥珀色瞳仁暗光翻涌,掠过毫不掩饰的嘲弄与恶趣味:“怎么了, 夫人?”

他这辈子头一回念出“夫人”二字,尾音生涩下压, 显出几分青涩的笨拙。

却也因此, 愈发显得茫然无辜、惹人怜爱。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

像这样僵持下去必然会出问题, 谢星摇轻扯唇角, 尝试打破沉默:“你听我解释。”

月梵凄然传音:[使不得啊摇!这是妥妥的渣男语录,说了会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温泊雪深有同感:[而且是情侣分手开关。]

谢星摇:……

谢星摇试图挽回局势:“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温泊雪痛心疾首:[在我演过的所有影视剧里,但凡有人说出这句台词,都会被狠狠扇一耳光。]

月梵语重心长:[摇,你的下一句,不会是‘他们和我只是普通朋友’吧?]

谢星摇默然无言,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他们和我只是普通朋友”咽回肚子里。

可是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太对。

如今的她脚踏三条船,生生凑出了一段惊心动魄五角恋——

这分明已经是个人渣了吧!哪有什么嫌弃渣男语录的资格啊!!!

“这几位是——”

晏寒来见她欲言又止,抬眼将几人匆匆扫视,缓步上前:“曾经来过我们家中做客的……你的各位朋友?”

人群中又是一阵悲叹。

造孽啊,居然在夫君眼皮子底下这般那般!

他最后一字说完,恰好行至谢星摇身前。青衣少年宽肩窄腰,罩下来的影子高高大大,谢星摇需要仰头,才能对上他目光。

属于狐狸的、幽幽冷冷暗藏锋芒的目光。

若是常人,置身于此种情境之下,定会心神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奈何对视良久,她竟并未生怯,而是回以一个同样模式化的假笑。

谢星摇:“实话跟你说吧,这些,全都是我的情人。”

围观群众们狠狠倒吸一口冷气。

“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么。”

谢星摇扬唇:“是谁整整一年未曾归家,又是谁在外沾花惹草、把成过婚的妻子抛在脑后?你和其他女人你侬我侬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正煲了一碗热腾腾的汤等你回家?实话告诉你吧,你已经脏了,看见你我都觉得恶心!”

这是何等的人才啊。

月梵大受震撼。

她摇不愧是她摇,既然晏寒来铁了心将她拉下水,她便反将一军,同他共沉沦。

于是现场局势再再逆转,竟由人神共愤的海王翻车实录,变成了一名苦情女子的黑化报复史诗!

跟风,是群众的特质。

言谈之中,人们凝望晏寒来的眼神,已不复最初那样单纯。

“就是。”

不知哪位女客一声冷哼:“男子能拈花惹草,我们女人便要独守空房?脚踏三条船又如何,三个男人,不都因她感到了愉悦欢乐?”

“是啊。”

谢星摇拭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正因体会过空虚冰冷的房屋,我才更想给每个男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云湘已有动容之色:“姐、姐姐……”

月梵:……

云湘你不要听她胡扯!

今夜的飞天楼狗血大剧,剧情几度反转,真相层层揭开,临近结局,才发现除了赵铁头女士,赫然全员恶人。

修真界民风淳朴,围观群众努力稳住碎裂的三观。

恶人头子晏寒来闻言笑笑:“是么。”

在场大多是富家小姐和公子哥,唯独他周身的气焰懒散又冷煞,独独往门边一站,就隔出一片令人心悸的晦暗。

许是记起如今的人物设定,少年眉宇微舒,朝她勾勾手指头:“过来,我们谈谈。”

不愧是晏寒来,被当众戳穿却毫不慌乱,生动形象演出了渣男本色。

月梵正欲开口,忽见对方长睫倏动,虽仍在笑,语意悄然透出几分骇人阴戾:“至于剩下几位……应该不想同她一并前来吧。”

这威胁的语气,这正宫的气派,简直能去拿奥斯卡。

恶人演恶人,就是活灵活现。

察觉晏寒来不动声色向他们挑了个眉,月梵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晏公子好演技,这是他在催促我们快走!]

温泊雪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知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居然能稳稳当当接住谢师妹的戏,还给了我们撤退的理由……太厉害了!]

云湘颇感遗憾:[要走了?男女主角之后怎么办,究竟会彻底撕破脸皮,还是破镜重圆?]

她真的好想知道喔。

奈何现下的局势,已不允许让他们看到结局。

“我,呜——!”

月梵转身狂奔,前往约定好的灵力供源地:“都别跟着我,我没脸见人了!”

“阿头!”

温泊雪咬牙,跺脚,顶着盲人般的无神双眼拂袖而去:“我、我有何脸面再去见你!”

云湘目露悲色,也呜呜咽咽跑走了。

谢星摇:……

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谢星摇别扭摸摸鼻尖,顶着身后鸦雀无声的视线,一步步走向晏寒来。

气氛有点尴尬。

奈何他们有任务在身,没法子离开飞天楼,只能在书房附近瞎转悠。

无论如何,侧厅肯定是不能再待。她被这出闹剧弄得头昏脑胀,正颇为苦恼地思忖着下一个去处,陡然感到身侧袭来一道凉风。

晏寒来毫无征兆地伸手,一把抓住她手肘。

“随我来,莫要分神。”

少年神色淡淡,嗓音极低,见她愕然抬头,笑出微不可闻的气音:“怎么,谢姑娘仍觉得我脏?或是说……道侣之间,莫非还要忌讳这种动作?”

晏寒来之所以触碰于她,自是为了让她回神、尽快随他离开此地。

两人隔着一层衣衫,毫无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偏生他嘴毒,非要隔应隔应谢星摇。

以他的预测,对方定会匆匆抽出手臂,仓惶同他分出一条界限。

但谢星摇只是笑笑。

“不是啊。”

她说着踮起脚尖:“我只是觉得——”

被少年握住的手肘,不太舒服地动了动。

紧随其后,是一道袭上他手臂、温热绵软的陌生触感。

晏寒来脊背僵住。

“晏公子的动作不似道侣,更像对待俘虏。”

谢星摇环住他臂膀,掌心向内轻轻一合,古怪而柔软的热度隔着衣物,浑然涌上皮肤:“道侣之间,应该更亲近一些。”

晏寒来:……

很好,他差点儿就匆匆抽出手臂,仓惶同身边的人分出一条界限。

但他终究止住了这个冲动,在两人暗暗较劲的关头,退让就代表认输。

他已将飞天楼第一层勘探了个遍,知晓何处宾客稀少,一面领着谢星摇步步往前,一面压下手臂上怪异的感受,低声转移话题:“玩得开心?”

“有点儿。”

谢星摇颔首:“晏公子演技不错。”

她少有夸他的时候,晏寒来本欲报以一声冷笑,又听她正色道:“也可能是本色出演。”

少年不恼,语调懒散悠然:“谢姑娘说的那些话,给每人一个家……也挺像发自真心。”

“怎么,”谢星摇亦是笑,“惹得夫君不高兴了?”

那两个字灼得他下意识蹙眉,晏寒来抬眼,见她状若无辜眨了眨眼:“晏公子之前叫过我一次‘夫人’,现在还回来,算是两清吧?”

果然是个幼稚又恶劣的报复,摆明想要看他错愕的神色。

喜怒无常,睚眦必报。

晏寒来决定不去理她。

他带着谢星摇一路前行,穿过人潮汹汹的主厅,再绕过一条灯火通明的长廊,不过片刻,来到一间立在角落的小小厢房。

小室之中宾客不多,粗略数来不到十个。抱着箜篌的歌女端坐于台前演奏,乐音靡靡,桌上则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

对了,点心。

谢星摇心头倏动,不动声色垂下视线,瞥向晏寒来左手。

早在他误入修罗场之前,就已为她端来了一份糕点,后来场面过于混乱,糕点也就被所有人忘在脑后。

刚进飞天楼时,谢星摇的确说过一声“有点饿”。

……不会吧。

他居然当真记住了。

那她之后没心没肺欺负晏寒来……应该没有伤他的心吧。

难怪这只狐狸一直阴阳怪气。

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很快被身边的少年一瞬捕捉。

晏寒来垂眸,面无表情看向手中的块状小方糕。

谢星摇生出一丝微妙的负罪感,决心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尝试给狐狸顺顺毛:“谢谢晏公子。”

她的变脸技术无人能敌,晏寒来眼看着瓷盘被小心接过,语气听不出太大起伏:“我欲勘探飞天楼,这不过是个用以掩饰的借口。谢姑娘莫要自作多情。”

“嗯嗯。”

谢星摇很有自知之明:“谢谢晏公子,晏公子真好。”

口蜜腹剑。

少年蹙眉,寻了个角落坐下,没再理她。

晏寒来挑选的糕点个头很小,看上去挺像牛奶小方,通体乳白、方方正正。谢星摇拿起其中一个放入口中,顿时感到丝丝凉意如雪化开,沁出淡淡奶香。

她心满意足弯起双眼,小腿轻快晃了晃,看向身侧的一袭青衣:“晏公子不吃吗?”

晏寒来:“不。”

“可是味道很好欸。”

他应得别扭,谢星摇却想起这人吃糖时的模样,闻言又拿起一块小点心,在他眼前悠悠一摇:“甜甜的,带点儿奶香,一到嘴里就立马化开了。”

她用另一只手撑着侧脸,说话时鹿眼弯弯,在尾端荡开浅浅的弧,莹白食指微微屈起,手中糕点雪白,指甲则是漂亮的粉色。

晏寒来听她带着笑音道:“晏公子,真不想要?”

谢星摇笃定他不会要。

晏寒来行事作风虽是随心所欲,但在男女之事上,似乎拘束得过了头。

连叫他昵称都会耳尖泛红,更不用说是这种微妙又亲昵的动作,从她手中衔过那块点心。

正因如此,她欺负得有恃无恐。

“不吃就算了。”

雪白糕点不再晃悠,谢星摇笑意更深:“可惜,其实它味道不错——”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整个人下意识愣住,识海轰地一热。

二人坐在厢房角落,本是隔着段距离,却在此刻猝然骤缩。

一束阴影沉默着下压,裹挟了皂香的冷风紧随其后,最终落在指尖的,是一抹柔软热度。

糕点被咬走,近在咫尺的青衣随之往后,再度与她隔出安全距离。

这个动作于她而言不算过火,但方才她下意识往后,晏寒来突然往前……似乎有过一刹极为短暂的触碰。

剩下的言语全数堵在喉咙,谢星摇轻捻指腹,仿佛仍有古怪的触感残留在上头。

那触感柔软得过了头,被她指腹轻轻一碰,便软绵绵往下凹陷,还带着若有似无的余温。

不应该继续往下想。

她别开视线,把瓷盘推到中间:“就——”

谢星摇:“……味道还行吧?”

纵使只有刹那的相触,晏寒来定然也有所察觉,长睫撩起,倏忽一颤。

即便被当众指认为人中渣滓,也未曾见他如此不自在,细细看去,耳边的碎发居然像是炸了毛,蜷缩起一个小小弧度。

晏寒来垂眸:“……嗯。”

“灯应该快灭了。”

谢星摇认真思忖,决定转移话题:“等拿到那本古书,我们就找个借口从飞天楼离开。”

晏寒来抿唇,炸毛般翘起的发尾缓缓恢复原状:“……好。”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相隔不远的另一处角落,一对年轻男女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他们觉得主厅侧厅太吵太闹,刻意寻了一处僻静厢房,不曾想,居然见到那场狗血大剧的男女主人公。

经历那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史诗级别大乱斗,这对夫妻居然还能坐在厢房之中互喂点心,着实叫人意想不到。

破案了。

狗血的尽头,是渣男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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