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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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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熟悉的头痛欲裂吵醒, 沈苍眉间隆起刻痕。

窗外日光斜照,下午的太阳已经带上淡淡寒气,透过窗纸, 在床上洒下金斑。

沈苍眼睑稍动。

绚烂光芒照进微睁的眼,他动了动——

怀里紧贴的温热细腻如玉, 暖得惊人。

沈苍蓦地睁眼。

他的手臂被江云渡枕在颈下。

这张轮廓卓绝的脸近在眼前,更显得五官削挺,即便熟睡, 也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锋利冷漠。

幻灯片似的画面随着这张脸涌入脑海,难以磨灭。

昨夜、以至天色明朗——

沈苍视线转向门边。

出鞘长剑入木三分, 白色里衣挂在剑刃, 直直垂落。

含怒的眸光, 渐渐染红的眼尾。

徒劳的挣动困在他与墙面之前,和渐渐紧绷的背——

场景回到脑海,沈苍视线不由往下,看到零碎东西散落一地。

他下意识扫过窗下移位的长桌,当即收回视线,不再多做回想。

掌下还贴着□□的脊背。

沈苍看着江云渡的脸,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昨天江云渡已经说得很清楚, 他原本也没打算再来打扰。

没想到入夜药性又发作, 比上一次来得更凶更猛。

一幅幅画面又浮现眼前, 沈苍放轻动作,手掌往下, 打算检查江云渡是否受伤。

但他的手刚到腰后, 就被猛地擒住。

沈苍转脸。

江云渡的眼缓缓睁开, 看向沈苍。

沉默在近在眉睫间流动。

沈苍先打破安静:“哪里不舒服, 告诉我。”

江云渡道:“管好你自己。”

沙哑的声音响在两人耳边, 沉默又短暂出现。

沈苍说:“抱歉。”

江云渡心有抵触,他收回手,半坐穿了衣服,准备先把空间让给江云渡。

可在起身瞬间,昏涨的太阳穴狠狠抽疼,他上半身微晃,抬臂按在床头墙面,险些摔回床上。

江云渡惯性抬手,正要扶他站稳,忽然面色僵硬,缓慢躺了回去。

沈苍没注意到身后,按了按鼻梁,才道:“你休息一会,我去烧水。”

江云渡看着沈苍背影走出门外,视线不经意扫过钉在门框的剑,脸色黑了一片,闭目不语。

沈苍两次中药,神志不清,他却意识清醒。

不能再久留。

他更清楚这一点。

入轮回是为斩断情丝,他与沈苍却愈缠愈紧,有悖初衷。

若任由发展。

江云渡眉心蹙起。

不可再等所谓时机。

他必须尽早离开。

外间。

沈苍洗漱后,先去厨房烧了水,再到东市买了饭菜。

回来的路上,经过糕点铺,他看一眼干瘪的荷包,想了想,还是去买了一份桂花糕。

进门看到江云渡的身影,他快走两步:“怎么起来了?”

江云渡按在门框的手缓缓收拢:“你回来也好。”

沈苍看向他左手的剑,已经意识到什么。

果然。

江云渡道:“我今日便启程。”

沈苍看向他。

江云渡视线偏移:“这段时日,有劳照顾,今日之后,你我不必再见。”

沈苍只问:“你要怎么走。”

江云渡拢起的手更紧。

他回眸看向沈苍,眼神掺进点滴怒色,转瞬即逝,又覆上一层寒霜:“与你无关。”

沈苍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没钱,没门路,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伤,我现在同意你走,就是让你去送死。”

江云渡力道稍松,蹙眉道:“我自有办法。”

“好。”

江云渡握剑的手正蠢蠢欲动,又听到他说。

“只要你能从这走到门口。”沈苍退后半步,指向门外,“不借助外力,走一道直线。”

江云渡面无表情。

沈苍说:“走啊。”

江云渡冷眼看他,抬手将手中剑掼入地面,铿锵直立门边。

“这有何难。”

沈苍说:“别动嘴,动腿。”

江云渡脸色微沉,举步跨出门槛。

只一步,他顿了顿。

沈苍一贯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继续。”

江云渡胸膛起伏微重,压下心间躁意,走向院门。

没走两步,沈苍到他身旁,无奈抬手把人揽回怀里:“别逞强了。”

江云渡平常行走坐卧雷厉风行,身受重伤都不肯安心静养,刚才借力才能站稳,已经说明情况。

江云渡道:“放手。”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沈苍说,“我答应你,等你痊愈,我亲自送你走。”

江云渡动作停住。

“拿着。”

江云渡手里被塞进几个纸包,还未反应,眼前一花。

意识到被沈苍打横抱起,他脸色愈黑:“放我下来!”

沈苍两步跨回门槛:“我明白你为什么想走,只是,不要不告而别。”

江云渡抬眸,只看到他与平日不同的冷峻侧脸。

也许察觉到视线。

沈苍走到桌边放他坐下,低头看他:“之前是我误会,这两天也全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江云渡眼底怒色消退,直言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不奢求你原谅。”沈苍笑了笑,“但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最重要的人,你想走,至少,最后一面别这么潦草。”

江云渡看着他。

他唇边有平日的浅笑,平日含笑的眼却埋着深沉,难以看清。

“吃饭吧。”沈苍转而说,“吃完之后回床上再躺一会,热水很快就好。”

江云渡薄唇微抿,帮他打开纸包,看到还散着热气的桂花糕,动作一顿。

沈苍已经拿碗筷分开饭菜:“我去药房。”

江云渡看着他。

“放心,最近我会尽量不去打扰你。”

心间莫名的烦乱在胸膛鼓噪,江云渡按在纸袋,正要开口,沈苍说:“有人来了。”

是来找他看病的人。

沈苍走到门边,听到身后江云渡说。

“你怎么样。”语气听起来仍然冷淡,“头还疼吗。”

“我没事。”沈苍说完,先去了一趟药房。

他把碗筷放下,从柜子里拿了提神醒脑的药膏,重新擦在太阳穴,才提着要想和来人一起出门。

已经出来,沈苍索性又转去刘家方向。

先看过隔壁的病人,他走进刘家,看到老刘头端着水过来。

“沈大夫喝水。”

“谢谢。”沈苍抬手接过,眸光微动。

最近两天,他都喝过这里的水。

虽然从喝水到发作的时间并不吻合,但药性延缓发作再正常不过。

除此之外,除非他买的饭菜有问题,中药的可能性很小。

只有这碗水是例外。

他看向老刘头:“水里都放过什么?”

听到这句话,床上千戟吓得僵直。

老刘头一愣:“什么也没放,就是白水!”

沈苍不动声色:“那看来是我家里水质和这里的不一样,喝起来是两种味道。”

“不一样?”老刘头懵愣点头,“沈大夫懂得多,应该是吧!”

沈苍转向千戟。

千戟翻页的手抖了抖,勉强稳住:“师父。”

难道沈苍已察觉碗内的毒药?

桃颜花瓣无毒,沈苍才两次不设防备,此番换成剧毒,看来还是太过冒险。

沈苍走到床边,先为他把脉:“手。”

千戟咽了咽口水,伸手到他指下。

“最近在看什么书。”

脉搏狂跳。

沈苍抬眼看他。

千戟把手里的书递过去:“回师父,弟子在看这一本。”

“看完了吗。”

千戟忙说:“弟子都看完了!”

沈苍随手放进药箱:“既然看完了,下次来我给你换一本。”

千戟看着他动作,恨不得自抽嘴巴:“师父——”

沈苍打断他:“恢复得很好,记得按时吃药。”

千戟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合起药箱,在悔恨中皱眉。

不行。

沈苍今日不同以往,一定有所察觉。

这个身份不能再用。

千戟低头看了一眼,暗骂一句。

这凡人突遭横死,未免惹帝君疑心。

他的本命魔气耗去一半,竟毫无建树,唯有白白便宜了这具肉身。

“武阳,沈大夫要走了,还不打招呼!”

“不用了。”沈苍抬手虚按,对老刘头颔首示意,转身离开。

回到住处,厨房的热水滚开。

他随手倒进浴桶,又走向卧室。

“江叶青。”

见江云渡坐在床边擦剑,沈苍说,“走吧,去洗澡。”

江云渡起身。

沈苍看他沉重的脚步,俯身把他抱起,到厨房才问:“要帮忙吗?”

江云渡沉声道:“不必。”

沈苍把干净衣服放在桶边台面,依愿出门。

他回到药房,简单吃了几口凉透的饭菜,取出药箱里的书翻看。

他不是有意怀疑,可两次中招,又是这种药性,不可能只是巧合。

翻到其中一页,他放下书,去药柜前打开存放药草的抽屉。

绿叶还在,花瓣不翼而飞。

确是桃颜无误。

沈苍皱眉。

千戟为什么要给他下药?

江云渡对千戟早有戒备,但他从没想过这个方面。

“吱呀——”

听到门外的动静,沈苍回神,开门就看见江云渡正扶墙往前。

“我在这,叫我就是了。”

江云渡并不看他。

沈苍回身把书扔在桌上,抱他回了卧室:“睡一觉吧。”

说完去药房拿了中药铡刀和药材,掀帘对他说,“我在门外,有事叫我。”

江云渡蹙眉:“你不回药房?”

沈苍说:“药房离得远,这里方便。”

见他转身,江云渡看一眼窗外天色,蹙眉愈深,片刻,终于道:“进来。”

沈苍回眼看他:“有事?”

江云渡冷声道:“若你受了伤寒,如何为我疗伤。”

沈苍笑道:“没关系——”

“废话少说。”

话被打断,沈苍挑眉,只好带着铡刀回到卧室。

江云渡闭眼。

听着一旁响动,他久久未有睡意。

突然听到一声闷响,他转脸看过去,见沈苍枕在桌上,蹙眉道:“沈苍。”

沈苍又是无动于衷。

江云渡沉脸掀了被子下床,强忍不适,把人从床边挪到床上。

直到躺进被褥,沈苍依然昏睡。

江云渡看他一眼,正要转脚离开,顿在原地良久,再沉脸掀开被子,躺在沈苍身旁。

睡意顿时如潮水般袭涌。

江云渡沉沉闭眼。

不知过去多久。

窗外夜色深浓。

半睡半醒间,江云渡感觉到身侧熟悉的温度贴近。

仅存的困倦眨眼驱散,江云渡立时清醒。

他按住腰间的手,还没起身,沈苍的呼吸喷洒在后颈,近得灼烫。

江云渡脊背微僵,回想两度经历,已不再有多余精力白费。

闭眼任由手掌滑入衣料,他黑着脸感觉到身后轮廓。

不多时。

动作忽然停住。

江云渡冷声道:“你又有何花招。”

沈苍扣在他腰间,进也不是,出也不是,闻言,不由轻咳一声,缓解喉内的干哑。

“我没有花招。”

死寂陡然蔓延。

听出他语气里的清醒,江云渡脸色黑透。

“这个药有后遗症。”沈苍也听出他呼吸里压抑的沉重怒火,动作不变,先下嘴为强,“我怎么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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