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钱
42
试衣间里, 霍小茶穿着黑白拼色的毛绒大外套，戴着卡其色毛线帽，甩着长长的衣袖, 在试衣镜前转圈圈。
“爸爸，这件好看吗？”
池迟按住他：“转慢一点。”
霍小茶拖着长音，放慢脚步：“好——”
池迟认真看了看：“这件不好看，换那件蓝色的看看。”
店员把池迟所说的蓝色外套递到他手边，池迟给霍小茶换上新外套, 再让他转一圈。
“这套可以, 包起来, 换下一套。”
店员喜笑颜开：“好的。”
池迟帮霍小茶把外套脱下来，然后让他自己进去换衣服。
小崽崽五岁了，有自尊心了。在来的时候，他就跟池迟要求，要自己试衣服, 不要别人帮忙，遇到困难的时候再喊爸爸。
虽然这样有点慢, 但是池迟也没什么急事，就让他自己慢慢地穿，自己在外面等着。
池迟坐在沙发上, 端起桌上的柠檬水, 抿了一口。
“对了。”池迟转过头，“刚才说的账单, 你们发给我了吗？”
店员保持微笑：“上个月的账单, 我们已经在八月底统一发给了霍总。如果池先生想看账单的话, 我马上联系柜台那边, 让他们也给池先生发一份。”
池迟：？！！！
“等一下！”池迟端着柠檬水的手微微颤抖, “霍……嚯嚯嚯……霍总？”
“是的。”
霍总，那不就是他前夫？那个豪门大佬？霍小茶的大爸爸？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以为自己是豪门大佬，在商场里疯狂买买买。他去的所有店，包括理发店，都告诉他月底会发账单，让他不用担心。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账单肯定是发给他的，还早就准备好了钱要付账单，结果账单迟迟不来……
“极品母亲”池迟倒吸一口凉气：嗝——
这时候，霍小茶穿着小毛衣，套着外套的一只衣袖，拖着另一只衣袖，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爸爸，我喊你进来帮我穿衣服，你没有听到吗？”
霍小茶顿了一下，池迟倒在沙发上，双眼放空。
霍小茶立即跑上前，推了推池迟：“爸爸？”
池迟靠在沙发上，没有反应。
霍小茶伸出小手，摸摸他的额头：“爸爸，你怎么了？要小茶给你做人工呼吸吗？”
池迟放空自己，摇摇头，虚弱道：“不用了，你就让你的‘恶毒妈妈’自生自灭吧。”
霍小茶疑惑：“爸爸？”
池迟一把抱住他：“我滴崽！爸爸对不起你！”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上个月，霍总会特意打电话给他，告诉他“钱都打给你了，没事不要来找我”。
感情是他上个月花的钱太多，引起霍总不满了。
原主全方位无死角地给自己立“极品母亲”的人设，把他给坑死了。
池迟抱紧霍小茶，“极品母亲”和“恶毒男配”又一次达成了世纪性会晤。
*
上午十点半，霍成处理完所有文件，关掉电脑，拿起手机。
霍成皱了皱眉，手机里没有一条消息，池迟不是带着霍小茶去商场了吗？他们怎么没买东西、一个账单都没有？
池迟没用他的钱？
霍成犹豫了一下，给池迟发了消息。
【中午要回来吃饭吗？】
【小猫猫拍镜头jpg.】
——同样是他保存的池迟的表情包。
霍成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复，便站起身，准备出去买菜。
霍成握着202的门把手，拉开门的时候，池迟和霍小茶刚好准备上楼。
霍小茶手里提着两个玩具灯笼，还抓着车钥匙。池迟走在他旁边，像小幽灵一样飘上楼梯，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
霍成看见他的表情，皱了皱眉，正色道：“池迟，怎么了？”
池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没怎么。”
霍成耐着性子问他：“遇到坏人了？”
池迟摇摇头：“没有。”
“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买了玩具就回来了。”
“没有买其他的吗？”
“给小茶买了几件秋装，等一下会送过来。”
霍成低头看了看手机，他确实没有收到账单或者动账的消息。
池迟瘪了瘪嘴，看着他：“你要出门吗？”
“要出去买菜，你昨天不是说……”
池迟一瘪嘴，“哇哇大哭”：“霍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的设定怎么这么复杂啊！”
他一边嚎，一边钻进霍成怀里。
霍成站直了，脑袋往后仰了仰，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放，最后还是选择拍拍池迟的脑袋。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这时候，霍小茶拽了拽池迟的裤脚：“爸爸，还有我……”
池迟腾出手，也把他往自己这里拉了拉，继续“哇哇大哭”：“小茶，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的设定怎么也这么复杂啊！”
*
301里，池迟坐在沙发上，一边沮丧，一边啃着鸡架。
霍成抱着池迟的小猫猫水杯，坐在他身边，在他转头要喝水的时候，及时把水杯递过去。
霍小茶在房间里研究他的新玩具，时不时回头看向这边。
客厅里，霍成转头，看着池迟，像是明白了一切，了然地笑了笑，温声问道：“所以你不想花他的钱？”
“那当然了。”池迟把手里的鸡架啃干净，丢到面前的鸡架骨头山上。
他转过头，示意霍成把水杯拿过来，却看见房间里的霍小茶好奇地朝这里张望。
池迟和霍成异口同声：“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
配合默契。
霍小茶“哼”了一声，然后转回头，继续玩玩具。
池迟转回头，朝霍成使了个眼色，霍成会意，把水杯递过去。
霍成问他：“霍总不是跟你说过，你们之间有协议，你可以随便花钱的吗？你为什么不想花他的钱？”
池迟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继续说：“我本来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我要和八月份之前的那个‘极品母亲’划清界限，结果我还在不知不觉间用了霍总的钱，这不就坐实了我还是个‘极品母亲’吗？”
池迟“呜”了一声，抬头看天花板：“我总算知道，霍总为什么很讨厌我了。”
霍成道：“可是他看起来，好像不讨厌你。”
池迟表情认真：“他肯定讨厌我，要是有个人天天花我的钱、刷我的卡，我也很讨厌他。”
“他要是讨厌你，又怎么会给你花钱？”
“因为……”池迟想不出为什么。
要说是豪门秘辛封口费，大概是不可能的。豪门大佬动动手指就能把他赶出蓉城，才不用这么麻烦，每个月都花钱封口。
所以说……
池迟眨巴眨巴眼睛：“这样说起来，霍总人还挺好的。”
池迟夸霍总，霍成与有荣焉。
他清了清嗓子，摸了摸袖口，在池迟面前坐直起来，准备接受表扬。
“可是……”池迟又垂下眼睛。
霍总是对原主好，和他又没有关系。
那他就更不能花霍总的钱了。
霍成见他神色不对，又问：“你还是不想花他的钱？”
池迟摇摇头：“不想。”
“为什么不想？”
“为什么要想？”
“每天无限额的，你花多少钱他都给你买单，你不喜欢吗？”
池迟捶了他一下：“你不要见钱眼开好不好？我是那种人吗？”
“是。”霍成正色道，“你睡觉做梦都在喊‘钱’。”
池迟坐直起来，和他平高，直视着他，认真质问：“我哪有？”
“就有，上次我在这里剪视频，你在单人沙发上午睡，然后你就说梦话……”
霍成刚准备模仿池迟说梦话，池迟就立即捂住他的嘴。
“不许学我！反正不花他的钱，我有我自己的……”
池迟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手上全是鸡架的孜然和辣椒粉。他心虚地收回手，傻笑着，抽了两张纸，帮霍成擦擦：“对不起。”
“没关系。”霍成垂眸，看着池迟的手，笑了笑，“你可以把他当成是一个万恶狡诈的商人，你花他的钱，就是为民除害。”
池迟收回手，蹙着眉头，认真地看着他：“你干嘛这样说他？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总是撺掇我花霍总的钱？你和他有仇吗？”
“没有。”霍成顿了一下，“不认识，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你一直让我花他的钱？”
霍成一秒钟变得乖巧，乖乖地坐在池迟面前。
他只是想让池迟多花点钱，不要省钱，不要有顾虑。
池迟蹙眉，疑惑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反应过来：“噢，我知道了，你不会是想让我拿霍总的钱养你吧？”
霍成：？？？
“男人，小花招还挺多的。”池迟伸出手，勾了一下他的下巴，“你放心，我不用他的钱也照样能给你开工资。”
正巧这时，门铃响了。
池迟拍拍他的肩膀：“应该是小茶的衣服到了，你去开门。”
霍成耳根子红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池先生您好，这是您今天上午在我们店订购的几件童装，所有衣服已经干洗好了。您要的账单也已经发到您的手机……”
在门打开的时候，店员鞠了一躬，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才看见门里的人不是池迟。
“霍……”
霍成穿着家居服，穿着拖鞋，头发也有些乱，看起来简单随性，但是压迫感还是很强。
他伸出一根手指，朝店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店员连忙把衣服递给他：“这是池先生今天上午在我们店里订的童装。”
“谢谢。”霍成接过衣服，压低声音，又问，“账单发到池迟那边了？池迟结的账？”
“是的……”店员有些紧张，“不过是池先生要求的。”
霍成没有再说什么，微微颔首：“没事，你回去吧。”
“好的，欢迎下次光临。”
霍成提着衣服回去，池迟又啃起鸡架来了。
难怪他没有收到账单，池迟是打定主意不肯花他的钱了。
*
池迟把霍小茶的衣服都放好，霍成从冰箱里拿了点“储备粮”，准备做午饭。
他围着围裙，身形挺直，认真切菜。
池迟和霍小茶站在旁边，一人捧着一个大西红柿，补充维生素。
池迟蘸着白糖，啃着西红柿，霍成问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等我再攒一攒钱，就把霍总给我花的钱都还给他……”池迟说，“我只负责八月份和以后的钱，八月份之前的和我无关。”
八月份之前的是“原主”花的，和他无关，他绝不承担原主的那一份。
池迟自由畅想：“等到我把花他的钱全部还完了，我就可以带着小茶，开启人生的新篇章了。”
每当这个时候，霍成就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暴露身份。
池迟现在根本就什么都没想起来，和霍总也根本没有感情基础，只能“公事公办”来看待这件事情。
他知道撒谎不好，但是……等他和池迟再重新培养起感情基础，等基础再好一点，他再坦白。
池迟朝他笑了笑：“到时候，你就可以有名分了。”
霍成问：“你准备给小茶找一个后爸吗？”
池迟转开目光：“开玩笑嘛，我又没有说要找你。”
霍小茶两只手捧着西红柿，吃得满脸都是。
他鼓着腮帮子，把西红柿咽下去，抬起头，问池迟：“爸爸，后爸会欺负我吗？”
“我还没有说要找！”
“他会给我吃毒苹果吗？”
“他又不是恶毒王后！你又不是白雪公主！”
霍小茶思考了一下，认真说：“爸爸，你还是不要给我找后爸了。”
池迟无奈：“本来就没有打算要找啊。”
“如果要找的话，那就找霍叔叔好了。”
“为什么？”池迟愣了一下，“他不算是后爸吗？”
“他不算，因为他……”霍小茶想了想，“因为他本来就和我一样。”
“哪里一样？”
霍小茶振振有词：“一样姓霍！”
霍小茶笑了笑，和霍成对视一眼。
——大爸爸，有希望耶！
——干得好。
池迟不自在地转过头，打断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对视，把霍小茶从地上拎起来：“你看看你，吃西红柿吃得地板上都是，蹲在垃圾桶旁边吃。”
*
池迟一整个上午都在吃东西，午饭反而吃得少。
吃完午饭，霍小茶午睡去了，池迟临时征用他的玩具灯笼，拿过来拍视频。
这段时间，他把用户名从“小秃头迟早早”，改成了“吃不饱的吃吃嚯嚯”。
他和霍成拍了两三个视频，磨合得也越来越好。
这次他准备做一个中秋节特辑——冰x2月饼。
但是池迟是个踩线狂魔，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他今天才开始拍视频，准备晚上剪一剪，明天就发。
“就是冰淇淋内馅，加上冰皮外皮，叫做‘冰x2’月饼。”
和“池x2”、“霍x2”很般配，定制款。
他们的模式一直都是池迟小嘴叭叭说相声，霍成在旁边按照步骤操作，偶尔接一句很简单的话。
“首先来制作‘冰x2’月饼的冰淇淋内馅。嚯嚯，把我买的冰淇淋挖出来嚯嚯。”
霍成面不改色：“第一个‘嚯嚯’是专有名词，后面那个是动词。”
池迟撑着头：“就是‘搅和搅和’，简称‘嚯嚯’。只有高级的人类才会使用简称，嚯嚯也比较高级，因为他会使用工具。”
霍成一本正经：“最高级的人类还会使唤人。”
受到内涵的池迟拍了他一下，扭头拿了一根绳子，充当小鞭子，监督他制作内馅。
在霍成制作冰淇淋内馅的时候，池迟偷吃一口，然后转回头。
“对了，我和这个人准备做几期心动挑战。观众朋友们，可以把喜欢的帅哥美女视频发到屏幕下方的邮箱里，欢迎积极投稿。不要投我本人。”
*
一个下午把视频拍好，池迟在镜头前把“冰x2”月饼吃掉一大半，然后伸了个懒腰，准备剪视频。
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小茶！霍小茶！霍小tea！一家之主！”
“来了！”霍小茶披着床单，提着早上刚买的有小兔子的玩具灯笼，从房间里冲出来，“爸爸，什么事？”
池迟端起盘子，盘子里还有最后一个月饼：“你上次不是说，以后吃东西都要喊你吗？爸爸特意给你留的，快，趁冰吃。”
霍小茶顿了一下，后退半步的动作很认真。
他扭了一下屁屁，披着床单，跑回房间：“爸爸，我现在是护送嫦娥回天上的天兵天将，我要走了！”
池迟咬了一口月饼：“那我还是天兵天将的爸爸，我要你回来。”
那好吧，天兵天将的爸爸还是比较厉害的。
霍小茶披着床单，倒退着走回来：“我回来了。”
“水晶月饼。”池迟掰了一半分给他，“尝一下，给我吃！”
父命不能违抗。
霍小茶闭着眼睛，小小地抿了一口。
“爸爸，我们明天不会就吃这样的月饼赏月吧？老师说，放假回幼儿园的时候，要跟同学们分享家里是怎么过中秋节的。”
“你可以说你爸爸亲手做了月饼，这个难道不好吗？”
霍小茶靠在他怀里，摇摇头：“爸爸，我好想快点长大啊。”
池迟反问他：“你要当太空人？”
“我还是做厨师或者医生好了。”
做厨师，池迟还能理解，这小崽崽可能是对他的厨艺实在是忍不了了。
但是做医生？
“为什么要做医生？”
霍小茶认真地看着他：“这样爸爸要是把自己毒……”
“好了。”池迟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你不要为了爸爸委屈自己的梦想，你还是做太空人好了，爸爸全力支持你。”
霍小茶期待地看着他：“那爸爸给我买一个航模吧？我想要。”
“不可以，一个星期只能买一个玩具，你上午已经用掉这个机会了。”池迟保持微笑，“不过你现在可以去拿一个西瓜郎果冻吃。”
——来自池迟对“太空人”的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