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叶盈听完贺西洲的“光辉事迹”，心里也不由暗暗佩服。
或许正是因为他自己是个没什么棱角的人，叶盈对那种有勇气坚持自我的性格一直有些不可言说的羡慕和向往。
能靠自己的力量发光的人，大概没有谁会不喜欢吧。
白天的时光又在充实的练习中度过了，期间导师裴长煦来B班考察学员学习情况，看所有学员跳了一遍主题曲后，对叶盈的表现表示出极大的惊讶：“你真的没有舞蹈基础？三天练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裴长煦没有夸张，甚至在B班这二十几个人里，叶盈跳的可以排进前十。
叶盈知道这样的成果是由何而来：“我对舞蹈一窍不通，都是大家帮我。”
裴长煦肯定道：“还有两天时间，你还能再上一个水平。动作细节再扣一扣，除此之外，你要练习一下表情管理。”
他对叶盈眨眨眼：“别这么严肃，长的这么帅气，笑起来会更好看。”
晚上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叶盈用袋子装了几瓶冰镇橙汁，去了A班。
经过三天练习，大部分A班学员都对主题曲掌握的相当熟练了，或许是觉得再练进步空间也不大，这天晚上A班练习室只有五个人，有一半选择在宿舍休息。
李敬斐、明月臣和另一个A班学员齐瑞接过橙汁道了谢，贺西洲伸指点了点他们：“这橙汁本来是给我的，你们都是沾光的懂不懂。”
几天相处下来混熟了不少，齐瑞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有点怕贺西洲了，笑着怼他：“瞧贺哥你嘚瑟的！我也可以教叶盈啊，我跳的不比你差多少吧。”
贺西洲：“来battle。”
齐瑞当即开始装聋，抱着橙汁滚到角落里去了。
贺西洲这才看向叶盈，先问：“昨天布置的任务做了没？”
“白天练习的时候让同班同学帮我压肩压腿了，早晨和午休分别跳了五十个蛙跳。”叶盈老老实实的汇报。
贺西洲满意了：“先去热身，一会儿一块跳一遍。”
叶盈去做热身活动，明月臣看着男生说什么就做什么的乖巧样子，越发觉得某人的行为有点狗：“我说，你真把人家当你学生呢？”
贺西洲颇为理直气壮：“想学好本来就不能怕下功夫。”
“那你态度也稍微客气点。”明月臣无奈，“也就叶盈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我怎么了？”贺西洲一脸纳闷，“我脾气好着呢。你看前两天他跳那么烂我都没骂他。”
这人多年来自我感觉一直非常良好，是个十分自我主义的死直男。明月臣深知他的臭德行，闭上嘴不再和他费话。
叶盈热身完，贺西洲打开音乐，班里几个人排好队行一起跳了一遍。
叶盈每天不记时长的疯狂练习是有效的，粗略来看，他和其他几个人的动作没什么出入，节拍都准确的卡上了。齐瑞忍不住赞叹：“叶盈你真是进步神速啊！”
他还记得第一天晚上叶盈那惨不忍睹的动作，和今晚一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中间仅仅隔了两天时间，这是什么恐怖的学习速度！
可贺西洲却没夸他，其他两人也没说话。
贺西洲没转头，面对镜子问叶盈：“你觉得你的问题在哪？”
方才跳的时候叶盈一直看着镜子，不仅观察自己的动作，同时也在观察其余的人。听贺西洲这么问，他脑海里隐隐像是抓住了什么，但又有些模糊，一时说不出来。
一直不太说话的李敬斐道：“是风格。”
风格。
叶盈骤然明白了。
同一支曲子，就算动作一模一样，每个人跳出的风格也不尽相同。例如贺西洲跳的游刃有余，每个动作都透着说不出的潇洒恣意；明月臣的动作贵气优雅，温润如玉，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李敬斐则像一架精密的机器，每个节拍和动作都精准到毫厘不差，给人一种金属般的坚硬和锋利。
不同的风格，在一起跳时不会显得突兀，又十分具有记忆点，只看一遍，就能给人留下独特的印象。
但这种独特，叶盈目前没有。
“你跳的已经很好了，以目前的水平，在所有学员里应该能排进前百分之三十。”明月臣说，“但如果想跻身拔尖的那几个，你必须找到自己的风格。”
想说的都被其他人抢着说完了，贺西洲有点郁闷，心想早知道刚才就不装那个深沉，直接把问题说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这回扮了个白脸：“不过风格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你可以慢慢摸索。另外，除了他们说的问题，你还有一个地方得改进。”
没给别人抢话的机会，贺西洲紧接着说：“你得加强表情和视线管理。”
表情管理的问题，白天裴长煦也提到过。但视线管理是什么？
叶盈还没谦虚请教，贺西洲已经主动解释了，语速有点快，好像生怕别人和他抢似的：“你跳舞的时候视线总是下意识往下看，和别人目光交汇的时候也总倾向于率先躲开。是不是？”
叶盈：“……唔。”
这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毛病。
“这个问题必须改。”贺西洲加重语气，“现在只是自己练习，但主题曲录制要面对摄像头，甚至日后公演要面对上千现场观众。在舞台上表演者要时刻注意摄像头的位置，尤其是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偶像明星，镜头感必不可缺。”
叶盈下意识：“我没想当明星。”
音节落地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虽然这确实是他内心的想法，但在场其他人来参加这个节目却都是奔着出道成名去的。何况贺西洲那么耐心地教他，就是为了让他的主题曲考核合格，他说这种话，实在是有些不尊重别人了。
甚至说难听点，他在辜负别人的努力和付出。
叶盈心下万分歉然，抿抿唇刚想道歉，贺西洲却道：“能理解。本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出道。”
他的语气竟意外的自然平静，叶盈抬眸看他，只见男生也在注视着自己：“但不管你的想法是怎样，将来看到这档节目的观众，尤其是那些被你吸引、喜欢上你的人，是会把你当做他们的偶像看待的。”
叶盈怔住了。
“你表现的优秀出色，他们会比自己做成功某件事还要自豪骄傲；你表现的不好，他们会忍不住替你感到惋惜难过。如果你不能展现出一名偶像应有的精神面貌，不能对舞台表演给予足够的认真和尊重，那将是对观众的不负责，是对喜欢你的人不负责。”
不知为何，叶盈的指尖竟然微微有些发颤，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番话触动了。
他按捺住起伏的心绪，抬眸直视着贺西洲的双眼，轻轻吸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会改的。”
似乎已经预料到他的答案，贺西洲没有浪费时间，转身打开音乐：“想象自己正前方就是镜头，再来一遍。”
走到位置上准备时，叶盈突然想到，白天里许琼枝说过，网上很多人批评贺西洲态度轻狂，我行我素，做什么事从来都按自己的想法来，对他的粉丝一点也不在乎，更遑论尊重。
可是……
叶盈想，能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粉丝不在乎呢？
＿＿
几人又跳了两遍，叶盈虽然在有意识的按贺西洲的话调整自己的状态，但因为不是处在真实的情景中，效果并不明显。
“这样吧。”贺西洲暂时停下音乐，想了想说，“来玩对视游戏。”
他往光洁的木地板上盘腿一坐，冲叶盈勾勾手：“来和我对视，谁先移开视线算谁输。”
叶盈：“……啊？”
还有这种游戏？
“啊什么，这种训练很有效果的。”贺西洲说，“当视线接触形成习惯之后，你就不会下意识想要躲闪目光了。快来。”
叶盈犹豫了一下下，走过去在贺西洲对面坐下了。
齐瑞在一边凑热闹：“来来来，我给你们计时哈——一二三，开始！”
贺西洲盘着腿，抱着臂，一副气定神闲的悠哉模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盈。
叶盈只坚持了五秒就飞速地败下阵来，扑闪着漆黑的睫毛垂下了眼。
齐瑞一拍大腿乐了：“不是，你这也太菜了吧！”
叶盈耳朵有点微微发热：“我真不擅长这个。”
“不擅长才要练。”贺西洲不肯放过他，冷酷无情道，“再来。”
“这样，你们加个惩罚吧，这样玩起来才有动力。”明月臣在旁边温声道，“输的人绕着练习室来一周蛙跳，怎么样？”
叶盈：“……”
他看着明月臣文质彬彬、温和无害的模样，突然想起弟弟叶熠曾经给他科普过的一个词……
腹黑眼镜。
叶盈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再度对上贺西洲的视线。贺西洲这人气场本来就强，目光径直盯着谁时，给人带来的侵略性是极强的。
叶盈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他能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但又不愿这么快再次落败，只能强自镇定的咬牙坚持。谁知就在这时，贺西洲盯着他，突然搞怪似的挑了挑一边眉毛。
叶盈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视线也随之垂落下来。
“贺哥你居然耍赖！”齐瑞立刻大喊，贺西洲不仅不心虚，还颇为得意似的：“哪里耍赖了？规则说不能做鬼脸了？”
他冲叶盈挑了挑下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蛙跳。”
叶盈认赌服输，背手绕着屋子开始蹦。
贺西洲偏头看看明月臣和李敬斐，饶有兴趣问：“你俩要不要试一试？”
明月臣：“我和你玩过，没意思。”
李敬斐则盘腿坐到贺西洲对面，手臂搭在膝盖上，对上贺西洲的眼睛。
叶盈跳完回来便发现这俩人仿佛入定了似的，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唇角隐隐带着挑衅的笑，视线皆没有丝毫的偏移躲避，一动不动地互相注视着对方。
“这都三分钟了！”齐瑞“嘶”了一声，“牛逼！”
这俩人不仅视线不躲不避，甚至都不会笑场，李敬斐的一张扑克脸就没变过，贺西洲也收了散漫，肉眼可见地认真起来，大有互盯到海枯石烂的架势。
“一个对视游戏，你俩至于整的像生死决战一样吗！”齐瑞忍不住吐槽，“停，再盯下去这一晚上就过去了——来，换叶盈！”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叶盈把对视游戏和所有人玩了一遍，结果就是在对视——落败——蛙跳中无限循环，最后累的腿快站不起来了，这几人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他。
“有进步，最后能坚持到两分钟了。”贺西洲还算满意地表扬了一句，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
关上练习室的灯锁好门，几人各自回了宿舍，叶盈和李敬斐同路，他抽着气悄悄揉着酸疼的大腿肌肉，真心实意的请教：“你是怎么坚持这么长时间的？”
李敬斐看他一眼，答：“眼神其实是内心的反应。如果心里有足够强烈想要的东西，眼神就能足够坚定。”
内心有足够强烈想要的东西。
叶盈望着前方长廊的路，微微茫然。
他现在……想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