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细枕黄粱
五条悟说得“待会儿”和光里所理解的含义不一样。
离开医务室的光里直接回了宿舍, 怕五条悟来找他的时候扑空，他连学校食堂都没敢去，晚饭用泡面随便应付了过去。
结果当看书入迷了的光里被肚子强烈的饥饿感叫醒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五条悟看样子也不会来了。
学生宿舍里有微波炉和冰箱, 能简单做点吃的。
和姐姐相依为命的光里厨艺只是不会把自己饿死的程度, 味道就谈不上好不好了, 有选择的话他会直接吃现成的, 能不自己动手就不动手。
比如夜宵, 虽然晚饭也吃了泡面, 但他宿舍里的存货只剩下泡面了。面包白天刚吃完, 原本是计划做完任务回程时在外面采购一些带回学校的, 可是出了伏黑惠受伤的意外, 他也没顾上……
现在就只能继续吃泡面了, 好在光里自己厨艺不好, 他对食物也不挑剔，吃不死就行。
热水壶的排气孔冒出了水蒸气, 水壶之中也发出了咕嘟咕嘟的闷响，光里看着水蒸气袅袅上升, 思维不禁就有些发散。
五条悟找他会是因为什么事？
高层那边在他转学之后就没了动静，上周周末他回家的时候替雪纪姐姐去医院跑了一趟拿药，也很顺利一切正常, 所以应该不是他的问题, 吧？
热水壶中的水烧开后自动断电, 光里及时回神。
咒术界的人都知道, 五条悟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 他在想什么旁人是摸不清楚的, 光里又何必自寻烦恼？
反正光里问心无愧，起码现在是的。
烧开的热水倒进泡面杯里，热水漫过面饼一小截后停止注入，盖上纸盖等待三分钟，就可以开吃了。
光里坐在书桌前掀开泡面的盖子，拿起叉子正要开吃时，窗户突然被敲响了。
他扭头一看，落地大窗外的五条悟朝他招了招手。
“老师本来是打算走门的，”被光里打开窗户放进来的五条悟反手按了按后颈，不知为何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了一句，“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男生宿舍晚上会锁大门，有这个必要吗？真有人想出去一把锁也关不住的吧？”
光里没吭声，五条悟也不介意，他再要开口时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在吃夜宵啊，泡面？这点能吃饱吗？”
他打量了光里单薄的身板，又道：“要不光里你先吃着？边吃边听我说？”
“……”光里无言，五条悟果然很出人意料。
“这么晚了老师肯定有急事，您先说吧。”
“也不是很着急啦，如果没有被突然叫去做任务，我是打算和你好好聊一聊你的术式的，现在的话时间太晚了，就改天再好好说吧。”五条悟将光里按到椅子上坐下，“好啦听话，你吃你的，我说我的。”
但这样的话太失礼了，光里刚想这么说，叉子就被五条悟塞到了他手里。
对方轻轻按在他后背的手力道很轻微，却有种不容抗拒的意味，这让光里咽下了未出口的话。
当他吃进第一口面时，后背上的那只手也离开了，他顿时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他没看到站在他身边的五条悟也松了口气。
天知道刚才五条悟险些把光里面前的泡面直接端走自己吃掉！
好在五条悟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破绽的换成拿起旁边的叉子塞给光里。
五条悟不至于跟学生抢一口吃的，更别说他山珍海味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一杯泡面闻起来再香也不可能诱惑到他，而且他还是个大甜党！
排除那个眼镜咒具的干扰后，六眼之下的黑发少年身上没有任何异样。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不可能有什么能瞒过五条悟的眼睛，五条悟也不觉得少年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住什么东西的本事——这个感知灵敏的孩子被他盯得身体都在发抖轻颤，本就瘦削单薄的肩膀现在看起来愈发可怜了。
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五条悟搬了把凳子在旁边坐下，距离的拉开似乎让少年感到了轻松，吃饭的动作都顺畅了不少。
五条悟见状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但他很快将其甩锅在自己的异常之上，反正就算是他自己的问题，也是因为这孩子的出现才发生的，对吧？
说是边吃边说，实际上五条悟等食不知味的光里把面都快吃完的时候才开口：“在学校待得还适应吗？”
光里咽下口中的食物点头：“大家都很好。”
“我不常待在学校，这点和你在京都时没法比，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找伊地知让他转告也行。对了，光里好像还没老师的电话号码吧？”
五条悟一拍脑袋，想一出是一出的他就拉着光里交换了电话号码邮箱地址以及推特Line等各种联系方式。
收起手机，五条悟像是觉得让光里放松够了，随口就抛出了一个问题：“光里是不是不喜欢老师啊？”
“……不，没有。”光里表情微僵。
五条悟却很大方：“没关系，现在不喜欢以后就不一定了，老师有信心成为光里最喜欢的老师哦！”
这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光里自己都没有。
“老师可是高专历年来最受欢迎的老师哦！老师的每个学生毕业时都很舍不得老师，难过的大哭呢。”
应该是为脱离苦海喜极而泣吧。
五条悟一边说，光里一边在心里吐槽，倒是逐渐放松了下来，因为刚才的审视而紧张的精神也不再紧绷。
毕竟如果五条悟真的要对他动手，根本不需要特意先让他松懈下来这么麻烦。
但是最强的目标本来就是让他放松警惕，接下来要做的事他若是不愿意，五条悟硬着来倒也行，只是把师生关系搞得太僵硬也不是五条悟特意迂回了一圈的本意。
十点半了，往常这个时间作息很规律的光里已经上床睡觉了，他不像其他同龄人一样爱熬夜，睡得早起得也早。
生物钟让光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的他好像漏听了五条悟一句话，似乎打定主意要跟他搞好关系的最强声音听起来催眠效果不错，说得他越来越睁不开眼睛了。
在光里随口应了一声糊弄后，五条悟突然抬高声音：“那就说定了！光里让老师研究一下眼镜是不是有了新效果哦！”
光里正想继续糊弄，脑中却因为关键词“眼镜”突然闪过一道惊雷，人立马清醒了。
然后他就对上了摘下眼罩的最强看过来的苍青之眸。
……
那双比水晶更通透，比宝石更深邃的天空之瞳不负盛名，是强大与美丽的完美结合，只是比起欣赏这世间罕见的美丽，迅速回过神来的光里只感觉全身汗毛耸立，内心充满惊惧。
借口，一定是借口！
眼镜咒具光里很确定它只有干扰感知的效果，没别的特殊之处了，否则他不可能一戴就是这么多年，而且这个咒具还是当年五条悟送出手的。
五条悟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只是想看他长什么样？
不可能！一定有阴谋！
光里刚想到这里，之前因为五条悟不在而下线的异样又浮出心头，心里的那个声音告诉他，谁都有可能伤害他，五条悟绝对不会。
为什么不会？凭什么这么信任他？第一次见面时不还对他很反感的吗？
光里在心里发出的一连串疑问没得到解答，那个声音仿佛是单向的，否定了光里对五条悟可能伤害他的猜测后就消失了。
“光里酱？”五条悟催促了一声。
光里避过五条悟的眼睛，他无法拒绝五条悟的请求，对方已经如此迂回，只是想要看一下，咒具的所有权原本也是五条悟的，他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而且……
世家出身的五条悟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五条悟自己的外表相当优秀，也许他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五条悟在咒术界的名声不太好，但只是性格行事乖张了一些，个人作风方面还是很端正的，连一点绯闻都没有，想来也不会为他这个男人破例……
光里成功说服了自己，然后他在五条悟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摘下笨重土气的黑框眼镜，递给五条悟。
然而出乎光里意料的是——
五条悟见他准备摘眼镜而伸出来等待的手不仅没接住光里递过来的眼镜，反而直接扣住了光里的手腕，强硬且不容拒绝的一把将光里拽到了他腿上！
陡然失色的光里金色的眼眸中流光一闪，时间顿时就此定格。
小至空气中漂浮的细小颗粒，大至星球的自转，通通在这一刻停滞。
时间也被停止的摘下了咒具眼镜的黑发少年宛若拂去了掩盖的尘土的明珠，美丽耀眼的不可思议，连每一根发丝都仿佛在散发着光辉。
被五条悟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扣在怀中，面露惊慌之色，看起来无比惹人怜爱心痒难耐的黑发少年在眨了下眼睛后，气质骤然一变。
不仅连脸上的惊慌之色潮水般尽数褪去，人都淡定的不像话，就算坐在五条悟腿上，也更像是端坐在云端，高高在上的仙神。
光里抬起按在五条悟肩膀上的手，一指轻轻点在时间定格的五条悟眉心，这抹分神探入五条悟的灵魂深处，找到了熟悉的那个气息。
“果然是你，五条。”光里笃定的叹了一声。
最开始见面时的确是他要找的五条悟，只是藏得太深，让这抹分神没有及时判断出来，好在之后对方下意识配合他身高的小动作露出了端倪。
若非五条悟草率的让太宰治触碰了完整的书，还更草率的直接进入了书所联通的万千平行世界，一整个灵魂都被迫分成数份散落，本人更是直接昏迷不醒，光里也不至于亲身分出神魂来大海捞针。
只是这个世界倒是巧妙，居然在他分神进来的时候直接创造了出了他的投影体，有些多此一举。
而且星见家族的结局，数个世界竟然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光里收神，开始唤醒五条悟的那份灵魂碎片。
片刻后，光里挑眉。
“什么？你要继续在这里玩？”
那份灵魂碎片轻轻颤了颤，又在光里探入的分神上蹭了蹭，极尽所能的撒娇痴缠，终于换来光里一声轻叹。
“罢了，就随你的意，陪你玩一玩吧。”
“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灵魂碎片光芒都亮了不少，似乎特别高兴，如果不是受限于现在的形体特殊，甚至要围着光里转圈圈了。
光里阖眸，再次睁开眼睛时，时间重新流动起来，他眼中的平静超然被惊慌错愕取代。
“五条老师你——”
光里惊讶的声音在五条悟灼热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如火焰般热切，充满惊艳与赞叹，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画作，但其中包含的占有欲与强烈的渴求却格外触目惊心。
那绝不是一个师长看待学生晚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