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百合（二合一）
“要看电影吗？”
两人吃过饭, 其实挺无聊的，顾眠坐在餐桌旁边用筷子把盘子里的小葱都一个个挑出来摆在旁边，整个人就是大写的一个‘闲’字。
陆撼城问他, 他摇了摇头, 看了一眼下午正是晒得地面都能煎鸡蛋的太阳, 很不想走出饭店，并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少年看漂亮的发小困了，轻轻笑了笑, 径直走去结账，而后蹲到顾眠旁边, 反手拍了拍顾眠的大腿：“上来, 带你去睡觉。”
顾眠连忙又摇头：“我们是出来玩儿的，我不困。”
陆撼城嘴角抽了抽，淡淡说：“你自己不走，也不上来，我数三声，再不动弹我就直接抱你了。”
顾眠‘噌’一下子站起来, 不开心地一脚踢在陆哥屁股上：“我们是出来玩儿的，干嘛总叫我睡觉去？我说了不困不困。”说完强行压下下一个哈欠, 迈着长腿就走出小饭店。
正是三伏天, 马路上仿佛都热得能看见热浪在空中流淌，他回头对陆哥招了招手，还蹲在那边的陆撼城像是没法子似的，还是跟了过来, 任劳任怨的给顾眠撑伞。
“所以现在我们去哪儿呀？”顾眠既不想出来一趟就随随便便的混时间, 可看电影又太多人了, 毕竟顾眠觉得自己进去肯定直接睡着。
这可是他跟陆哥第一次出来那什么，总得做点儿什么才对，怎么能跟平时一样吃吃喝喝随便逛逛就回家了？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一路闲逛，顾眠看见不少年轻的情侣或拉着手，或女孩子挽着男孩子的手臂，一个个都贴得可紧了。
顾眠悄悄余光瞄了一眼陆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知为何，感到空落，好像他跟陆哥之间一如既往的是感情很好的发小，其余的情愫佐证竟是一样都没有，他们在这样一个空气里都洋溢着甜蜜气息的日子里，是连月老见了他们都给他们颁发好兄弟证书的朋友。
这……跟他想的，太不一样了。
可他想象的七夕是什么呢？让他自己说，他又说不出来。
顾眠轻轻叹了口气，忽地好奇地看向不远处挤满人群的岔路口。只见还有更热闹的一堆年轻男士密密麻麻凑在一起，每个人手里提着好几柱香，就等着老旧的城隍庙开门。
城隍庙门小，记录着斑驳岁月流过此地的红漆掉得七七八八，门口两座小石狮子爬着嫩绿的爬山虎，围栏把城隍庙外面十米之外都给围住，从顾眠这里便能透过人群头顶望见庙门之内摆了无数红线和红丝带的销售摊子，还有最里面算卦的摊子，他戳了戳身边的陆哥，惊叹道：“这么多人，我们晚上真的能进去吗？”
顾眠跟陆哥只心照不宣了挂丝带这件事，可那颗老桂树在城隍庙的后院，得从前门进去才能走到后院啊，就这人山人海的架势，刚才那捏面人的老爷爷说人不多是瞎说的吧！
等等！
“好像还要买门票。”顾眠惊讶得指了指城隍庙旁边开的小窗口，上面赫然写着‘城隍庙门票’，顾眠愣了一会儿，眼巴巴望着陆哥。
陆撼城二话不说便让顾眠等着，他去问问，结果当真是他准备工作没能做好。原来今年市里搞了个旅游宣传，又正是暑假假期，来这边旅游的人增加了好几万，都奔着七夕佳节的景点来的。
景点包括但不限于城隍庙、夫子桥、放花灯的夫人河。
“现在实在不能卖票给你了娃娃，我们城隍庙今天一天就卖出去了两万张，八点才开放，总共四个小时，里面人都要挤死了，真的不能再卖了，刚才领导还说必须限流，分批次进去，谁站在前面就先放，不然容易引起踩踏事件。”卖票的大姐无奈地笑了笑，好心道，“本来没想到能来这么多人的，也不知道谁说咱们这里的城隍庙特别灵，结果这下好了，都来了。”
陆撼城脸上挂着浅笑，没追着要票，反而回头指了指那些在门口站了一大片的男青年：“姐姐，我看他们前面站着的都是要进去上香的？”
大姐在票房其实呆得很烦躁，热得想睡觉，谁来都没什么耐心，但这样一个模样帅气到跟明星似的小伙子这么礼貌的微笑问她事情，大姐便是没由来地心情都好了不少，笑着跟小伙子解释说：“他们那是抢第一柱香呢，求个百年好合，怎么？你也有小女朋友了？”
大姐笑眯眯地看着少年，还以为少年肯定要害羞地否认呢，结果少年点了点头，声音里都含着几分青涩又炙热的甜意：“他还没答应，但快了。”
“哎呦喂，这样，姐跟你说，姐这里实在是没票了，不能卖了，你去外头看看，跟那些看热闹的游客手里买，虽然说可能会贵一点，但也贵不到哪儿去，顶多贵五毛。”
“谢了！”陆撼城本身也有这个意思，跟大姐告别后直接奔围观的一些老大爷去问有没有票。
原价五毛的门票，他每张票加三块钱收票，这话刚说出口，原本不太乐意卖他票的老大爷连同旁边不小心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男士瞬间围过来，掏出手里的票便往他手里塞：“拿我的小弟，我只要两块，你给我两块，我票就卖你！”
陆撼城从始至终都从容极了，说了每张多给三块拿就是多给三块，随便拿了两张票就走，回去找他的顾眠去。
顾眠就在不远处站着，眼瞅着陆哥在票房好像是无功而返，后来又迅速被围着不知道搞什么东西，最后款款朝他走来的时候，手里就夹着两张票朝他微笑。
顾眠登时也笑，等陆哥走近了，接过票，抬头就说：“你刚才说什么了？他们好像都乐意给你。”
陆撼城目光遥遥看了一眼烈日底下准备抢第一炷香的各式各样的大老爷们小年轻，声音还很温柔，回他的顾眠：“我说加钱。”
“哦……原来不是你厉害，是钱厉害。”眠眠笑着调侃了一句。
陆撼城挑眉，捏了捏顾眠的脸颊，这种举动其实也很亲密，但不知为什么，眠眠并不排斥，或许是以前就经常做？可揉肚子以前也不是没有的……陆撼城猜不透他的顾眠，只知道眠眠胆小得要命，是他最难的一道数学题，解题的每个步骤都将导致答案错误，所以每一步都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是么？这样吧，八点再给你看个更厉害的。”陆撼城轻轻说。
顾眠心口都是一跳，八点，这不是方才老大爷说的抢第一炷香的时间吗？
顾眠这个时候可不笨，他可聪明了！福尔摩眠眼睛都含着几分惊讶的羞意，看了一眼陆哥，问说：“你要干嘛？”
陆撼城把人搂着往人少的地方溜达，笑着说：“先保密，七点半咱们再过来。”
福尔摩眠此刻又不明白了，现在城隍庙门口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他们七点半来还能看陆哥什么好戏？总不能看陆哥用轻功嗖嗖嗖地飞过去？
顾眠茫然。
更何况他其实对那第一炷香不怎么想要，他们以什么身份去上香呢？陆哥怎么挤得进去呢？要让陆哥跟那些叔叔大哥们一样挤在围栏外面等着开门吗？这也太晒了，顾眠他……舍不得。
他宁愿不要，就去后院丢一下红丝带就好啦，挺好的，由他来丢，说不定运气好，能挂在最高的枝桠上呢！
漂亮少年心情仿佛很多变，一会儿不开心，一会儿又笑意盈盈，黏黏糊糊脑袋都靠在陆撼城身上，惹得陆撼城好几次想说些警告顾眠不要招惹他的话，又说不出口。
一整个下午，顾眠找着了个茶馆，跟陆哥待到七点半，由于一下午吃了一堆花生瓜子听评书了，顾眠晚饭便吃不下，捧着陆哥给买的牛奶就被拽着又回了城隍庙附近。
这回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古街每家每户橙色的灯光和店铺外面挂着的节日灯笼装点这条老街，节日的氛围至此像是被推上了另一个高度！
只是人也越来越多，顾眠人瘦弱，不被陆哥护着，直接能被挤没了。
“算了，眠眠你到这家二楼看，别进去。” 陆哥左右打量了一下，找了个卖茶水的老板娘，给了五块钱借用人家家里二楼小阳台，亲自把顾眠送上去，嘱咐说，“第一，拿好手机，一会儿我会给你打电话，听不到你就完了。第二，这老房子围栏只到你屁股这里，坐下来后也容易摔下去，别乱动弹，知道了？第三，一会儿好好看我，往最前面看，明白了？”
顾眠被当小孩儿似的叮嘱了一大堆，乖乖点了点头，却又拽了拽陆哥的袖子，明知故问着：“你也要去抢第一炷香吗？”
陆撼城伸手敲了敲顾眠光洁的额头，只是笑，没说话。
“你……那你小心啊，抢不到就算了，就算是第十个，或者第一百个上香也没有关系……月老他会看见我们的。”眠眠小声道。
陆撼城弯腰半蹲下去跟坐在老旧阳台凳子上的眠眠说：“可我一向都是给你拿第一的。”
顾眠背后是绚烂的盛夏晚霞，面前是说要给他拿第一的陆哥，这种时刻实在跟电视剧里那些小情人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的剧情别无二般。
他睫毛都颤了颤，心想电视剧里演到他们这个剧情的时候，该有一个吻才对。
他……他该送个祝福给要给他拿第一回来的陆哥。
顾眠柔软的身体都前倾了几分，绯红漂亮的脸上是小小勇气和一腔想要给陆哥最好的烂漫温柔，陆撼城凝望缓慢靠近自己的顾眠，呼吸有一瞬的停滞，随后惊醒着主动上前抱住了顾眠，可不敢让眠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和自己亲吻，那无异于毁了他们的以后！
顾眠被抱了个满怀，勇气瞬间被撞飞了，羞羞答答地，乖乖地也双手搂抱着说要给他拿第一名回来的陆哥，感觉就算现在死掉，都很快乐。
当然啦，这种话眠眠长记性了，不敢说出口，就自己心里想想，然后甜甜地笑着送陆哥下楼，等着瞧陆哥怎么从乌泱泱一大片人群中突出重围，直接跑成第一！
陆哥还是很醒目的，起码在顾眠看来，他不会在人群里找不到陆哥，一眼就能看见高高的、身材超级好，仪态动作好像都跟旁人不太一样的陆哥。
陆撼城也总是回头看他，像是不放心他的眼睛，怕他找不到，所以老是回头招手。
“你快进去！”顾眠在楼上无声的做口型。
陆撼城在人群边缘对他的顾眠做了个‘OK’的手势，随后从顾眠就隐约看见陆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所以陆哥想干嘛？恩？掏出了一沓子一块……
恩？！！
顾眠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哥一边发钱一边从最后挤到了最里面第一排！
“我靠？！”眠眠震惊，随后又不知道是不是该生气，毕竟这也太浪费了吧？这得吃多少碗小馄饨了？
可当他看见陆哥站在第一排回头朝自己招手的时候，眠眠还是忍不住也回应着扬起手挥了挥，最后随着城隍庙景区工作人员出来收拾铁围栏，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紧张兮兮伸长了脖子，手心都攥出细密的汗来。
按照陆哥站的位置看，陆哥是最有可能跑第一的，毕竟铁围栏是两部分组成，从中间往两边撤开的话，站在最中间的陆哥就是最先跑出去的！
可现实情况跟想的不太一样，顾眠皱着眉头，只见工作人员还没准备好从中间把锁解开，就有抢跑的男生推推搡搡一举把整个铁围栏全部推到！这下所有站在前排的人都是一条起跑线了，几乎是瞬间乌压压地冲了出去！
顾眠眼前一花，根本找不到他的陆撼城，可一想到陆哥可是短跑冠军，立马目光便越过所有大部队，直奔中庭摆放着的巨大香炉，果不其然能看见熟悉的身影迅速超越第二名，一举将超大只香插在香炉最中央！
这一刻背对他的少年身后是乌黑的人潮人涌，身前是灯火辉煌的挂满红线的月老像，背脊笔直，像是威风凛凛一夫当关的少年将军，也像万人之上无可挑剔的年轻君王。
顾眠有一万种形容来形容这一刻的陆撼城，偏偏陆撼城听不见。
——‘铃铃铃’。
顾眠手里拿着的手机突然响了，打搅了顾眠心脏都快要坏掉的悸动。
低头一看，是陆哥。
顾眠不意外，接电话的时候漂亮的笑脸便对着在人群中逆流回来接他的陆哥。
陆哥那边很吵，背景音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冲锋，但陆哥的声音又足够清晰，带着少年意气风发的好心情，音色温和：“眠眠，看见了吗？”
顾眠：“看见了，超厉害！我靠，跑得特别快特别快！要是能拍下来就好了。”
陆撼城在那边笑：“明年拍，明年我们还来。”
“明年？”
“不对，是以后的每一年，好不好？”
顾眠看着已经走到楼下仰头看他的陆哥，脸颊红如胭脂：“好……”
有了这第一炷香的事情，顾眠似乎又感觉出今年七夕佳节的氛围了，特别兴奋地主动拉着陆哥的衣角往夫人河跑。
顾眠买了两盏荷花灯，蹲在河边儿跟一群小姑娘们一起放，放完便闹着要吃好吃的，买了一堆糖豆子和甜甜的小麻花，最后还看好多小姑娘头上戴了花环，便眼珠子转了转，跑去给陆哥买了一个，跳起来就戴陆哥头上，然后拔腿就跑。
陆撼城在后面追得操心极了：“你他妈别跑太快了！摔跤了牙给你磕掉！”
顾眠在前面哈哈大笑，碰到卖花的老板娘才停下来。他瞧见陆哥上次为了要礼物送自己的百合了。
顾眠脸一直都是红的，像是一直疯玩儿闹出的红脸，等陆哥跑到他身边，一把将红红黄黄的小喇叭花花环都戴在他的头上。
顾眠没躲，他眨了眨眼，指了指那百合：“为什么是百合呢？”那天陆哥送的花，为什么是百合呢？
哪怕顾眠的问题只有一半，缺头少尾，但陆撼城听懂了。
他找老板娘又买了一束百合花，让顾眠捧着，两人漫步在充斥着小情侣的古街，好一会儿，才跟把脸颊埋进花里闻有没有香气的眠眠说：“感觉像你。”
顾眠‘欸’了一声，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顺势把小半张脸都藏在百合花后，却是人比花都清丽迷人……
陆撼城见了，这一刻忽地很想拉着顾眠的手慢慢走。
可顾眠的手捧着花，没空。
不过陆撼城淡淡想，眠眠捧着的花是他给的，这花就代表他了，所以现在他们正在牵手……
少年们各有各的好心情，一路玩儿到快十点，红丝带也扔上去了，陆撼城觉得该回去了，顾眠却捧着花，看了看人流量逐渐减少的中庭，让陆撼城等等他。
顾眠去把百合花整束插在香炉上仅剩的空位，然后逃也似的奔向陆哥。
“走吧，现在可以走了。”顾眠眼里是怕被调侃的羞意，怎么都不肯一直跟陆哥对视，便下意识拉陆哥的衣角。
陆撼城则一把拉着顾眠的手，心里激荡着无法言语的暖意，说：“好。”
回去的路上，陆撼城没松开顾眠的手，顾眠也没有挣扎。
少年们仗着今日人多，准备了‘不想走散’的借口，在人潮里紧紧十指相扣。
直到上了最后一班大巴车，顾眠被陆哥牵着上车的时候，一扭头竟是看见小妹跟奶奶也在车上，顿时吓得脸色大变，不知所措地下意识捏紧了陆哥的手。
“陆哥……”顾眠声音发颤，他毫无主意，不是个有急智的人，也不擅长撒谎，只会寻找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