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开学
九月初一开学, 学校在市里，从县城开车过去得两小时，所以顾眠一大早就被陆哥还有二叔捞起来, 几个人连同冯四通包了个小车开往学校。
离开前顾眠还碰到了准备出国的陆挽刚, 这人在县里呆了一个月，整个人开朗了不少，跟冯四通混成了好朋友, 两人勾肩搭背挖泥鳅钓鱼、结果一块儿摔鱼塘里的事情传遍了厂里, 顾眠拿这事儿笑话了冯四通好久，冯四通气得冒烟，逢人便说是鱼太大了, 起码二十斤, 才不是他力气小。
陆挽刚是跟着陆教授夫妻俩一块儿回去的，顾眠在小面包车上还能看见陆教授夫妇跟陆挽刚笑着说着什么, 远远瞧着, 也是挺和谐的, 各自上车离开前, 陆挽刚还单独跑来找了顾眠一回，给了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
顾眠接过后对陆挽刚淡淡笑了笑，陆挽刚则不太好意思的跟他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呢？顾眠自己也捉摸不透，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陆哥跟陆挽刚关系好像也缓和了不少, 陆挽刚张口闭口就喊陆哥‘大哥’，陆哥则喊陆挽刚‘小刚’, 互相摆了摆手, 就一个走上去市里高中的小面包车, 一个坐上陆教授开往上海的黑色轿车, 分道扬镳。
去学校的路上，顾眠挺紧张的，但大部分时候紧张只会让他显得冷淡至极，不了解的他的人第一眼看见他，除了惊艳，便是不敢接近的诚惶诚恐。
车上顾眠很自觉的把陆挽刚给自己的小纸条给了陆哥，让陆哥帮他存一下手机号。
陆撼城看了一眼小纸条，眉头一挑，丢出窗外，说：“不必要，我存了就行。”
“哦。”顾眠点点头，深以为然。
一旁的顾爱民看着这两位的相处模式，眉头都皱了皱，总觉得眠眠未免太听话了，怎么什么都任由陆撼城决定？
但顾二叔瞅了一眼大高个冯四通同学，冯四通见怪不怪，看见陆撼城伸手把顾眠脑袋揽着去了肩膀上靠着，也是毫无反应，甚至还操心地说了一句：“陆哥你直接搂着，让眠眠哥枕着你胸多好啊，肩膀不舒服。”
顾爱民无语，眼瞎到这地步，究竟是小县城实在消息闭塞，还是因为这两孩子亲密地太过自然？
顾爱民得不到答案，暗暗想，或许都有。他一路上瞧侄子有点晕车，怕吐了，便总让司机停下来休息几分钟，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
学校顾眠之前来过，后来妈妈跟陆哥去学校给他办理住校手续还有缴各种费用的时候也在学校转了一圈，发现市高中比县里初中大不了多少，也就是多了住宿的宿舍楼，操场其实比较小，但铺了新的草皮，再加上新进了一批健身器材，打眼望去全是满脸期待的新生，顾眠便也满腔的热情，有种奇妙的新奇快乐。
顾爱民没什么活干，代替大哥大嫂来送小孩儿们住校，其一是帮大哥的忙，其二便是想再嘱咐一下陆撼城别乱来，好歹再相处个一两年，感情确定稳定了，再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也不迟。
毕竟即便顾爱民叮嘱了上万遍，依旧对青春期荷尔蒙爆炸的少年们充满不信任。
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看见一张性感的画片都要沉迷手工一周，更何况现在这两人还是要住在一起的。
顾眠全程没注意到二叔的忧虑，他冷淡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跟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似的，只身走在最前，顾盼生辉，格外惹人注目，身后则是家里的三个长工。
长工一号是舍不得他搬行李的二叔，肩上扛着铺盖卷，右手里提着瓶瓶罐罐，左手拉着行李箱。
长工二号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冯四通同学，整个人快被九月的毒日头晒化掉，行尸走肉似的拖拖拉拉抱着大包小包走在最后。
长工三号比较特别，不紧不慢地只提了一个书包，右手撑着一把遮阳伞，身形修硕姿态洒脱，模样俊逸非凡，瞧见有人骑着自行车往这边歪歪扭扭的撞过来，眉峰都要拧成麻花，书包毫不犹豫就被他丢地上，随后把漂亮的少年往怀里一带，躲开那自行车，再一脚蹬过去，让失控的自行车连人带车翻了个个儿。
摔跤的是今年的新生，爬起来后吓得不行，知道是自己跟朋友打闹的错，倒也没扭捏，极忙给面色不善的疑似高年级学长道歉。
“抱歉抱歉，我不小心，对不起，没事儿吧？”新生长着一张老实人脸，天生的八字眉，看上去就像是很倒霉的样子，连道歉都愁眉苦脸，生怕惹事儿。
顾眠其实没什么事儿，又是初来乍到，也不想惹麻烦，跟新生同学摇了摇头，淡淡笑了笑，说：“没事儿，你没摔着吧？”
八字眉的同学这才瞧见自己差点儿撞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愣了愣，还没说上话呢，一旁怪吓人的‘学长’便冷声对他说了声‘下次小心’，就拉着那简直跟画一样的同学走了。
顾眠被一拽就走，晓得陆哥是不太高兴他跟肇事者态度还那么好，但毕竟事故又没发生，顾眠忍不住便还是回头跟那位同学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那八字眉同学立马露出个大笑脸，抓了抓后脑勺，转头就跟朋友兴高采烈咋咋呼呼的道：“靠！花美男！刚我看见两个帅哥！军训的时候不是要评校草吗？肯定就在他们倆中间！”
那讨论的声音不小，顾眠走远了都能听见，脸蛋都是一红，用胳膊撞了撞陆哥，小声调侃说：“校草？”
陆撼城继续给顾眠撑伞，没好气道：“校个屁草，走路看路，别被撞着了。”
顾眠偏偏怪好奇的，怂恿陆哥道：“这个活动是得报名参加还是同学自发投票？陆哥……”
“恩？”走到宿舍楼的陆撼城收完伞，伸手无可奈何地捏了捏眠眠的脸颊，“说。”
顾眠察觉到周围不少人都在看他们，瞬间下意识躲了一下，怪娇气地小声说：“你别捏我……”
陆撼城这是习惯动作，一时半会儿不注意还真改不了，他收回手，淡淡‘恩’了一声，去舍管阿姨的窗口处领钥匙，转头回来正想搂顾眠上楼，又克制着把手揣兜里，跟顾眠继续刚才的话题：“刚才想说什么？”
顾眠立即桃花眼里都是一片微甜的笑意：“你说呢？到时候我给你投票。”
陆撼城忍不住也笑了笑：“那我给你投？”
“不要。”顾眠小声道，“我想你当嘛。”
陆撼城‘哦’了一声，语气藏着宠溺：“那我尽力。”
寝室是四人寝，冯四通跟顾眠本身就是分到一个班，正好是一个寝室，陆撼城是找老师专门换过来的，三人一起到了宿舍，就看见第四个舍友老早就铺好了床，占据了靠门的上铺。
床铺不是上床下桌的模式，就两张上下铺摆在一排，左右又各摆放了几个破破烂烂的衣柜，对面则是四张小书桌。顾眠一进来便闻见一股子发霉的味道，间或还有下水管道反上来的发酵的臭味，顿时捂着口鼻就找地方躲。
陆撼城当即把人拽出了寝室，到走廊窗户口透气，看顾眠脸色不好，登时也没什么好脸色，找了热水给顾眠喝，又让冯四通下楼去舍管阿姨那里买堵厕所的堵臭气，最后忙活了一下午给宿舍做了个大扫除才让心里一直反胃但吐又吐不出来的眠眠回宿舍休息。
晚上顾眠洗脚都有点儿昏昏沉沉，他不想说，但即便不说，陆哥似乎也清楚，没跟他多话，不到六点就把顾眠弄上床去强制休息，顾眠其实不太想睡，爬上上铺后就趴在床上，耍赖一般把脑袋探出来，跟准备送二叔去车站的陆哥说：“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撼城让冯四通在寝室稍微看着点病歪歪的顾眠，回头瞪了一眼脸蛋上明显有不正常绯红的少年，冷声道：“睡你的觉。”
顾眠趴在上铺，雪白的小腿都跟案板上不甘心的小鱼扑腾了两下，乖乖‘哦’了一声，却又软软追了一句：“你早点回来吧，冯四还没吃晚饭呢。”
顾眠不乐意麻烦除了陆哥以外的任何人，言语里满满都是依赖，陆撼城闻言站在门口几乎有些走不动，但二叔又表示有话要单独跟他谈……
“这样吧，二叔，实在不好意思，冯四你送一下二叔去车站，回来的时候自己去食堂吃饭，顺便给我带碗粥，随便什么粥都行。”陆撼城抱歉地看了一眼顾爱民，哪怕心知最好不要得罪这唯一知情且包容他们的长辈，可让他选，他永远选需要他的眠眠。
顾爱民看得出自己大概是碍事了，叹了口气，琢磨着有些话电话里也能说，便摆了摆手：“行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走了，眠眠，好好休息，记得多给二叔打电话，有什么问题都多问问二叔，别傻不拉几的。”
顾眠在上铺对着二叔乖乖眨了眨眼，心里头翻来覆去都是羞意，总不好意思听二叔说他跟陆哥的事儿，连忙跟二叔拜拜。
顾爱民乐了，心想这是巴不得自己快走？挑了挑眉，跟要出去买饭的冯四通一块儿走了。
至此开学的第一天点名两人都没去，顾眠完全是不知道还要点名，陆撼城是干脆请假没去，就在宿舍里陪他的眠眠。
顾眠睡不安稳，心里老惦记着陆哥在下面会不会无聊，一个小时里醒了三四道，最后实在撑不住，又探头去看陆哥：“陆哥……你在哪儿？”漂亮的病人睡得浑身像是没有骨头的小奶猫，连叫人都是娇滴滴的在撒娇。
陆撼城没开灯，在顾眠床铺对面的书桌旁坐着，什么都没干，就这么坐着透过黑暗静静凝望上铺少年一节雪白的小臂，什么都没想，就这么看着，是可以就这样看着顾眠发呆到天荒地老的模样。
乍听眠眠叫他，少年‘噌’就站起来，走过去，那上铺也就刚好到他肩膀的样子，走近去，歪了歪头，便去亲在把脑袋蹭过来的顾眠额头上：“恩，我在这。”
顾眠滚烫的额头上都是一凉，睫毛顿时羞怯地颤了颤，伸手欲拒还迎似的推了推陆哥，接过手也被陆哥捉住，亲在手背上：“要喝水吗？眠眠。”陆哥问他。
顾眠摇了摇头，忽地笑道：“感觉……”
“恩？”
“感觉有点开心。”
“傻瓜，病了有什么好开心的。”陆撼城声音很低。
顾眠还是笑：“不是这个，是……现在就我们两个，感觉好像在同居。”眠眠永远只感受当下，当下仿佛他跟陆哥是住在一起了一样，虽然以前也总是睡一起，可这种感觉不一样，他们不在家里，是在另一个地方，感觉就像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小家。
“是吗？”陆撼城笑了笑，“同居哪里是这样。”
顾眠脑袋混沌一片，跟着陆哥的话黏糊糊地道：“那是怎么样？”
陆撼城沉默了一会儿，无数爆裂的恨不得生吞了顾眠的情愫在漆黑的眸中一闪而过，最后是顾眠当初害怕极了哭着看他的模样，温柔道：“同居的话我就不是在下面守着你，得跟你一块儿躺着。”
顾眠笑：“那你上来嘛，感觉床还大得很。”
陆撼城把额头抵在眠眠的额头上，含糊地‘恩’了一声：“你先乖乖睡，我去洗漱了再来。”
“好。”顾眠放心了，以为陆哥会跟自己一块儿睡，这回没再醒，沉沉入梦去。
陆撼城犹豫了许久，没去洗漱，也没陪顾眠睡觉，依旧是坐在下面像是望着什么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宝贝，想以后应该还有好漫长的路要哄眠眠别怕他、别哭，便感到无法言说的甜蜜折磨。
少年感觉这样伪装收敛的自己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人，几乎有点骗婚的嫌疑，装一辈子克制温柔难度也颇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受不了，暴露出叫顾眠害怕的占有欲。
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现在陆撼城感觉就让时间停在今夜，也未尝不可。
今夜的眠眠梦里大概都是他，他的眼里也全是他的顾眠，空气里仿佛都是眠眠身上奶糖的香气。
不过时间还是别停在今夜吧，不然真正的同居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陆撼城早就惦记着要买大房子跟他的眠眠住，要有家庭医生、要能够随时随地拥抱顾眠而无顾忌的空间，他要有权有势，他要有钱有一切！
只等未来了。
少年在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