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作为六眼持有者, 五条悟大概对拥有这个眼睛的感受最有发言权。
虽然是个大杀器，但在不习惯的时候也会对自身造成不小的影响。
小鹿知穗在之前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一个不了解咒术界的普通学生，但却只在短短几步的距离里飞快适应了自己的那双眼睛。
五条悟亲眼看着她一步一步从左脚绊右脚, 到能够在蒙着眼睛的时候也能精确找准他的位置，地上的近距离障碍物也能顺利规避。
嗯, 也不是很顺利。
五条悟揪着女孩的后领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谢谢五条老师。”
小鹿知穗抹了把脸上的灰, 用脚踩了踩地上绊倒自己的那块砖头, 记下了这段咒力残渣代表的东西，然后继续小心地跟在五条悟的身后。
其实她完全可以拽着男人的衣服来被引领着走路, 不过她只在询问名字的时候这么做了一次，得到回答之后就立刻放开了。
倒是只倔犟的小鹿。
不过他不讨厌努力的孩子。
“就是这里了。”
不提小鹿知穗又在这条路上摔了多少次, 两人最终还是顺利抵达了职工宿舍的二楼。五条悟帮她打开了走廊上的其中一扇门。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不要单独从房间出来。”他说。
“顺便一提, 隔壁就是老师我的房间，有事情的时候只要敲一下墙壁我就能听见了。”
小鹿知穗仰头看他，“这是监.禁吗？”
“是监管。”五条悟换了一个稍微友好那么一点的词。
“只要确定了小鹿的危险性在可控范围内，之后就可以在学校范围内自由活动了。”
听起来也只是将限制范围从小房间变成了整个学校而已。
小鹿知穗沉默几秒，接受地点了点头，于是又换来了一个安抚的摸摸头。
她觉得自己必须抗议一下。
“五条老师, 请不要一直用应付小孩子的态度对待我。”
她认真地举起两只手，“我已经十八岁了。”
按照日本的法律规定，完全称得上是个成年人。
“是吗？”她感觉到一只手在她头顶比划了两下，耳边是五条悟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还以为小鹿没过生长期, 毕竟身高只有老师的一半诶。”
少女十分不明显地鼓起了脸。
“……就算五条老师很高, 但也绝对没有超过三米，请不要污蔑我的身高。”
五条悟直接忽略了她这番话, 自顾自地又rua了两把手下质感很好的灰发, 就把人推进了房间。
“老师有事要出去一下, 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今天的晚饭，小鹿想吃什么？”
小鹿知穗想了一会儿。
“想吃草莓蛋糕。”
刚刚在医务室吃的团子里面裹着一层酸甜的草莓果酱，是她有记忆之后第一个吃到的东西。
“正好，老师知道东京有一家会做超级好吃的草莓蛋糕的店哦！”
五条悟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一卷新的绷带缠在眼睛上，转身按住了小鹿知穗房间的门把手。笑着和她道别之后，咔哒一声从外面锁上了门。
——
【姓名：小鹿知穗
年龄：18岁
职业：无
技能：六眼（残缺）、反转术式、无下限术式（残缺）】
夜蛾正道看着五条悟展示在他面前的手机屏幕，缓慢地推了下眼镜。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app根据你的设定凭空造出了一个人？”
“嗯嗯。”
“现在还能确定对方拥有了五条家的六眼和你的无下限术式？”
“没错，而且既然对方是在看清我的咒力后觉醒的无下限，应该在看到硝子的时候就也被动解锁了反转术式。”
五条悟看了眼手机，果然在技能那一栏里看见了反转术式，而且也只有这一条后面没有带着残缺的标志。
是因为不是生得术式吗？
夜蛾正道额头上的青筋鼓动了一下。
“你确定要让我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吗？”他用力拍了下桌子。
“而且按照你说的话，你当时写下了包括御三家在内的十多个术式名字，如果这些真的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了，那个人必然是活不长的。”
五条悟一个就够了。
小鹿知穗的存在就是一个定时核弹，就算她只拥有六眼和无下限，高层都不一定会让她活着。
况且，就像同时运转了多个电器的电路会因为功率太大而跳闸，用有限的咒力去供应这么多种术式，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不久前刚捡了乙骨，现在又出来了个小鹿知穗……”想到人暴露了之后要如何应付上面的问话，夜蛾正道就一阵头疼。
“安心啦，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五条悟回想着那个少女醒来后的一系列反应，以及从蛛丝马迹中观察出的性格。
冷静、聪明、遵循着一套自身的逻辑、审时度势……目前还没有看出她失忆说辞的破绽，总体来讲是一个人格健全且在普遍层面能够被称为优秀的女孩。
而这样的性格对于他们是很有利的。
“总之，关于她的能力我之后会进一步试探一下。如果确定人是可控的，那别人就动不了她。”
五条悟的话中充满了自负，不过他也的确有自负的资格。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人就先交给你了。”
他将那几张调查来的空白资料堆在了桌上——神奈川县并没有一个叫做小鹿知穗的人。
“一旦发现问题……”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出口，不过在场的另一个人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五条悟随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
夜蛾正道深吸了口气，指着手机上小鹿知穗数据的上方那巨大的四个字，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你给我解释一下【恋人】是怎么回事。”
——十八岁，失忆，还是个背景空白的危险人物。
他并不是想涉及五条悟的私人感情，但看着照片上那个小女孩略显稚嫩的脸，作为一名老教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五条悟对着夜蛾正道‘祸害年轻花朵’的黑脸停顿了一会儿，忽地喷笑出声。
“那只是这个app的设定而已。”
他语带挪揄地自我申辩道。
“虽然小鹿的确很可爱，但我本人暂时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对师生恋也没什么兴趣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浮现出了小鹿知穗那张因为过分认真，看起来有些循规蹈矩的脸。
“而且这孩子也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成熟的25 人民教师言之凿凿地确信道。
……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单方面三振出局的小鹿知穗，在太阳落山之后收到了自己点餐的草莓蛋糕。
五条悟似乎完全没考虑到一个普通女生的标准食量，作为晚餐买回来的蛋糕比她的脑袋都大了一圈。
“总觉得感受到了您微妙的坏心眼。”
小鹿知穗和蛋糕上被草莓簇拥在中心的灰色手绘仓鼠大眼瞪小眼。
确实是特意选了这个图案的五条悟笑眯眯地不说话。
“不过还是谢谢五条老师。”
她将蛋糕端回屋子里，一分钟后又跑了出来，将精确分割成一半的蛋糕递到了他的怀里。
“太多了我吃不掉，蛋糕如果存放超过一天口感就会变差，所以剩下的就麻烦五条老师解决吧。”
说完，她板着脸对人点了点头，反手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门风扑在脸上，差点被打到鼻子的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捻起蛋糕上的草莓咬了一口。
嘶，有点酸。
就算是半个蛋糕，当作晚餐后又作了第二天的早餐，小鹿知穗也在终于不浪费地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刚好在她吃完洗漱完毕之后，房间的门锁被人从外面拧开，然后十分随性地敲了两下。
“小鹿，今天有点事情需要出门，我在走廊等你。”
简直是丝毫不顾及女性出门前繁琐工序的过分行为！
不过小鹿知穗对此接受良好，拿毛巾擦了擦就顶着满脸还没干的水汽去开了门。
“我准备好了。”
她严肃道，说着拿起昨天五条悟给她的绷带就往头上缠，然后笨手笨脚地成功将自己刚刚梳顺地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可能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条绷带难住，小鹿知穗僵硬地从绷带地缝隙里看向眼前的另一个观众。
“今天暂时不需要这个。”
看够了好戏之后，五条悟才开口提醒道，顺便善解人意地帮忙把她头上绑成死结的带子解了下来。
“等下会带你去见几个我的学生和同事，放轻松就好。”
小鹿知穗眼睛无意识地追着那双手的动作，“是要像昨天那样，判定我的能力吗？”
“如果我没有达到五条老师希望的程度，会被您杀掉吗？”
她的表情冷静极了，指尖却在一下一下微弱地发着颤。
这种强作镇定的模样微妙地戳到了五条悟的某一个恶趣味的点上，他于是故意沉默了半晌。
“现在还说不准哦，不过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
他十分不走心地安慰道，“放心，老师动手一向很快，不会很痛的。”
小鹿知穗身体僵直了一瞬，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还请您记住您的承诺。”
她很怕疼的。
这次没有遮挡住视线，小鹿知穗终于亲眼看见了高专校园的实物场景。
不得不说，在东京这种极为现代化的都市里见到这种原汁原味的日式古朴建筑风格还是让人忍不住惊叹的，具体表现为她的眼睛睁大了一毫米左右。
“这里是宗教学院吗？”
“对外是那样宣称的，实际上是专门教授咒术师的学校。”
“咒术师？”小鹿知穗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五条老师和昨天的家入小姐都是咒术师吗？”
“没错，而且接下来带你去见的也都是咒术师，小鹿要向他们证明你的资质哟。”
“我会尽力的。”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走到了平时用来作为实战训练的操场上。
那片空地上此时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悟，你又迟到了。”熊猫第一个眼见地看见了走近的五条悟，抬手对他打了个招呼。
禅院真希抱着手臂不耐烦地点着脚。
“一大早就神神秘秘地把我们全部叫到这里来，估计又是什么无聊的事。”
“鲑鱼。”
乙骨忧太迟疑地指了指五条悟的方向，“大家，五条老师的后面是不是跟了一个人？”
嗯？
这次连一直低头看着手表的七海建人都皱着眉抬起了头。
眼下操场上的人数对于本就稀缺的咒术师群体来说已经相当庞大了，而将他们这么人聚集起来，难道就是为了他身后的那个人？
这阵仗可真够大的。
“好啦，小鹿就站在这里不要动。”
他们看着五条悟在距离他们足足八.九米多的地方就让人原地停下，脑袋上顿时一片问号。
禅院真希感受着对面那个女孩身上磅礴的咒力，忍不住用刀柄剁了下地面。
“啧，一个乙骨还不够，又捡来个新人吗？”
躺枪的乙骨忧太尴尬地挠了挠头。
五条悟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仿佛是在考量着什么，然后卡着几人发飙的点开口道：“具体的事情之后再解释，叫大家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情需要确认。”
“棘，你第一个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狗卷棘微微一愣，就见五条悟对他招了招手。
他和伙伴们对视了一眼，只得满头雾水地跟上，最后站定在了那个五条悟带来的灰发少女的面前。
“小鹿，先看着我。”五条悟挡在狗卷棘的面前对她说道。“昨天的那个感觉还能再次用出来吗？”
小鹿知穗点了点头，缓缓平静了下呼吸，半阖上眼感受着什么。
而随着她的动作，五条悟清晰地看见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力量再次流动了起来。
本来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的几人霎时震惊地抬起了头。
女孩向上的掌心上，亮起了一小团熟悉的蓝紫色光芒。
“那是……”
有人震惊地自言自语道。
“啊，没错。”七海建人语气低沉。
那是独属于五条家，由无下限术式所延伸出来的招式。
“好了，到此为止。”五条悟拍了拍手。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小鹿知穗掌心的咒力就消散不见。
已经学会用六眼进行简易的咒力操控了吗？
五条悟嘴角的笑意加深，他让开身位将狗卷棘暴露在了小鹿知穗的面前，而自己则掏出了手机。
“现在，用同样的方式去‘看’他的波动。”
白发少年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双好像能看穿一切的灰蓝色眼睛紧盯着自己。
“海，海带？”
【技能：六眼（残缺）、反转术式、无下限术式（残缺）、咒言术】
小鹿知穗感觉自己的喉咙慢慢热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嗯……对着你面前的那个男生说‘走开’试试。”
小鹿知穗听话地重复道：“【走开】。”
接下来所有人就看到狗卷棘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不受控制地一步步走了回来。
“这次是咒言术？”禅院真希喃喃低语，眼神里满是惊骇。
“喂，那家伙该不会是——”
那边传来了五条悟大声的叫喊声，“七海——快过来这边一下！”
七海建人此时大概已经猜到了将他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但同样被骇到不太敢相信，眉头紧锁地一步步走近了站在原地的女孩。
他这才看清那双明显不对劲的眼睛。
“等等，那难道是六眼……？”
“稍等一下啦，先等我们做完实验再给你解释。”
七海建人于是强忍下内心的一连串疑问，重复着刚才狗卷棘的经历，被看穿肺腑般死死地凝视了半晌。
【技能：六眼（残缺）、反转术式、无下限术式（残缺）、咒言术、十划咒法】
“五条老师……”
小鹿知穗忽然攥住了胸前的衣服，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情。
“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在按规律流动的两个循环中，本应顺利加入的第三个循环却像是没有被邀请的嘉宾，突兀地出现在了身体里失去控制地胡乱转动着，将本来稳定的另外两波能量也打散成了一团乱麻。
一直神情平淡的少女仿若承受不住一般弯下了腰，恐怖的咒力暴动般以她为中心向周围咆哮着散播开来。
距离较近的七海建人被冲击得后退两步，下意识地握住了刀柄。
“同时运转两个就是极限了吗……”
五条悟确定般地收起手机，好像没有感觉到大家警惕的视线一般，信步靠近了咒力暴走中的少女。
“还可以自己控制住吗？”
他轻声问道，指尖已经按在了女孩的额头上。
他看着那双隐隐失去神采的眸子，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突然像是找回了自己一般缓缓聚焦起了视线。
小鹿知穗咬紧了下唇，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紧紧地闭上双眼。
爆发的咒力一点一点被压制了下去，等到最后一点波动都消失之后，她才终于放松般地猛地了口气，双膝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然后被五条悟及时伸手一捞用双臂接住。
这是她第二次靠在这个宽厚的怀抱里。
男人低声笑了笑，连着她仅靠着的胸膛都在微微震动。
“小鹿做得很棒，需要什么奖励吗？”五条悟想了想，“今晚再给你买昨天的草莓蛋糕？”
草莓蛋糕的确很好吃。
小鹿知穗还有些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她沉默了一会儿，男人也不催她继续保持这个姿势等她缓过来。
“我不想吃草莓蛋糕。”
良久，从他的怀里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五条老师……可以表扬地摸摸我的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