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坦白
“这郎君发怒也这么好看。”
“啧, 你没瞧见他妻主,长得那叫一个清艳绝伦,为这样的女子吃醋善妒, 也在情理之中啊。”
“得了吧,他妻主我今天看着了,文文弱弱, 你看, 连跟月郎亲近一下都被管着……”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月郎已经被这个凶悍男人险些一刀杀了, 他一边慌不择路地逃, 一边喊道:“胡娘,求求胡娘救我,我没有勾引他的妻主啊!”
可惜胡掌柜并不在房内, 而是被梅问情留住了, 因此月郎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被贺离恨抓住后衣领按在一个空桌子上。
他啪地一声抽刀, 刀锋凛凛,神色冷峻地道:“好啊, 一个没人要的, 也蛊惑到我家头上了。我还在那儿坐着喘气,你当我死了不成?”
月郎哭道:“是、是梅娘子让我过去的,我一没解衣裳, 二没碰她一个手指头,郎君饶命, 我再也不敢了。”
旁边有人看不过眼, 劝道:“这位郎君, 女人见色起意拈花惹草的,那不是常事么,忍一忍就过去了,别弄得这么难看。”
贺离恨扭头盯住她,冷冷道:“关你什么事?闭嘴,你管他,我也一刀砍了你。”
旁观的人悻悻地闭了嘴。
大堂中一片纷乱,叫喊之声早就传到了二楼胡掌柜的耳朵里。她蓦地起身,推门就要出去,结果被梅问情拉住手臂。
“哎哟我的梅先生,你可别拦我了,你惧内就罢了,我得救人去呀。”
“掌柜莫急。”梅问情道,“再等等。”
“还等什么等?再等就要出了人命了,我早就说过不能让你夫郎看着吧,这群小爷们年纪轻都冲动,一嫉妒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梅问情却不放她走,忽然问她:“掌柜刚刚说,你每次跟月郎亲热完,便觉得神清气爽,舒适不已,可按照你的说法,你跟他一个月内次数这么多,又要得这么狠,他也没承受不了?”
胡掌柜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
她话语一顿,停下动作扭头回道:“兴许他天赋异禀。”
梅问情见状松开手,半是讽刺半是打趣地道:“看来你这狐狸精的本事也有限,连个凡人在床上都整治不了。”
“我……”胡掌柜虽欲澄清,但仔细这么一想,也觉得稍稍古怪了些,“我最近也是着了魔了,天没黑就想着他。”
有梅问情这么一耽误,她就没赶上冲出去救人。楼下的贺离恨神色冷酷,浑身气势逼人,捏着月郎的喉咙道:“你看,掌柜娘子也不过就当你是个玩意儿,谁会来救你?”
说罢,他便高高举起细刀,猛地下落!
那刀锋映着堂内的灯烛,折出一片金色的寒光,冷意直冲天灵盖。劈势不见半分迟缓,几乎刹那间就要落在月郎的脸上。
月郎可怜害怕的脸色骤然僵硬,下一瞬,他的脊背间猛地伸出十几条巨大的毛绒节肢,挡住了蛇刀的劈落。
贺离恨本就控制着力道没有尽全力,这样一来便被打偏了方向,向左侧倾斜闪身,避开了十几条节肢的挥舞穿刺,周围响起一阵慌乱的惊呼之声。
月郎的身躯被节肢翻转过来,他伏在桌子上,捂着胸口连连干呕,嗓音嘶哑道:“救……救命……”
这一声显然不是在叫胡掌柜,从他的身躯之内,忽而又传出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这个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要惊动我来处理。”
那些毛绒节肢从月郎的脊背伸出来,一直向外延伸,臃肿地互相推挤着伸出来,不消半刻钟时间,就从他身体里钻出来一只巨大的蜘蛛。
蜘蛛钻出来之后,月郎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昏迷不醒地倒在那里。
这蜘蛛长着十几根肢体,浑身毛绒,但她的上半部分却是一个裸体女人的模样,黑发如瀑,容貌美艳妖异,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力气,但听着又觉得魔音灌耳、头痛欲裂:“要不是想把你引去献给母亲,我早就想吃了你,这么香喷喷的小郎君,没想到,你倒非要进我的肚子里。”
贺离恨抬起手,指腹拭过刀背,魔蛇的头幻化作刀柄,蔓延出来几根漆黑的荆棘,刺入他的手腕中缠绕,仿佛在吮吸着主人的鲜血。
他道:“巧得很,我要杀的就是你。”
此刻,梅问情和胡掌柜正打开房门,站在了二楼的栏杆边。胡掌柜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结巴道:“这……这是,这是蝎娘娘的护法……”
“似乎不是寻常的鬼物。”
“那当然,这个蜘蛛婆娘为人最狠最阴毒,还认了鬼王当干娘,为鬼王开道时属她杀生最多!”胡掌柜慌忙转身去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翻一边跟梅问情道,“这头蜘蛛不是妖,而是一种怨气凝聚而生的鬼物,叫‘怨魂蛛母’。据说她有三百多个男奴宠侍,全都是抢别人的。”
“抢别人的?”梅问情一时愣住,这是什么爱好?
“对,她专挑那种夫妻恩爱之家,先把那家的女人吃了,然后就可以幻化成他们妻主的模样,然后或骗或瞒,或者恐吓操纵,让这群男奴替她寻找猎物,吃掉被害女人的血肉生魂。”
梅问情微微一挑眉,心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还有这种眼光独到的古怪爱好,她今天才算见识了。
两人说话之间,胡掌柜找到一个被锁住的盒子,连忙用钥匙开锁:“两位巡逻使大人,千万别着急,我这就让你俩杀敌!”
巡逻使竟然被装在盒子里。
梅问情也觉得新鲜,她跟着胡掌柜从楼梯一步步下去,还分心注意着贺离恨那边,声音不大不小地感叹道:“我的贺郎就是果决潇洒,英俊不凡,说要保护我,就会保护我,果然一言九鼎。”
这边胡掌柜听得眼角抽抽,没敢吱声。
她这几句话虽声量不大,但贺离恨对她的音色格外敏感,哪怕交手时险象环生,也分了个耳朵把这几句话听进了脑袋里,他耳根一红,横着架住几只抽过来的肢体,被巨大的余力抽出去退了十几米,连着撞碎了好几张桌子。
贺离恨低头喘气,翻手撑着细刀站起来,转头对梅问情,恼怒道:“你不许分我的心!”
梅问情神情无辜地看着他,点点头,又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意思是封住了。
贺离恨立即转首,扎进手腕的蛇牙化成荆棘状,汲取血液反哺回蛇刀,液体漫过蛇牙透出一股腥甜味儿。他斩断了蛛母的第六条肢体,这鬼物的声音愈发飘渺,令人头痛迷乱。
他脑子里全是梅问情方才的模样,又因为用刀过甚,被魔蛇勾出来不小的邪性,竟然想起那时在马车上的那个吻——旖旎、清甜,她按着自己的后颈,那股压制感如同磅礴不见深处的海水。
贺离恨昏沉头痛,那蛛母被砍断的肢体飞速生长,暴怒着要洞穿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胡掌柜手里的盒子猛地打开。
盒子内爆发出一股光芒,一个卷轴和一支笔飘飞起来,卷轴在空中凌空展开,那支笔在卷轴上飞快地写出:
“司天监巡逻使贰玖、叁拾,启封于晋阳道胡家客栈,已记录。”
“问题内容,怨魂蛛母表面对蝎娘娘臣服,实则心怀怨愤,是否属实?”
当这些字迹完整出现后,刚才还暴虐凶悍的蛛母仿佛被框在了一个无形的罩子里,她僵不能动,似乎一定要回答卷轴的问题才行,蛛母尖叫道:“绝无此事,你污蔑我!”
卷轴上的笔写道:“此为假话。”
下一刻,那只笔一挥,怨魂蛛母砍断后便又新长出来的肢体便被切断了一部分,飞过来化作那只毛笔尖上的墨。
鬼物凄厉地惨叫一声,似乎大受损伤。
毛笔继续在卷轴上写道:“问题内容,你身体里没有养着月郎妻主的魂魄,而是早已吃掉了她的生魂。”
“不,怎么可能,我没有……啊!!”
她的躯体又被切割了一块下来,化为更多浓郁的墨汁。
贺离恨被她的声音吵得头晕目眩,他扶着额头回了下神,被梅问情伸手扶了起来,正好瞧见这幅画面。
贺少侠生平少见这种东西,怔了怔:“这是……”
“朝堂的巡逻使,原来是这种东西。”梅问情揽着他的腰,任由贺郎靠在自己身上,“这玩意儿你应该熟悉啊,似乎魔修手里常见一些。”
贺离恨顿觉勾着自己腰的手猛地一用劲儿,身后的女人搂着他向侧面偏过去,他的鬓发跟那张长满獠牙的大嘴擦肩而过。
这匹马站立不稳,也跟着向一侧倒去。坠马的一瞬间,贺离恨听到她说:“斩它的影子。”
腰间的环绕顿时一松,他没有犹豫的时间,散发着魔气的蛇刀向食姥姥身下的阴影顺势一劈,就在蛇刀跟阴影接触的瞬间,那块映着食姥姥影子的地面居然烧起几缕白烟,散发出烤肉般的焦糊味儿。
那道影子水波似的散开,与此同时,半空中妆容夸张的臃肿鬼物也发出被烫到了般的惨嚎。
在这声穿透双耳,让人头痛欲裂的惨嚎之后,食姥姥也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架子,浑身的肉接连不断地掉了下来,里面的器官也扑簌簌地掉落。但当贺离恨回神时,却只看到了空地上的一滩血水。
“它死了吗?”贺离恨问。
“死了。”女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贺离恨转过身,朝梅问情伸出手,把她拉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这种事儿也能算得上广为流传?”
梅问情掸了掸袍角上的灰,单手扶着脖颈转了转,发出噼里啪啦的骨骼摩擦声,连她颈上璎珞的流苏也跟着晃了一下:“民间常见的怪谈而已。出了划定的安全区域,遇见什么都有可能,食姥姥惯爱在区域边境觅食……不过,像咱们这种刚走出来半烛香就碰到的,也不多见。”
他在人间寻找天材地宝,就免不了要遇上这片土地诞生的妖魔鬼怪,而在那些鬼物眼里,他这身残躯也是大补的“天材地宝”之一。
贺离恨手上的蛇刀在斩断影子时就已经消散,重新化为一条游动小蛇。他还未解释,梅问情便道:“刀不错,你抓着时指骨一紧,手背绷起来的样子真漂亮。”
贺离恨:“……这是夸刀吗?”
梅问情大笑,伸手搂过他的腰,就跟刚才在马上似的一把拽过来。对方的腰劲瘦有力,肩宽腰窄,一勾就能摁在怀里。她道:“木头脑袋啊你,夸你呢。”
贺离恨才想推她,不远处便传来高呼声。
驾车娘子连连喊道:“梅娘子!贺郎君!你们跑什么呀——”
相距不过数百米,一场惊心动魄令人胆寒的厮杀,竟然一丁点儿也没波及到不相干的人。
梅问情环着他的腰,给他理了理吹飞出去的几缕青丝,做出好言安慰的神态,真正附耳说得却是:“假扮成你妻主,我这样风姿绝世,属实算我亏了,要按照时间收费。”
贺离恨没吭声,他身上的劲儿一卸,额头靠着她的肩膀,低低地道:“滚你的,要不要脸。”
梅问情愉悦地弯起眼睛,让贺郎靠着她,单手手心护着他的后颈皮肉,摩挲了好几下,这才抬头跟气喘吁吁的驾车娘子道:“这马发狂了,一个劲儿的狂奔。”
对方道:“竟有这事?一定是出了州界,有借路小鬼缠马蹄子,娘子跟郎君上车,喝一口热米汤压压惊。一会子我往马蹄车轮上扫一圈鸡血,也就吓走了。”
梅问情点头:“有惊无险,可惜了这匹好马。”
说罢,就扶着贺离恨上了车。
这驾车娘子姓李,叫李灿娴。是刘潇潇家的家仆,是小三娘亲手安排过来的,为人忠心耿耿。李娘子熟知各州要道,也深谙民间的风俗怪谈、神鬼故事,所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差错。
她正不把这当一回事儿,跳下车去收拾那匹马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那匹马倒在地上,头颅像是拧断了,无力地垂在一旁。它的皮上泛着猩红,仿佛有流淌的鲜血在皮下游动,皮肤上黏着十几颗各种各样的心脏,如同肉瘤一样长在马皮上砰砰跳动——
李娘子心跳立即加速——这绝不是借路小鬼!她回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想到:“漫天天尊神佛菩萨保佑,我之前可没什么见怪的地方得罪人家夫妻两个了吧?”
李娘子当即从腰间的布兜里拿出火石,从小瓶子里倒了点黑不拉几的液体,然后火石一擦,嘭得将马尸点燃起来,立时三刻便化作灰烬。
马车重新行驶,李娘子坐在车帘前,没敢声张,只悄悄地扭头问梅问情:“哎哟喂我的梅娘子,您这是遇上个什么玩意儿?这东西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没遇见几个看着这么凶险的。”
梅问情正抱着她那个美貌的小郎君。小郎君年纪看起来不大,年轻俊俏,正埋在她怀里闭眼休息。李娘子想也没想地道:“那东西不好解决吧,贺小郎君这脸都吓白了。”
他这哪是吓的,这是累的。梅问情悠哉地捏捏他的耳垂,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怪可怕的。”
李娘子背生冷汗,连连道:“可得小心,可得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得亏是没事……”
李娘子一路驾马车向域外走,两人留在车内恢复元气。途中吃了点米汤和干粮,随便搪塞了过去。
贺离恨精神许多,捧着杯子灌了点酒,又道:“这路上这么危险,你也见过了。”
梅问情一听就知道他又想劝自己回去,她抬眸扫了一眼对方的身躯,道:“就算没有你,我的行程也差不多就是在这几日了。”
“这几日?”
“对。”梅问情道,“我找一个人,不过不着急,随缘找。”
“随缘,”贺离恨重复了一遍,“还真稀奇。那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女人坐在对面擦着一支白玉笛子,“找不到下辈子再找。”
“……说什么怪话。”
“啧,我找的可是我的天命之子。”她低头仔细地贴笛膜,又往孔洞里试了试音,“找到了我要娶走的。”
贺离恨扭过头不看她,将车帘掀起来一点儿,望向逐渐荒凉的道路。
“贺离恨。”她叫他的名字,“你那刀好像是蛇变的。”
“嗯。”他含糊地答。
“这蛇也不是普通蛇?”
“你也不是普通人,还问我这个。”他道。
“我就是想告诉你,”她顿了下,“你那条蛇跑我这儿来了。”
贺离恨怔了一下,猛地回头,看见那条魔蛇趴在女人的膝盖上,两只猩红的眼睛里流露出类似于“神魂颠倒”似的神色。
这条卖主求荣的蛇!
贺离恨冲过去逮走那条蛇,一只手卡住蛇的脖子,面沉如水地威胁:“再往她身上爬你就死定了!”
他将魔蛇打了个蝴蝶结,系在手腕上,一抬头,差点撞到对方的鼻尖。
梅问情无声无息地靠近了过来,她的呼吸、语句、每一道微震的声线,都透着浓稠冰冷的笑意,还有一股股令人脊背生汗的微妙压迫:“你这话说的,真的很讨厌我啊?”
贺离恨沉默地低下头,过了一瞬,声音发哑地道:“你既然找什么天命之子,还吊着一群男人干什么?”
梅问情抬手捧住他的脸,不紧不慢地道:“哪来的一群男人,别低头,看着我说。”
他脸颊微动,似乎咬了咬后槽牙,然后猛地抬起眼,黑白分明的双眸里带着一股固执:“你嘴上说要去找一个男人成亲,含糊不清地对白渊,还这么暧昧地对我,你自己把别人当玩物,纵情取乐,还怪我说话不留情面么?”
梅问情微笑着道:“你怎么就觉得我是拿你取乐,而不是我真心对你?也许我从没有跟谁暧昧、轻贱别人,这些都是你推测猜想出来的呢?”
“你……”他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对着女人明澈带笑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她紧紧攥着似的。她就像一个有耐心的垂钓者,而他是被直钩穿刺挂上嘴巴的鱼,在这样的对峙之中难免支绌,仿佛是他要渴求对方的爱似的。
仿佛谁表露出渴爱的一面,谁就是关系中的弱者。贺离恨大脑冷却,急迫地需要露出冷酷的表情来保护自己,他道:“……别说谎话了。”
他起身欲退,不想再跟梅问情发生这方面的冲突和纠缠,然而刚刚起身,就被对方拽了回去。
梅问情的手心按着他的背,指腹贴在他的脊骨上。女人哼笑了一声,像是赞同,又像是玩笑:“我可没骗你,我一看见你就想调/戏你、弄哭你,全是真心实意,装不出来的。”
贺离恨沉默不语。
“我不是什么好人,不错。反正你也不守规矩,何必装成君子……你就像那天晚上似的,在我眼前尽可放荡,”随着她话语,那只手的温度好似比平常热了一些,覆在脊背的肌肤上,泛着烫,“我知道你不是平凡人……”
她的声音悄悄的,淌进耳朵里:“难道你还要为谁守节?我们就当这是一段露水情缘,分别之后天各一方,什么都妨碍不到你。”
贺离恨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望着眼前的女人,心跳再一次急促起来——既不是为了争辩和压力,也不是为了保持体面。
是为了她这个人,还有从她这个人身上“扳回一城”的汹涌胜负欲。
“我何曾……”他反驳的话都冲到嗓子眼儿了,想起昨天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又不敢说了,半晌才道,“……发生什么了?”
梅问情盯着他的眼睛:“你贴在我怀里,求我宠幸你,说要嫁给我,要给我生孩子……少侠虽然浪迹江湖,但这自荐枕席的本事着实不错。”
青年耳根泛红,几乎要撑不住体面,怀疑道:“真的?”
梅问情笑眯眯地道:“当然是真的,撒谎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这世上像我这样勇于负责的好女人已经不多见……”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截枕头砸到面前。梅问情拽开枕头,看到贺离恨被气得活色生香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