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哥哥, 你猜猜发生了什么。”
谢灿然嗓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细碎的温柔融在里面，没有等宋勉回答, 他说，“我没有跳下去, 只是想想。”
“刚刚是逗哥哥玩的。”
宋勉：“……”
他转过身, 谢灿然在身后握住他的手腕，“哥哥，你生气了吗？”
宋勉瞥他一眼, 说，“没有。”
“我不觉得很好玩。”宋勉补充。
他听到谢灿然笑了，谢灿然模样生的好，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他的手腕还被握着, 谢灿然立刻跟他服软认错。
“哥哥, 我错了。”
宋勉沿着原路返回，他们又重新走了来时的那条路, 谢灿然一路握着他的手腕，来时感觉好像走了很久，回去的时候却很快。
回到谢灿然的房间, 宋勉才开口，他说，“我没有生气。”
宋勉看着面前的少年, 外貌俊美无害，但是他和谢灿然接触的时间长了, 知道这只是谢灿然对他展示出来的一面, 他还有其他的几面。
“我是觉得, 你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宋勉说出口，略微顿了顿，他眉眼略微压着，感觉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在书桌边坐下来冷静，谢灿然乖巧地在他身边坐着，时不时地看他一眼，拿了便利贴给他画兔子。
谢灿然简笔画画的非常不错，简单的几笔，画出来了两只兔子一起去海边玩的图案，一条直线，两条波浪纹，其中一只兔子抱着另一只兔子。
宋勉不由得瞅一眼，谢灿然把兔子画的胖乎乎的很可爱。
他看两眼，谢灿然又从抽屉里给他拿出来两颗大白兔奶糖，奶糖塞进他掌心里，垂着眼睫说，“哥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宋勉，你不要生气了。”
宋勉眼睁睁地看着梦里的景象褪去，在画面消失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谢灿然在他身后轻轻用唇角碰他的发丝。
眼底带着情意与未曾收敛的温柔。
……
宋勉猝然睁开眼，对上漆黑的天花板，鼻尖前是腥咸的海水气息。
他身上冒了一身汗，起来去找了衣服，他先洗了个澡，没有开灯。
外面的实验区一部分还在亮着灯，他再次尝试入睡的时候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没有回到记忆中。
而是单纯地做了个梦。
梦到许多破碎的碎片、鲜血和一片黑暗。
宋勉第二天没有联系沈岁谨，他一个人在实验区逛了逛，看到那些虚拟玻璃里的植物，再次出现了心悸的感觉。
晚上，他照常出门，打算在海滩绕一圈，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迷雾之中，被困在了这里。
他走到了断崖那里，出于直觉，他没有去那片红棕榈林，而是原路返回，在当天夜里，他发现窗口的玻璃换成了金属玻璃，他被关在了房间里。
“沈博士今天可能会晚点来看你，这是为了你的安全，希望你能够理解。”
宋勉坐在床边，他的头发长得有些长了，软软地遮住修长的后颈，冷淡的眉眼略微压着。
他问道：“这里是治疗中心，沈……沈博士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当然，这里有最珍贵的实验体。”工作人员说，“有一些不法组织会打实验体和实验资料的主意。”
今天是工作人员为他注射药剂，工作人员不太熟练，针孔扎的有点疼，有些血回去，他看到鲜红色的血，盯着看了良久。
记忆像是一块褪色深沉的墨晕染开来，宋勉眼前逐渐清晰，他听到了耳畔的一声“哥哥”，阳光略有些刺眼，谢灿然的身影在他眼底愈发清晰。
他们刚做完封闭治疗，今天是统一的放风日，四处都有军官守着，像是从海边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这原本是安静祥和的一天，他甚至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他想要和谢灿然待的时间再长一些。
他远远地看见谢灿然钻进红棕榈林里，谢灿然要带他去那个秘密通道。
“小殿下。”宋勉喊了两声，谢灿然没有应他。
出于从有意识起，他父亲给他灌输的他是Alpha的思想，他看到有人情况不对时，下意识地不是先考虑自身安全，而是先过去看看对方的情况。
有一名军官晕倒在红棕榈林里，如果人生能有截点，他站在红棕榈林外的那一刻，可能他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在他听到小殿下的声音时，他毫不犹豫地踏进去了。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株植物，植物附在倒地军官的脖颈上，像是一株菟丝花，他走近，军官脸色苍白，而那声“哥哥”也是菟丝花发出来的。
宋勉是第一次见到基因变异的植物，他站起身，旁边多了一道身影。眼角扫到了熟悉的身影，“小殿下”手臂上多了一个水母纹身，眼神平静无波，带着几分邪气。
菟丝花转身之间缠绕在他的脖颈上，柔软的花刺刺入皮肤，宋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向下跪在地上，心底直觉不妙，那一瞬间的恐慌达到顶峰。
红棕榈林的树枝阴影落下来，树影沙沙而动，他背后是冒牌的小殿下，花刺刺入皮肤的声音仿佛清晰可闻。
他唇角微动，冷白的指尖慢慢地垂落，瞳孔逐渐变得涣散。
“小殿下”的衣角被攥住，他低头看着跪着的少年青筋凸起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卸了宋勉的胳膊。
“别着急，你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实验品。”
十七八的少年，说白了还是一张白纸。
“小殿下”直接带着宋勉走了。治疗中心有太多守卫守着，他们的人进不去，但是可以让谢灿然自己出来。
完全看实验品对谢灿然重不重要。
宋勉在自己身体里跟着陷入昏迷，他的一切感官全部融入梦里的身体，包括昏迷前已经猜测到对方的目的，在为小殿下担心。
他被带到了深艇，关林了一间狭窄的地下室。地下室带着腐烂潮湿的味道，整个是密封的，只有一个大概四尺宽的窗口，窗口能够看到由墨硝石反射形成的波纹和幽深的海底。
宋勉在被丢进来的时候已经醒了，他被人押着进入地下室，在进去的那一刻怔住了。
心底一股凉意顺着蔓延上来。
因为不只关他一个人，这里还有十几名……看上去十二三岁的omega。
十二三岁，是分化的年纪，这些omega个个面孔稚嫩，似乎已经在这里被关有一段时间了，漆黑的眼眸里黯淡无光，有些脸色苍白，似乎是生病了。
他们中有男有女，手腕上都戴着手铐，厚重的铁链将他们拴在原地，在门打开的时候，有人不适应光而遮住了眼。
这里的环境脏乱差，逼仄拥挤，空气浑浊，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一群小omega挤在一起，水汽把他们的发丝蒸湿，粘腻地沾在脸颊边。
宋勉全身线条绷紧，拳头顷刻之间攥在一起，星都人人皆知的法律，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把未成年的omega放在第一位。
铁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合上，这一间地下室里除了一个狭窄的窗口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宋勉想要开口问问这些小omega的情况，他感觉嗓子却十分晦涩，他开不了口，胸腔被一股怒意堵着，冷淡的眉眼融在阴影里，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地下室里连着深艇的广播线，角落里有针孔摄像头和传声器。
空气被刺耳的电流声划破，他听到了平淡无波的机械男音，明显是被处理过的。
“小殿下，尽管你还没有成年，但是我把你当做优秀的Alpha对待。亲爱的阁下，你一直在军校长大，受的是正统教育，我想这个选择应该不会让你为难。”
“你看到了……这里是两千米的海底裂缝，无论是他们中的任意一个被丢下去，都会葬身在这片黑海。”
“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你可以拿你自己换他们其中一方。”
“你是打算选宋勉……还是那群未成年的omega。”
宋勉眉眼压着，空气陷入寂静之中，电流声时不时地搔刮着耳膜。
他想，谢灿然一定会和他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那群未成年的omega。
他此时倒是忘记了，自己也属于未成年omega之中。
五分钟过去了，讲话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等着谢灿然做出选择，“还有一分钟的时间，你可以不要着急，如果你没有选择，我想……他们会一起被沉入海底。”
又过去了三十秒，宋勉的心一点点地提起来，小殿下在犹豫什么？
难道是想选他？
他不禁拧眉，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张温柔柔软的面孔，掌心里冒出来一层冷汗。
还有最后十秒，宋勉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每分每秒都好像在无限地延长。
“我选宋勉……让宋勉留下来。”最后三秒钟时，谢灿然的声音响起来。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要上岸来做交换。”
宋勉略微松口气，他的目光掠过对面的小omega们。
他们不是傻子，听出来自己成为了被交换的对象，但是他们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和喜悦有关的表情，有的只是麻木和茫然。
靠近宋勉身侧的小女孩手腕被磨出了血，手铐上也沾了厚重的一层褐色血垢，宋勉靠在墙边，他脖颈上有一个细微的血孔，麻醉的药效还没有过去。
宋勉手伸进口袋里，他拿出来一个创口贴，自己费力地把创口贴撕开，还没有碰到小女孩，小女孩下意识地避开他，黝黑的眼底带着几分惧意。
他指尖慢慢地顿住，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小女孩躲在同伴身边，和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宋勉掌心还伸在半空中，他视线微定，把创口贴放在小女孩面前的地板上。
电流声消失了，窗口外漆黑的海底一点点变得明亮，波纹的颜色更加浅，他们在逐渐地上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勉被晃的有点头晕，他闭着眼，空气中传来一阵刺鼻的酸味，其中一名小omega吐了。
铁门被打开，进来两名Alpha，他们把里面omega连在地上的锁链解开，有几名omega虚弱地站不起来，宋勉扶了一把。
小omega怯怯地看着他，黝黑的眼眸像是小动物。他们被牵着向外走，海风的腥咸从缝隙中透进来，阳光照在他们苍白的皮肤上，他们像是被无形抽去了生机。
宋勉在原地看着，铁门在最后一名omega出去时被合上，微弱的电流声在空中响起，机械男音再次响起。
“小殿下，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手铐上连着C4，如果你耍花招，不知道谁会因为你的任性妄为付出代价。”
另一边一直沉默。
宋勉透过窗户只能看见远处蓝天，他看不见谢灿然的身影，过了一小会，铁门再次被打开，谢灿然戴着手铐，被人推进来了。
“哥哥。”谢灿然看到他，深邃的眼底微动，唇线绷直，在他身边坐下来。
宋勉表情淡淡的，现在他和小殿下都被困在这里，而且是因为他疏于防范，连累了小殿下。
“那些孩子怎么样了？”宋勉问。
谢灿然摇了摇头，“他们……没有救出来。”
“被关在了隔壁房间。”
从谢灿然戴上手铐开始……应该说从宋勉被抓住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几乎没什么选择权。
“他们的情况很不好，如果不赶紧把他们救出去……”宋勉话音顿了顿，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哥哥，你不怪我没有选你。”谢灿然闷声说，他看着宋勉的侧脸，他是有那么一瞬间有自私的想法，想要换宋勉。
不过理智和思考能力大于私人情感。
“我为什么要怪你，是我连累了你。”宋勉已经猜到了整个事件的过程，估计是用他把小殿下引过来的。
“你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宋勉问。
“我不知道。”谢灿然摇了摇头，他目光坚定，低声道，“哥哥，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他们两个人的手铐互相连着感应装置，其中一人的手铐被解开，另一个就会爆炸。
宋勉的猜测没有错，深艇穿过了黑海，实际上黑海只有一条裂缝能够达到两千米深底，其他地方并没有那么深的深度。他们从缝隙穿过，到达了黑海的另一端，这边连着星都灰色边缘地带，是一个多种族的接壤区。
他和谢灿然很快被分开，到地方时，宋勉被Alpha推着出去，他再次看到了那些小omega们。
他们被拽着向前走，长长的锁链拖在地上，宋勉数了数，一共十二名小omega，他们没有一个被放走，全部都被留下了。
这里是一处地下废弃实验室，红色的伞状蘑菇比棕榈树还要高，它的身上爬满了毒蛇，地上甚至躺着毒蛇的尸体。
宋勉很快没有心思思考这些了，他被注入一针试剂，几乎是刚注射完，全身都变得燥热起来。
他被推进一间密封的实验室里，这里见不到光，充满了潮湿和阴冷的气息。
他背后靠着冰冷的墙壁，手腕上戴着手铐，墙角是一些因为潮湿而破缝而出的青苔。
那些黑青色的植物让他想到湿热地区的回南天，空气中的水分蒸发掉，十几道黑影交织，他身体是燥热的，心底却整个坠入寒冷的深渊。
机械男声穿透墙壁，像是恶魔一样响在他耳边。
“你的情况好一些，只是十二名植入暴-戾因子的Alpha……虽然这并不是他们自己选的，当年的人形兵器计划里，他们在出生时就已经被决定了命运。”
“这些Alpha信息素很容易失控，而你现在被强迫进入发-情期……小殿下那边情况似乎更难抉择一些。”
“我给他注射了高强度的催-情剂，里面混合了暴-戾因子，他和十二名未成年的omega关在一起，你说……如果小殿下标记了其中一名……或者弄死了几个，他犯的是不是星都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