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咒
“喵喵喵！！！”
主卧的房门紧闭, 孩子们挤在门口，竭力将耳朵无声地贴在门板上。门缝中依稀传出几声愤怒的猫叫声，间或夹杂着织田作之助的低语。
男人的音量太低了, 又被门挡住大半, 大家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不会是吵架了吧？”房门前偷听的位置有限，真依挤不进去, 在后方小小声地问。
伏黑惠的思想还在挣扎：“……偷听是不对的。”
闻言，津美纪和真希倏地回头，真依条件反射抬手捂住伏黑惠的嘴。
伏黑惠：“……唔唔唔！”
——我又没说错，干嘛不让我说话！
真希紧张地连连比出“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惠，难道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津美纪郑重地竖起食指：“就一次。”
他们知道偷听不对，但他们真的没听过系统猫猫发出过如此尖锐的猫叫声。就算玩耍时一不留意压到它的尾巴, 猫猫都不曾生气。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
织田爸爸匆匆忙忙地出去一趟，再回来时，就给猫猫带了两个形状古怪的零食, 其中一个是黑乎乎的圆球。
白猫有些诧异, 昂着头跟织田爸爸对话了几句后，就把黑球吞了下去。
之后他们就进了卧室, 没多久, 卧室便爆发出尖锐的猫叫。
要不是知道织田作之助不是坏人，他们都以为猫猫被虐待了。
这让他们怎能不担心。
“你们不要出声, 我再听听。”津美纪比了比口型，和真希一起将耳朵贴近门缝。
会被发现的吧。
伏黑惠生无可恋地被裹挟在中间, 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织田作之助早就听到了门外悉悉索索的动静。
房门倏地打开。
“哇啊——”
真希和津美纪失去重心, 双双扑倒在地。好在门口铺着一层地毯, 她们才没有受伤。
视野中出现了一双男士拖鞋。
顺着西裤往上看, 红发男人正微微弯腰看着她们，下巴的胡茬让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成熟得像个大叔。
男人灰蓝色的眸子没什么波澜，像是早有预料。
“偷听？”织田作之助问。
“啊哈哈……”
真希率先爬起来，心虚地拍了拍裤腿和手心不存在的灰：“我们就是路过，对吧，津美纪。”
津美纪干笑几声，硬着头皮附和：“嗯，是、是啊。”
“是吗？”织田作之助不置可否，没有拆穿他们。“真依和惠呢？”
真依支支吾吾：“我……”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打断，给几个姐姐找补：“她们是路过，看到我在这儿就来陪我拿东西的。”
织田作之助：“拿什么？”
伏黑惠：“织田爸爸昨天给我们念的那本童话书，我记得放在你的房里了。”
男孩往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姐姐们的身前。他仰着头，一张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绿瞳不太自然地移开一瞬。
看得出来，他竭力让自己的话更加真实可信。
只可惜，惠不是擅长撒谎的小孩，而织田作之助的眼力向来过人。
织田作之助不打算为难小孩，他从善如流地接话道：“啊……那本书的话，我后来收在书房的书柜里了。惠想看，可以去书房找找。”
伏黑惠暗暗松了口气：“好。”
织田作之助将小孩轻轻推出门外：“去吧。”
卧室的房门合上，四个小孩面面相觑，还没开口，门再度打开。
“我和猫猫没有吵架，只是在一件事的意见上出现分歧。”织田作之助淡声道：“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孩子们：“啊？哦……”
织田作之助：“晚餐吃咖喱，等一下我就去做饭。”
一周已经吃了两次咖喱饭，不想再吃第三次的孩子们自知理亏，含泪道：“……好，我们最喜欢咖喱饭了。”
——让织田爸爸得逞了！本来想说服他改掉一周三次咖喱饭的习惯的！
卧室的房门轻轻合上了。
织田作之助隔着门都能听见孩子们隐隐约约的懊恼的谈话声，等哒哒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将目光移向飘窗上的白猫。
系统猫猫背对着他，面朝窗外，尾巴一刻不停地左右晃动，非常用力地拍着飘窗上铺的榻榻米。
还是在生气。
织田作之助挠了挠头，迟疑地问：“真的不行么？”
[你自己想想你的主意有多离谱！]系统向日葵式猛回头，大声喵呜指责：[你不仅想把四个小孩都带回横滨，还想把我的程序拿给夏油杰用！]
[前者本身就是违规操作，后者……你要我怎么把程序给你？]
系统说着说着还委屈了起来：[我们搭档这么久，你最终却不要我，选了夏油杰。可恶！]
它的内置程序可以消除咒灵球中的负面情绪，让咒灵球从抹过呕吐物的抹布味，改为，与空气一样无色无味。
怎么能因为这个就不要它？
——明明是我先来的！
系统在心中怒道。
织田作之助十分纳闷：“我没有不要你啊。”
[我的程序无法剥夺，你希望我帮一帮夏油杰，不就是要把我送给夏油杰吗！]系统委屈。
啊……
原来不是生气，是误会了。
织田作之助连忙解释：“我是想让你帮我查一查，系统商城中有没有类似的咒具、能力……或者，我能不能向主系统购买这个程序。”
[不是要丢掉我？]系统十分怀疑。
织田作之助摇摇头，提醒：“我们签了契约，不能毁约啊。”
系统一噎：[……倒也不用这么老实，织田作，这种时候你可以说点漂亮话敷衍我的。]
“这样么，我不太懂应该说些什么好。”织田作之助皱着眉头，认真地说：“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猫猫甩了甩尾巴，态度软化下来。
[对不起，织田作，是我误会你啦。]
织田作之助严肃道：“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我太着急了，没把话说清楚。”
一人一统便又和好了。
……尽管他们根本算不上吵架。
系统开始仔细去思考提议的可行性，它为难道：[不是我不帮你，是这事太过天方夜谭。从来没有宿主提出这种要求……就算有，我也没有权限答应你。]
“那么，你能替我上报主系统吗？”织田作之助问。
系统：[我会将你的诉求告诉它的，但成功率不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先试一试。”
说到这里，织田作之助有些不懂：“杰的事姑且不谈，你为什么会反对我带津美纪她们回横滨？太宰之前也跟我去过明美家啊。”
系统言简意赅：[短期跟长期是不同的嘛。再说了，你要带伏黑惠走，你问过伏黑甚尔么。]
真希和真依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跟织田作之助离开，反正她们死也不想再回禅院家。津美纪的母亲早就不知道拿着伏黑结婚时给的钱跑到哪里去了，也可以跟着一起走，就当换城市生活。
伏黑惠不同，他有亲爹。
并且亲爹已经金盆洗手从良了——偶尔还是会跑去接一些无关紧要的单子赚赌马钱——至少不再居无定所，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虽然伏黑甚尔的工资基本都拿去赌马了，最喜欢的依然是夜晚的走肾工作，还每天装作一副不在乎伏黑惠死活的样子。
但也只是“装作”。
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是伏黑惠的亲生父亲，毋庸置疑，他爱伏黑惠，就像织田作之助爱伏黑惠一样。
织田作之助不能一声不吭地把伏黑惠带回横滨。
“……我会去问一问他们的。”最后，织田作之助答道。
*
系统回到了属于它自己的空间，抓紧时间连线主系统。
现实中，织田作之助则是将四个孩子叫到面前。幼崽们在织田作的招呼声中，一人搬来一个小板凳，端坐在其上。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红发男人神情严肃。
糟糕。
织田爸爸不会是要骂他们吧？
以为偷听的事还没揭过，四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惴惴不安地互相交换眼神。
织田作之助将自己来自异界的事尽可能简单通俗地诉说了一遍，在结尾时问道：“我到时候会先回一趟横滨，再过来接你们……你们愿意跟我回横滨吗？”
房间内一时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孩子们不敢在“余怒未消的织田爸爸”面前窃窃私语，只能用眼神来交流。
——织田爸爸在说什么？
——不知道，惠，你呢？
——不懂。大概是在说他是外星人的事吧？异界什么的……昨天播的动画片不就是这样说的么。
——小惠你在说什么，太复杂了我看不明白！
孩子们再聪明，也还是孩子。
织田作不能指望一群最大才上小学的幼崽，能够理解复杂的量子力学。
幼崽们听不懂织田作的解释，织田作也看不懂他们的眼神交互。
等了又等，也等不到答复。男人抿了抿唇，声音微哑地补充道：
“如果不想，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会经常回来的。我会委托可靠的中介替我寻找照顾你们的保姆阿姨和监护人……”
话没能说完，便被真希大声打断。
“停！你说的话，我们听不懂！”真希啧了一声，跳下小板凳，叉着腰，“总之，跟着你走就行了，对吧？”
其他三个幼崽跟着拼命点头。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那有什么关系。”扎着马尾的大女孩撇了撇嘴，理所当然地说：“有你在啊。”
真依规规矩矩地坐在板凳上，模样很是乖巧，说的话却很决绝：“我和姐姐不想再回禅院家，织田爸爸如果不想要我们了，就把我们丢了吧。我和姐姐两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的。”
天啊。
织田作之助哪里听得这种话，连忙道：“真依，我没有不要你们。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真依埋怨道：“那织田爸爸就不要吓我们嘛。”
“抱歉，我还以为……”织田作之助越说声音越低，话尾消散在空气中。他把目光转向另一对姐弟，“津美纪，惠，你们……”
坐在中间的小女孩眉眼弯弯，笑容格外甜美。
“又要搬家了是吗？”津美纪轻快地说：“这次我会提前打包好行李的，我有经验啦！”
在她身旁，黑发海胆头男孩应和着姐姐，他犹豫了很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憋住了什么也没问。
织田作之助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选择了坦诚。
“惠，你想的没错。”
织田作之助单膝点地，半蹲在伏黑惠面前，视线与他平齐。他竭力放柔自己的嗓音，可惜收效甚微。
“你如果跟我离开，就不能经常见到伏黑甚尔了。”
伏黑惠懵了，两只小手的手指绞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紧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吗？”
那倒不至于。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答道：“惠想他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但是不能太频繁……唔，大概只能每周一、两次。”
传送门的开启也是需要技能冷却时间的。
跟现在没什么区别呀。
伏黑惠满脸疑惑，掰着手指数道：“一、二……嗯……没有了。”
织田作：“小惠在数什么？”
伏黑惠：“除了跟着织田爸爸住学校碰到的，这个月见到那个男人的次数。”
织田作之助：“……”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没什么区别。
织田作之助瞬间平静了许多。
“我刚刚想问的不是这个。”伏黑惠纠结地说。
织田作之助的十分可靠且沉稳地说：“是什么？”
不管小惠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的。
伏黑惠实在没忍住，朝红发男人招了招手。
织田作之助会意，凑了过去，一大一小头碰头，光明正大地在女孩们面前说悄悄话。
女孩们表情微妙，真希的眉毛高高挑起，臭弟弟竟敢有事瞒着她？
津美纪仗着本就离得近，悄咪咪地倾了倾身体，竖起耳朵。
——有什么事是她这个姐姐不能知道的！
织田作之助配合地压低声音：“可以说了。”
男孩酷似海胆头的发丝扎在他的脖颈上，有点刺刺的。下一秒，织田作之助听见伏黑惠做贼般的悄声询问：
“织田爸爸，你来自M78星云吗？”
“你会变成光飞走吗？”
“电视上都是这样说的！”
“你要带我们走，所以我也会变成光和你一起飞走吗？”
织田作之助：“……”
津美纪：“……”
那是什么。
基本不看动画片的织田作之助十分茫然地：“啊？”
津美纪是个聪明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具有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心智，至少她知道奥特曼只是动画片。
她心想：
小惠真可爱啊。
就是少看点动画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