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第56章
程冽挡在江惜的面前。
彭娟不由稍作思考了一下……有没有可能, 她也需要有个人来帮忙挡一挡拥挤的人群呢?
这时候记者们再次动了。
他们急切地希望挤到江惜的面前去。
要知道谁不想拿到第一手资料呢?要知道前面他们可错过太多了啊!
至于这个挡在面前的志愿者……这不就一个人吗?
正常采访,他有什么好拦的?问题是……他拦得住吗?
大家脑子里齐齐闪现过这个念头。
“江惜,请问你之前还参加过什么比赛?”
“江惜你对下面的比赛有信心吗?你认为自己可以夺冠吗?”
记者们的声音再度响起,拥挤在一处, 嗡嗡的, 江惜其实几乎不太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吵闹得像是蚊子。
倒是其他队员多少终于有了点儿受欢迎的感觉。
眼看着记者又要往前挤, 还有些场外对射箭感兴趣的观众, 也开始往这边扎堆了。
这下队员也开始表情发苦了:“别挤别挤,一会儿弓扎着你们……”
因为在比赛结束之前, 谁也没想到今年射箭队会拿冠军,还会获得这么大的关注度,所以他们完全没有针对眼前的状况提前做出准备。
程冽并没有回转身去看江惜的表情, 也没有像是常见的桥段里那样, 背对记者将江惜圈入臂弯, 圈入自己的防护圈。
他只是皱了下眉, 眼尾顿时被拉出了几分凌厉的感觉。不过那凌厉一晃而过,很快就消失了,所有看见的人都会以为那大概只是自己的错觉。
下一秒, 只见几个志愿者突然加了进来, 把江惜一行人全挡了个结结实实。甚至连同程冽一块儿都被挡住了。
这下记者甚至真被阻挡了去路了。
记者愣了愣, 总觉得这一幕画面似曾相识。
“我们只是想采访一下, 没有别的意思。”记者马上为自己解释道。
“这边走。”志愿者并没有接他们的话,只是引着射箭队的人们往另一个方向走。
后面的人急得跳脚, 但硬是突破不了这条防线, 只能干看着江惜这个巨大的新闻素材着急。
这头程冽才出声问:“你要接受采访吗?”
江惜:?
江惜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她问程冽:“你知道后面的选手说了什么话吗?”
那些外国选手, 说的和之前她遇见的外国人又不太一样。
当然,落在她的耳朵里她都听不懂。
程冽顿了下:“抱歉,我当时没听清。”
一个是当时环境太乱了,确实没听清,一个原因是……他确实不会南鲜语。但解释的后半句话,到了喉咙口,又不知不觉地被咽了下去。
南鲜语……倒也不是不能现学。
江惜应了声:“哦。”
她没觉得失望。
因为她也觉得刚才的局面太乱了,又乱又吵。
这时候彭娟突然笑着插声:“小程这是要做你的经纪人啊?”
江惜:“经纪人?”她的眼眸里略透出一丝困惑:“什么是经纪人?”
“小程刚不是问你吗,要接受采访吗。经纪人就是干这些琐碎的活儿的啊哈哈。还包括什么接代言啊,谈商业合作啊。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能随便签商业合同,你没限制啊。小惜……发财了!”
彭娟拍着江惜的肩,砸着嘴,有种跟着一块儿赚钱了的感觉。
江惜恍然大悟。
“不过这一切估计还得等咱们把赛比完……小惜,个人赛还得加油啊。不不,我不能给你压力……”彭娟说着又马上把自己否决了。
江惜点了下头,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什么会有压力?
他们又不需要射中一只飞奔的鹿。
如果不小心没射中,也不会延伸出整个国家气运变差的寓意,百姓们也不会痛哭,臣子们也不会震惊又畏惧地跪在地上望着她。
“哎,你真该让小程好好教教你了,今天领奖是我在说话。下次换成个人赛,你要是拿了冠军,总得拽两句英文吧?拽不出来多尴尬。”彭娟十分贴心地建议道。
程冽:“没问题。”
江惜皱了皱表情:“我觉得有问题。”
彭娟:“有困难啊?”
江惜问她:“我说了华国话,他们自己去翻译不行吗?”
彭娟:“……行,倒是也行。但是,英文差,很容易被嘲笑的。”
大巫不解:“我都没有嘲笑他们不会念诗施咒,他们为什么能嘲笑我?”
彭娟:“呃,呃……”她还真一下子被难住了。
不过等一下。
念诗她可以理解,施咒是个什么东西?彭娟呆了呆。
程冽在一旁突然开口:“嗯,那就不学了。”
弄得江惜都不由回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江惜的语调缓缓的,有种不自觉的天然的可爱。她问:“嗯?可以不学?”
她还记得他为了劝学,给她讲故事讲到一半,不告诉她结局的恶行。虽然最后她通过自己的努力,用搜索引擎搜到了故事的结尾。
反正就是有一点的奇怪呀。
他不劝她了。
“嗯,可以不学。你不想学就不学。”程冽顿了下,声音这才有种和年纪不符的轻描淡写,“你说得对,如果有真正喜欢射箭队喜欢你的观众,他们自己会用想办法工具翻译你的话。”
彭娟琢磨了一下:“那得成为很牛的运动员才行吧?”
不然在别人那里,逃不了打上一个低学历、没文化的标签。
隔壁乒乓球队有个小姑娘就是这样的,从农村里出来的,因为天赋早早就被选入了国家队,成绩那叫一个真差啊,没少被媒体拿出来阴阳怪气,甚至还有些所谓的粉丝也要拿出来踩一踩。
但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将方方面面都兼顾到的人毕竟是少数。总有些人,因为起跑线就足够的差,导致了他们有着很多方面的不足,也许是文化课成绩,也许是语言,也许是缺乏艺术细胞和基本审美……
除非站在顶峰。
以绝对强硬的专业特长,将这个领域完全统治了。
彭娟暗自摇摇头,心说那太难了。
江惜却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她记住了。
原来只要很牛,就可以不用学习了!
这边程冽送着人回到了酒店。
那边记者才终于琢磨出来刚才似曾相似的感觉是什么了……
“不就几个志愿者吗?整得跟保镖似的!”
江惜一行人回到酒店各自收拾完,就准备去吃晚餐。
程冽也准备离开。
江惜叫住他:“先别走,还要做翻译。”
程冽应了声,没有拒绝,他默默无言地跟在江惜的身边,像是长得过分好看,还自己会动的人形立牌。
彭娟那边收拾好出来,见了忍不住一笑:“行,一块儿吃饭吧!”
就是不知道那天那位相当有钱的年轻富二代,看了会不会当场撤资……
反正这些也都不是她能操心的,害。
今天扬眉吐气的射箭队员们,顾不上再去思考别的,高高兴兴地就去了食堂。
“今天教练是不是要请客啊?”
“在这儿也宰不了他多少钱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没说几句话就到了食堂。
正好碰上击剑队的。
击剑队的就显得不大高兴了。
射箭队的面面相觑,也不敢问成绩。
还是击剑队的看见了江惜,先和她打了个招呼:“小惜送那手环真不错啊。”
射箭队的纳闷了:“怎么不错了?”
其他队员也忍不住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好嘛,你们又不是小江惜的队员,怎么都还有礼物收?击剑比我们帅吗?”
击剑队的人这才露出了点笑容:“人长得好看没办法。”说完,才又正色道:“你们不知道,西格德那支队伍今天跟中邪了一样,全体发挥失常。我们顺利进了半决赛。”
“卧槽?那不是好事儿吗?都进半决赛了!”
“算好事吗?……算是吧。所以我们刚才夸江惜送的手环好使嘛,跟开过光似的,好运都来了。但是吧,今天西格德他们表现太拉胯,搞得我们都没什么赢了的感觉。就跟莫名其妙捡便宜了一样。”击剑队的忍不住撇嘴。
“是啊,叶禹天苦练那么久,今天还没好好展示绝招呢。”
“嘘,嘘,别说了。正主过来了。”
他们话音落下,就看见几个白人青年走了过来。他们的表情的确显得有些颓然,完全笼罩在一种低沉的气氛之中。
这边西格德几人也在聊天。
“也许我应该带一个十字架的。”队员苦着脸说。
西格德反倒显得平静点儿了:“我早就和你们说了,这东西会动。”
队员抹了把脸:“谁敢相信呢?谁敢相信它们在失踪之后,又回到了我们的手环上。”
说到这里,队员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赞助商!”有人强调道。
西格德却说:“不行!”
他的表情很复杂,语气略有点无奈地说:“格里菲兹先生……不会在意的。”
“什么意思?”
这几天通话下来,西格德也不是完全的蠢蛋,慢慢地,他察觉到了格里菲兹先生的目的。
他终于弄明白了,格里菲兹想知道的发生在华国的特别又奇怪的事,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事。
格里菲兹好像很期待,这些手环上的“生物”在这个国家掀起动-乱……
于是西格德很快反应过来——
他们这些运动员,不过是几个载体。
几个带着生物合法入境的载体!
一旦他们将生物的异状报告给格里菲兹,格里菲兹会在乎他们的恐惧吗?当然不会。
也许反而会因为他们看穿了这东西是活物,担心他们在华国走漏风声,于是干掉他们。
这样的想法,并不夸张。
国外的黑手党很常见。
越来越庞大的资本,动动手指几乎就可以碾死他们。
为国争光的运动员们,听上去好像拥有了不得的地位,可他们恐怕还不及一个足球明星拥有的权利大。
“我们绝对,绝对不可以报告给格里菲兹先生!”西格德咬牙切齿地说。
他的表情甚至因为这样的动作看上去显得有点狰狞。
队员们被他的样子吓坏了。
“好吧,不说就是了。”
“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华国有神父吗?也许我们该请一个神父来驱邪……”
西格德的表情舒缓了一点,他皱起眉:“这里没有神父吧,但是我听说过了,华国有神婆。”
“神婆?那是什么东西?”
“哈?神婆?听起来好像比神父高了一辈,也许会更厉害?”
几个队员暗自筹措着款项,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离开酒店去驱邪。
在西格德告诉他们不想没命的话,一定不要表现出异状,也不要把消息传回国内之后,他们就老老实实地等待着神婆来拯救自己了。
坐在这头的江惜,抬眸扫了一眼西格德等人。
那些东西,……很会龟缩起来啊。
江惜皱了下眉,顿时觉得没趣极了。
晚餐大家都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射箭队本来还想炫耀一下拿奖了,但看江惜这个主要功臣都满脸的神游太虚,他们也只好先憋住了情绪。
万一……就是说万一……后面再拿到奖,到时候一股脑儿地炫耀出来,是不是更攒劲呢?
再万一,后面没能拿奖,对手把状态调整好了直接碾压他们,那他们没炫耀过,也就不用丢脸了!
这样一想,刚才没接受采访也是对的!
这会儿是风光了,后头一旦摔下来,那第二天新闻标题就得是“骄傲自满”四个大字。
于是吃完饭,大家也就规规矩矩各回各家了。
这边江惜一进门,就听见了一道幽幽的声音。
“男主角的人设……崩了。”
声音像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又像是有点幽怨,又有点恐惧和不可置信。
江惜很久没听见这个声音,乍一听见还惊了一跳。
“嗯?……009?”
009号系统发出短暂的感叹之后,就又悄无声息了,像是不敢得罪江惜,也像是为了避免自己被气到炸机。
江惜都快忘记程冽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了。
她问:“崩了吗?”
009号还是没说话。
江惜并不在意:“我记得你之前就说过,女主角的人设崩了。大家都崩掉,应该不关我的事。所以这个世界还能继续运行下去,对吧?”
009号:。
大家都崩掉,负负得正是吧?
它就知道,江惜只在乎这个世界会不会崩!江茉也好,程冽也好,她都不在意!
它想告诉她,不是的。
言情小说的人设重要性是有次序的。
因为贩卖的对象往往是女性读者,以至于言情小说最重要的人设其实是男主角。
配角、炮灰可以崩,甚至女主角也可以崩,但男主角不可以。
很明显,程冽变了。
009号拼命忍住了把这些规则告诉给江惜的欲-望。
它决定等程冽崩得再厉害一点,……到时候江惜才会知道,拥有一个给她指出明路的系统是多么重要的事。
于是009继续装死了。
江惜洗漱完后,就躺到了床上。
她的手机准点响了起来。
电话是柔兆打过来的。
柔兆在电话里没有提起那颗已经被融化掉的方糖,他只是在那头说:“您可以将手机放在床头,我会继续为您讲睡前故事。”
江惜想了又想,还是拒绝掉了。
“为什么?”柔兆问。
江惜:“你的声音已经足够具有威慑力,会吓走那些生物的。”
她想快些解决掉它们,而不是让它们一直老老实实地躲起来。
“好吧。”柔兆遗憾应声,只能挂断了电话。
不过他最近又学到了一点高科技。
原来,人类可以录音!
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把自己讲的睡前故事录制下来,让大巫带上,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伴着他的声音入眠。
光是想一想,柔兆就已经足够快乐且为之着迷了。
连jio都不可抑制地翘了起来。
江惜挂断电话后,在床上翻了翻身,也觉得这个黑漆漆的夜晚好像是有点儿干。
她拿起手机,发了消息给程冽。
那头程冽坐在房间里,正在和远在国外的“哥哥”视频通话。
“我觉得你最近变化很大。”
“……”
“喂,你难道不应该说点什么吗?反驳我?或者应和我!”“好吧,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你明明还这么年轻,却总是试图把自己禁锢起来,像苦行僧一样赎罪,嘿,这个词我用对了吧?是这么用吧?明明可以过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这个国家,过这样糟糕的生活?”
程冽这才动了动唇,纠正了他一下:“这个国家,是我的故乡。”
“好吧,好吧。这正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你的脸色不要这么糟糕,我不说了。毕竟你最近已经在变好了,至少……你愿意接受……”哥哥的话说到一半,发现程冽拿起了手机。
程冽在看消息。
【睡了?】
程冽很快回复了江惜:【没有。】
哥哥不高兴了:“我看上去很像是可以被忽视的东西吗?”
程冽认真地答道:“当然不是。”
“那我们可以认真地聊一会儿天吗?”
“……等一下。”
哥哥更觉得离谱了。
除了不离开华国这一点外,程冽可太听他的话了。
程冽总是认真地听他的每一句话,不管正经的,不正经的,高兴的,抱怨的。他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程冽更好的弟弟了。
当然,太过听从的程冽,时常让他觉得程冽和他不够亲近。
亲近的兄弟关系,怎么可以像奴仆一样,一个听从于另一方呢?
“好吧,我等一下。”哥哥说着,在那头顿住了。
他应该高兴,程冽终于会做出格的事了。
这时候手机那头的江惜又发来了消息:【讲个故事听听。】
“你那是犹豫的表情吗?”哥哥问。
“不是。”程冽飞快地否认了,然后拿起手机,按下语音键,张嘴就起了个头,然后“咻”的一声发了出去。
只可惜语音的时间限制了他的发挥。
程冽不得不多发了几条语音出去,然后才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哥哥在那头眉头越皱越紧。
程冽……在给人讲故事?
最终,他实在忍不住了:“……你们就没想过打一个电话,在电话里慢慢讲吗?”
程冽:“……”
程冽:“也可以,那我们就要结束视频通话了。”
哥哥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等等。……是我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小把戏,是我唐突了。你接着发语音好吗?”
程冽这才放下了手机。
“对了,说点正事。上次那个试图杀死你的通缉犯,他突然恢复正常了。真奇怪对不对?一个人通常是在站在审判庭上的时候,才会装作精神病。可他偏偏,在来暗杀你的时候,疯掉了。而等他站在审判庭上,却又突然清醒了。你还没有仔细和我说,当时你到底是怎么躲过去的?这个通缉犯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表现?”
哥哥一口气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程冽回答得相当干脆:“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哥哥的音调陡然拔高,显得格外惊异,“你怎么会不知道?嘿,连父亲都夸赞过你,你拥有一颗比我更聪明的脑子!”
程冽却对这句话显得很抵触,他皱了皱眉,然后才笃定地说:“我确实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江惜身上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也不打算去探究。
“可是……”
程冽挂断了视频通话。
等界面突然黑掉了,程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皱了下眉,但也没有再联系回去。
而那一头的成年男人,程冽的“哥哥”,骂骂咧咧:“学会挂我视频了!哈哈!他妈的终于学会挂我视频了!”
秘书转头一看。
好嘛。
这位满脸都写着高兴呢。
那是发自内心的真高兴呢。
像是希望弟弟叛逆,如此期盼了十来年,终于愿望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