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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重返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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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十七岁(一)

*

仲夏夜。

君廷国际酒店。

大厅中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华尔兹乐曲在空中悠扬旋转,正中央的舞池上,一束光线聚拢, 有钢琴家坐在其间演奏。

朱昊整整领子,油头满面的脸上浸着红光,没少在投资人、制片人之间打转, 他为人左右逢源, 溜须拍马拍的好,倒叫人懒得下面子赶走。

宴会快开始时, 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喧闹的人声。

不少刚刚还端着架子的老总顿时像闻到腥味的猫, 一窝蜂涌了上去, 急匆匆地,将那刚进来的人团团围在中心。

“沈总,今儿吹了什么西北风, 您也来了?”这是套近乎的。

“一会儿有慈善晚会, 您这是看上什么东西了, 我这虚长你几岁,也没你鉴宝能力好, 待会儿咱们坐一块, 也好交流交流。”这是拉不下脸的。

“嗐,沈总还跟我客气什么,一会儿看上什么东西了, 我直接帮您拿下!”这是目的性极强的。

……

人群影影绰绰, 循着缝隙, 露出来一个男人的剪影。

男人穿着挺括昂贵的西装, 气势沉稳雍容, 水晶灯光微微打在他脸侧, 勾勒出极为深刻的脸部轮廓。

他眼眸幽深,漆黑的宛如一汪寒潭,一眼望不见底,狭长的凤眼眼尾有些许细纹,刻映出时光与岁月的痕迹。

几个拉着自家女儿过来套近乎的老总被他轻飘飘一瞥,笑容一僵,本想说出口的话瞬间咽回去,讷讷地,问着好。

这位爷这些年脾气好了,人也沉稳下来,做事不显山不露水,一身尊贵沉敛的气度,但当年初出茅庐的时候,可是能笑着将人一脚踹出宴会厅的。

生意场上混的人都是人精,谁都怕这种有权有势、还敢打破规则的人,万一哪天这人又看自己不爽,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踹出宴会厅怎么办?

只是随着岁月流逝,这些猴年马月的事已经不会有人再提,如今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是君廷国际的董事长,大权在握的沈时。

朱昊脑袋飞速运转,眼睛一亮,短短几秒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今晚的慈善晚宴只是稍微放出点‘沈时会来’的风声,圈子里那些大佬便尽数递了橄榄枝过来,该捐的捐、该拍的拍。

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大家心知肚明。

朱昊眼珠子一转,跟在他身后的小明星刚松口气,揉揉笑僵的脸,下一秒便被他急匆匆的推着往前走。

小明星腰细腿长,脸又白又嫩,十足的奶油小生长相,偏偏长了双斜飞上翘的丹凤眼,冲散了这股阴柔感。

他人还回不过神,叫苦不迭:“朱哥……这又是干嘛啊?”

朱昊压低声音,瞪他:“安静点!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听好了,以后能不能当人上人就看你今天的造化了。你当我今天为什么不带张妮霓、宋妃儿她们来,那边那位,你也听说过,是君廷影视的董事,沈时!”

“来之前我都打听清楚了,这沈时有个同性恋人,叫什么长什么样我虽然查不出来,但也听说过,长着双凤眼。男人啊,你别看着他们好像多老实,实际上哪个不偷腥。”

“你也别嫌弃这是潜规则,一会儿等人少点,你就拿着酒杯撞上去,路我都给你指明了,你自己选吧。是一辈子这么不温不火的在圈子里混,还是拼一把,我都不干涉你!”

小明星越听越白的脸色渐渐平复下来,他神情变幻莫测,眼神里是恐慌与焦躁,朱昊冷眼旁观着,知道今天这事儿是稳了。

他确实没查出来沈时爱人的模样,但是顺藤摸瓜摸到过京大论坛,十年前的事了,京大论坛更新换代过不知多少轮,到最后,他也只扒出来那个男人的侧颜。

只一眼,他便被男人那双眼睛吸引了注意——

波光潋滟,眼尾洇红,如春雨海棠。

开合间颇具气色神韵。

但那也是十年前的照片,那男人如今定然不会还那么好看,这便是他手下艺人博上位的机会。

如朱昊料想的那样,小明星看起来还有些排斥这事儿,但等到沈时走到宴厅中心,露出那张雍容、冷淡的面容后,他最后一点不甘心也咽回了肚子里。

有权有势的男人,无论什么年纪,都值得人拼一把,更何况是有权有势还有颜的男人了。

小明星身处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性向早就不能用简单的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概括,想到自己这两年惨淡的流量和话题度,他咬咬牙,狠下心,端起红酒杯,不留痕迹地朝人群中的男人走过去——

他还记得朱昊刚才说的话,故意露出一双眼睛,这眼睛动过刀,割过双眼皮,但割的自然,某个角度看上去,还有些欲语还羞的美感。

朱昊在他身后观察着,见他这副作态,忍不住点了点头,觉得今晚就算不能事成,也能在沈时那里留下个印象。

然而下一秒,变故陡生。

小明星还没挤进人群,便看见沈时接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他冷淡的五官便像融化的冰山,柔和下来,黑沉沉的、深邃的仿佛能看破一切虚词的眼睛也溢出些笑,不再理会周围老总们的盛情邀请,说了句“失陪”,便径直离开会场。

中途有人追上去,小明星看了眼。

那是前段时间爆火的某个小生,穿着C家这季度的夏装,西服上点缀着星光,胸口露出锁骨,从头发到脚踝无一不精致,更出彩的是他那双刻意勾画描染过的凤眼,波光粼粼、含情怯意。

他就那么追在沈时身后,嘴里说着话,下一秒,众目睽睽中,沈时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很平静的扫了他一眼。

隔了那么老远,小明星都能感受到那一眼中蕴藏的冷意与警告。

刺骨又骇人。

他心跳停了一停。

几秒后,才心有余悸的喝了口酒缓神。

幸亏他走得慢,没真的凑上去碍眼。

而不远处,流量小生则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半晌,才在经纪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跟他一同离开。

……

“是谁呀?”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黑色宾利静静驶离会场,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听着手机那头传出的人声,温柔缓慢,似乎和小朋友待在一起久了,说起话来会不自觉地压低尾音,轻柔的,如春风拂面,像在哄人。

不管是不是真哄,总之他的雇主很吃这一套。

就连这几天周身散发的冷意都消散了不少,声音也柔和的仿佛能化成一滩水:“不认识的人。宝贝,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边事情有点多,”叶然温声说:“下月就能回去了。”

“下月初还是下月末,”沈时疲惫的垂着眸,今天事儿多,叶然这几天不在家,他干脆住在公司,忙起来连晚饭都来不及吃:“我去接你。”

叶然毕业后自己开了家工作室,给各大游戏厂商、影视剧、动漫改编画宣传图、人设图等等,画圈除却看实力,有些厂商也注重画师的名气,名气的高的画师要价自然与名气低的不同。

叶然除了画商稿,平日里也接点私稿,积攒积攒人气,毕业才一年,就因为某副宣传国风的画稿大火了一把。

忙忙碌碌五六年后,去年开始叶然正式离开工作室,做起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开兴趣班,教小孩子画画。

许多七八岁的小孩子总有些奇思妙想,画的画也天马行空,叶然和他们相处得久了,说话的声音、语调,做事的态度渐渐都变得柔软缓慢起来。

两人今年满打满算,都已经突破了三十大关。

从大一那年到现在,十几年风风雨雨携手走了过来,外人眼里心思莫测的沈时在叶然眼里,一直是许多年前那个会在凌晨偷偷带他出去吃夜宵的青年。

也是这个粘人的、会因为他出远门而担忧的‘老’男人。

他轻声笑了起来,耐心的安抚:“我一会儿问问妈吧。如果可以提前的话,我这个月月末就回去,好不好?”

沈时被哄得露出笑意,沉沉笑着,嗯了声:“家里什么都有,不用买东西带回来,小心肩膀。”

“知道,你也是,再忙也得按时吃饭,我听张婶说你这几天都没回家?”叶然担忧地问:“又住公司了?”

“嗯,季末了,公司事多,还得商讨下个季度的合作。”

“事情多也要吃饭呀。”

“一个人吃,没胃口。”沈时说。

叶然便笑了:“沈小朋友今天也很不听话。”

耳边听见一声嗡鸣,沈时抬了下眼,余光瞥见一点红色的车影,随后便靠到椅背上,专注又温柔的听着叶然的声音。

“等叶老师回来管我呢。”

“叶老师不管不听话的小朋友。”

“三十岁的小朋友可以管吗?”

叶然笑起来,声音依旧是柔和轻缓的,当真像在哄画室的小孩子:“管,一百岁了也管。”

这会儿夜深了,公路上车不多,司机王叔是他亲自选过来的人,二十几年车龄,开车稳当,经过一个分岔口时,王叔谨慎的降低车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条限制货车的道路上,看见了一辆大货车的影子。

等靠得近了,他才确定那就是一辆运瓷砖的大货车。

他登时皱起眉,知道自己是碰上不长眼的了。

身后,沈时撩起眼皮,淡淡的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先生,”即将与大货车擦肩而过,王叔全副精神都提了起来,这大晚上的,生怕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您坐稳了,这路上有辆违规上道的货车,我加点车速,离它远点。”

沈时便嗯了声,不再多言。

电话里的叶然却忽然紧张起来,莫名其妙的,他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几乎是低喊着:“怎么了?沈时,沈时?”

沈时立刻应声:“没事,路上遇到辆货车,马上就到家了。”

叶然却还是放不下心:“货车?你在高速上?”

“在市里。”

“市里怎么会有货车,沈时,你让王叔开车小心点,”叶然越发不安,前些年沈时不是没遇到过商业竞争里的下作手段,也是因此,沈时将他护的很好:“绕路也好,别跟它争——”

车子已经开始提速。

超过货车,前面就是分岔口,再直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他和叶然的家。

大货车的远光灯刺目晃眼。

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映出黑白光圈。

王叔懵了懵,看着这不守规矩就算了,居然还敢压线的大货车。

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刺目的远光灯依然没有关闭。

下一瞬,后座上皱眉的沈时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神骤然一变,厉声喝道:“王叔,降速——”

……

“砰——!!!”

高架桥上浓烟滚滚,大货车轰然侧翻,货车司机面上的表情定格在惊恐、无措上,而性能优越的宾利车足足在桥面翻滚了五六圈。

交警大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车祸的消息,也知道了宾利车主的身份。

整个交警大队一时间焦头烂额,各路人马齐上阵,探口风探消息——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交警大队绝对要担责,城市道路居然会出现疲劳驾驶的大货车,外界一定会认为是他们不守职责——

公安局长头都大了,一天一夜后,他接到了沈寒清的电话。

年迈的上任掌权人露出了獠牙。

只有一个意思,那个货车司机,必须严惩。

……

叶然风尘仆仆自国外飞回来,整个人脸色苍白,强撑着一口气到了医院,既要照顾听到消息便倒下的沈寒清,还要照顾病情复发、无法从新西兰飞回来的沈母。

整个沈家的担子全堆在了他身上,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变得越发柔和沉敛,像一块打磨完整的璞玉,棱角是温润的,内里是清透的。

唯独在面对痛哭流涕地货车司机时,他罕见的露出极为冰冷、痛恨的神情。

甚至不等几人哭到沈父面前,便把这些人尽数逐出了医院。

沈时在ICU抢救了三天三夜,宾利车性能优越,这些年定期保养,又定制了许多零部件,在车祸发生的瞬间,即使在地上翻滚了五六圈,也坚强的护住了里面的沈时和王叔。

从icu出来,沈时又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足足一个月,一个月后,转入普通病房,沈父也从儿子出车祸的打击中站了起来,回公司替他主持大局。

沈母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坐着私人飞机飞回来,看见病房里的沈时后,掩面泣不成声。

叶然无法安慰她,因为他也是同样的痛苦与迷茫。

车祸发生了这么久,他仿佛还置身于梦境里。

仿佛只要从这场噩梦里醒来,他就能见到那个散漫的、笑着的沈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转眼间,沈时昏迷了整整三个月,身体情况逐渐转好,但就是醒不过来。

临近年末。

街头巷尾已经开始装饰圣诞用品,各处放着欢快的圣诞快乐歌,小情侣们顶着寒风走在下雪的夜晚,看着松柏树叶上闪闪的小灯。

这是叶然第一次过没有沈时的圣诞节。

他安静的买了一个苹果,坐在沈时床头,守了他一整夜。

窗外风雪翻卷。

夜色浓稠。

三十岁依旧是单身汉的于庭在门外看见这一幕,还是红了眼眶。

都说祸害遗千年。

沈时也得长命百岁才是。

这个年过的毫无年味,如一潭死水,波澜不起。

然而就在一周后,叶然和沈母突然得到一个消息。

——国家科学院研制出了一种新的医疗机器。

专门针对植物人、精神疾病者等病患的症状,对症下药。

只是治疗手段较为奇特,正在征集志愿者,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给所有家属一个希望。

叶然第一时间报上名。

心神不宁的等待了一周后,他受邀前往科学院,看见了一排排椭圆形的机器舱,机器舱斜靠在支架上,足足有两米多长,外观酷似鹅蛋,上下窄中间宽,里面流淌着清澈粘稠的液体,微微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第一批志愿者只有七个人。

毕竟是新产品,许多人在得知治疗期限一月起步后,想到一团糟的现实生活,到底还是放弃了机会。

科学院的人介绍了机器的使用方法后,着重表明,这种脑电波治疗法会将治疗者投入病人的意识之中。在那里遭遇的所有事,都自成一个意识世界,不得干扰和违背,而要循序渐进,一点点刺激病人,使他们醒来。

这些意识世界,可能是病人某段真实的记忆,也可能是病人虚构的梦境,治疗者进入其中,必须遵循这个世界的逻辑和规则,否则后果无法估量。

一大串注意事项讲解完,几位志愿者各自躺入机器中。

叶然透过单面窗户,看见了外面的沈父沈母。

两人两鬓霜白,眼神担忧而无力。

他缓缓闭上眼,温润的液体包裹着他的四肢、指尖,他的心脏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下,跳动的越来越慢,眼前闪过无数沈时的面容。

最后的最后,是那场车祸前,沈时温柔疲倦的声音:“叶老师,早点回来吧。”

他已经回来了。

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叶然眼眶潮湿。

沈时,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

一小时后。

实验室房门开启,两个工作人员走了出来,脸上神情轻松,对一脸担忧的沈父沈母说:“放心吧,疗程一切顺利。”

沈父沈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来之前他们也细致的打听过治疗方法,这会儿在几个工作人员的科普下,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意识世界是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道:“怎么说呢……目前这些病人之所以醒不过来,是因为他们的意识被困在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意识世界,他们在意识世界里‘生活’着,以为自己已经醒了,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实际上只是在沉睡。”

“我们秉承的治疗理念,就是让这些病人意识到自己还没‘醒’,从而使他们在现实世界里醒过来。”

沈母点点头,追问:“那这个什么意识世界,对然然有没有危险?”

工作人员笑道:“这个您大可放心,沈总是意志坚定之人,能困住他的肯定不是虚构出的梦境,截取的应该是他某一段真实经历过的记忆。”

“这段记忆是他人生比较重要的转折点,或愤怒、或喜悦、或悲伤,只有这种记忆,才会令他代入进去。”

“您二位有什么猜想吗?”他感兴趣的问。

沈母一脸疑惑:“人生的重大转折——”

她仔细思考了一圈,按照沈时的脾性,能困住他的自然不可能是成年后的事,成年后他越发的沉下心来,不可能被一段经历过的事蒙骗。

能困住他的,定然是发生在成年前,年轻气盛、傲慢自我的那段时间——

等等。

沈母眼皮一跳。

一旁沈父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忽然呼出口气,握住她的手,绷着声音:“应该不会。”

沈母:“我记得……然然没见过以前的小时吧?”

沈母手里有不少录像带,但这些年在沈时若有若无的阻止下,从来没给叶然看过。

他这个儿子包袱还挺重,生怕叶然看了会笑话他。

陈年旧事了,沈母笑盈盈的也无所谓拿不拿出来,因此,叶然一直认为沈时天生就是这副冷淡温和、从容守礼的绅士模样。

要是沈时真的被困在那年——

沈母几乎不敢去想。

一是不敢想叶然以后会怎么看沈时;二是不敢想儿子要真的能醒过来,还能有什么脸装蒜。

这事儿闹得——

沈母甚至有点恍惚,沈时要是醒过来了,不会再晕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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