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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先婚后爱(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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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前后, 疗养院内也充满了节庆的气息。

处处挂着小铃铛、红丝带,疗养院毕竟是私人疗养院, 价格昂贵, 各项服务设施也极为完备,圣诞当天,新西兰的气温依旧温暖,海边海风咸湿, 一望无际。

叶然推着叶父的轮椅, 陪他一同散心。

叶父清醒已经有近一个月, 从刚开始的无法下床, 到现在的可以下床适当的散心、运动,无疑不证明着他身体状况的好转。

叶然怕他挂念着叶氏的事, 自他身体好转后便一直在等他问起,可时间一天天缓慢的流逝, 叶父昏迷一场后, 好像真的不再管这些俗事。

叶然的心情也渐渐的镇定下来, 直到今天, 将叶父推到海岸线旁, 给他披上毛毯后, 叶父忽然出声, 问他:“然然, 张明浩那些人最近有没有找你?”

叶然一愣, 反应过来后摇摇头:“……没有。”

他没有想到叶父已经知道了叶氏的情况,僵硬片刻, 从轮椅自带的挎包里拿出坐垫, 铺到叶父身边坐下。

海面微凉的微风袭来, 扫过脸颊, 叶然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他坐了许久,听叶父缓缓地说:“我和你张叔叔、孙叔叔很早的时候就认识,那时候你妈妈和他们一起创业……”

这是一段独属于他们这些人的过去。

叶然坐在柔和的海风中,听大病初愈的叶父,用一种平静的、自然的语气讲起过去,那个在叶父口中讲义气的张明浩、大方可靠的孙国海、决策果断却又温柔耐心的陈母。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在朝前看,被困于过去的只有叶父一个人。

他如此惦念那段时光,许是因为那段时光里的每个人,都是最美好的年纪。

两人在海边待了很久,叶父偶尔说到某些往事,会出神般的沉默起来,接着对叶然笑笑,他很少笑,也很少在叶然面前笑,叶家的环境便是严父慈母最真实的写照,叶然安静的看着他,好像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深切的疲惫。

“然然,”这场谈话最终以叶父的肯定结束:“你做的很好。”

“这段日子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很好。”

叶父再次笑起来,他看着叶然,与叶然相似的瞳孔中映出叶然茫然地脸,轻声说:“你和你母亲很像。”

她如果见到今天的你,也会为你而骄傲。

危难之际的叶氏从来需要的都不是拉合作投资,而是稳住根本。

叶然手里至今还牢牢攥着叶父的股份,这些股份,才是叶氏起死回生的基准。

……

晚上,沈父沈母高高兴兴的煮了一锅饺子来疗养院。

叶父吃不了这些,但叶然陪着沈母吃了许多,九点多两人又吃了份酒酿圆子,一起看着电视剧里的狗血爱情,耳边是沈父叶父随性的交谈。

叶然偶尔听了两句,叶父嘴里似乎出现了沈时的名字,但他不确定是沈时,还是沈氏,只犹豫片刻,电视里的声音就被调高了。

沈母笑眯眯的拍拍他的手背,低声说:“他们男人就是烦,刚吃完饭就谈公司的事,也不怕积食……然然,你以后可不要跟他们学。”

叶然回过神,笑着点头。

沈母也反应过来,恍然:“差点忘了,我们然然是艺术家,跟他们这些铜臭味的男人可不一样。”

“那沈时哥哥呢?”叶然眨眨眼问。

“他啊,也一身铜臭味,”沈母撇嘴:“就差住在公司了,然然,你可别被他带偏了。”

接下来的电视剧讲了什么,叶然没看懂。

他回了卧室,十几分钟后,沈时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叶然正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的是沈时从国内邮寄过来的快递盒,足足十几个,他正在一个一个拆箱。

室内没打太亮的灯,钓鱼灯散发出柔软温馨的暖橘色光芒,叶然穿着长长的睡裤,坐姿使然,缠着三条脚链的右踝露了出来,赭红的小珠子勾缠着雪白的皮肉,映衬得愈发漂亮。

北京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沈时还没睡,坐在书房里处理工作,他穿着浅灰色的睡衣,额发随意的搭在眉骨上,戴着防蓝光银边眼镜,微微撩起眼皮看来时,眸光深邃、气质卓然。

“然然?”沈时唤道。

叶然手里拿着小刀,头也不抬地拆箱:“包的好严实啊……是陈妈给我寄的吃的吗?”

沈时失笑,无奈的看着他:“想吃什么,我让陈妈准备料理包,给你寄过去。”

“那太麻烦了,”叶然想了想,看向视频中的沈时:“让陈妈把菜谱发给我就好,到时候我给叔叔阿姨们做。”

沈时挑起眉梢,不置可否。

第一个大箱子拆开了,叶然从里面发现了零零散散七八个锦盒。

每个锦盒都被泡沫、充气袋包裹的严实。

他一个一个打开,漂亮的锦盒中央呈凹陷性,环拱着中心的蓝宝石,熟悉的蓝宝石颜色剔透晶莹,内里仿佛蕴藏着一片深海,丝丝缕缕的华光闪烁,从不同角度看,依旧完美无瑕。

这是沈时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他好像知道剩下的锦盒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叶然头大的依次打开,红宝石、粉钻、玛瑙、翡翠等,形状不一,却都精致漂亮的充斥着贵气。

他实在喜欢bulingbuling的东西,忍不住一个个把它们拿出来,并排摆放在床边,自己则半跪着,谨慎小心的拿起来把玩。

他指尖拿着一块水滴状的红宝石,低着头,乌黑的碎发贴在颊边,睫毛细长而浓密,暖橘色的光芒为他的侧脸蒙上浅淡的光晕,像一块细腻的羊脂白玉。

视频另一端,沈时温和的目光缓缓变沉。

“小乖,”他喉结滚了滚,低声唤道:“跟我说说话。”

叶然被他唤的这才想起来还在通视频,他偏头去看沈时,看着那头靠着椅背,仿佛什么时候都不会变了脸色的沈时,忽然眨眨眼,想使坏,“你确定你想听吗?”

沈时望着他,似有所觉,唇边勾起些笑意:“想听。”

叶然小声说:“沈阿姨让我不要向你学习。”

沈时捧场的问:“为什么?”

叶然笑容差点掩不住,“因为你一身铜臭味。”

他显而易见的在与沈时的交锋中占得上风,高兴的连宝石都不看了,而是仔细地观察着沈时面上的神色,试探性地想知道这句话会不会对沈时造成影响。

几分钟后,视频里的沈时像卡了网,一动不动的垂着眸,眼帘洒落一片阴影。

叶然不安起来,叫道:“沈时?沈时?”

“嗯,”他叫了几声,沈时才疲惫的应道:“……我在。”

沈时如他想象中的变了脸色,但叶然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看着沈时隐隐压着落寞的眉眼,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真是太过分了。

坐立难安了一会儿,叶然丢下宝石,轻声问:“你没事吧?”

他绞尽脑汁地安慰起对方:“其实阿姨就是随口一说,你不要放在心上……阿姨提起你的时候还是很骄傲地……”

他抿着唇瓣,宽松的睡衣衣领向下滑,露出一小片雪白柔软的颈肉。

沈时眸色沉了沉,压下心头的妄念,低声说:“然然,我不是因为你的话生气。”

叶然一愣:“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今天明明是一起过节得日子,而我却无法去新西兰陪你们。”沈时苦笑,“这样的日子可能还会持续到过年,我很抱歉。”

叶然深深的震惊了。

脑海里一时只有“我真该死”四个大字。

愧疚如潮水般涌来,他张张口,在沈时幽深的注视下,艰难的想着主意:“那我……一会儿去跟阿姨说说,让她回国去看你?”

沈母虽然嘴上总是埋怨沈时,可实际上对沈时却是满意又骄傲的,要是让她知道沈时内心这么孤寂,肯定头也不回就坐飞机回去了。

沈时神色微顿,道:“不用麻烦她。”

叶然已经开始琢磨计划,根本不听沈时的描补:“等明天我就跟阿姨提一提你的事,你放心吧,我爸已经醒了,我一个人照顾他也顾得过来。”

“然然,”沈时加重了语气,唤回他的注意,温和道:“我妈他们年纪大了,长途跋涉对身体不好。”

叶然拧眉,在心里思索他的话,接着,便听沈时若有若无道:“正好陈妈他们也很想你,不如你回来一趟,过完元旦再回去。”

“我?”叶然懵了,下意识低头去看视频,视频中,沈时正看着他,耐心的等着他的回答:“可是我……”千辛万苦才逃出来啊!

对啊!

他可是偷偷跑出来的。

这要是回去,那不就是羊入虎口。

叶然脑袋顿时一清,睁大了眼,盯着视频里的沈时,毫不客气道:“不要。”

沈时也笑起来。

叶然:“我才不回去,你自己过节吧。”

说完,他伸手就要挂断视频,视频里,沈时并没有生气,他看着自从叶父醒来,便越发变得鲜活的叶然,目光温和,笑着道:“然然,晚安。”

……

“啪嗒”。

视频挂断。

书房内暖气充盈。

沈时倚着靠背,耐心的等了片刻。

几分钟后,手机震了震。

叶然:[晚安]

他缓缓勾起唇,到底还是笑出了声。

*

圣诞过后 ,连着的就是元旦。

新西兰人民也过元旦,甚至也过新年,元旦当天风和日丽,叶然推着叶父出去逛了一圈,接着跑去机场,接到了趁着元旦放假,跑来新西兰找他玩得安瑜。

安瑜也去看望了叶父,包里带着安父安母让他远渡重洋也要带过来的保健品。

叶父知道他和叶然关系好,也知道他只有两天假期,没有多加阻拦,笑着让叶然带他去新西兰转转,新西兰这个国度有着美丽的风景以及蔚蓝无边的大海。

来这里的头一天,叶然带安瑜去体验了下当地的风土人情,第二天,两人便在疗养院附近的沙滩玩,脚底板的沙土绵密细腻,叶然踩着人字拖,给安瑜拍照。

安瑜摆了几个游客经典姿势,笑眯眯的,沙滩裤被风吹的鼓胀,两人也拍了不少合影,从叶父出事以来,这还是安瑜第一次见叶然笑得那么开心。

他心里感慨不已,又拉着叶然往海里跑,很是闹腾了一阵。

两天的旅程结束的很快,临走前,叶然买了不少新西兰的特产送给他,居然还有两罐奶粉,安瑜看的好笑,拎着背包,去办理托运。

看着叶然如今的精气神,他欣慰的拍拍叶然的肩膀,很认真的说:“然然,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珍惜当下,现在叶叔叔既然醒了,那那些事情就不用你来担心了。”

叶然听的茫然,“嗯?”

安瑜没发现他的茫然,想到来新西兰前安父让他交给叶父的表格,以及叶父当着叶然的面看表格的行为,还以为叶然已经知道了一切。

“置之死地而后生,叶叔叔果然有魄力。”说完,他收起感慨,抱抱叶然:“好了,然然,我走了,咱们过年见。”

叶然依旧茫然,但嘴上却很自然的应话:“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

安瑜:“知道啦。”

一个小时后,飞机划过天空。

安瑜彻底离开了新西兰。

叶然压下脸上的疑惑,细细的思索起安瑜嘴里的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意思?

回到疗养院,叶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叶父,叶父既然瞒着他,就说明并不想让他知道。

从前遇到类似的事,叶然并不会追根究底,但或许是叶父昏迷期间,他也对叶氏有了感情,犹豫了很久,叶然最终还是敲响了病房门,得到叶父的允许后,推门而入。

“爸。”

叶然转头,看见叶父手里的文件夹,他愣了愣,叶父也才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撂下文件夹:“你怎么来了?安瑜上飞机了?”

“嗯,刚上,”叶然坐到叶父床边,看了眼他手边的几张纸:“阿瑜临走前跟我说了叶氏的事……你现在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把精力那么快的投入进去。”

“安瑜都和你说了?”叶父又是一愣。

叶然点头。

叶父捏捏眉心,眼里涌现出温和的情绪,他抬手,揉揉叶然的头发:“然然,你从小就喜欢画画,我和你妈妈都希望你做你想做的事,程家人诡计多端,在商场上混了那么多年,就连我都不一定能看出来他们的目的,也多亏他们的作为,才让我看清叶氏的弊病,你不要多想。”

……程家?

不是偷/税漏/税吗?

怎么和叶氏扯上关系了?

叶然心跳缓缓加快,直觉告诉他,有些一直被冻于冰层下的真相,即将破冰而出。

他没有说话。

叶父也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你沈时哥哥帮了我们许多忙,他比你沈叔叔手腕更强硬一点,有他这样的合作商,叶氏只会蓬勃发展,不会出事,你也不要因为两家合作的事,改变对他的态度,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就可以。”

叶氏和沈氏合作?

叶然深深的皱起眉,想到这几天每天都和沈时视频,而沈时却一点口风也没漏,莫名有点烦闷。

他心不在焉的想着今晚视频要不要问问沈时为什么不告诉他,下一刻,叶父口中便说出了让他大脑一片空白的话。

“程家罪有应得,一审判决已经下来了,洗/钱罪量刑看洗钱数额,程安邦敢拿叶氏试水,就要承担后果,现在他进去了,程嘉铭那几个孩子又因为寻衅滋事也被拘留在看守所,所以然然……”

叶父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他煞白的脸色,以为他还在后怕:“这些心怀不轨的人都会得到报应,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就什么都不怕。”

……

新西兰时间晚上十一点。

只开了一盏台灯的室内,叶然丢在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一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又开始继续拨通,‘沈时’两个字闪动着,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十分钟后,电话改为视频通话。

无数条消息发过来,被窝里的叶然拿过电话。

他接通电话,听见了沈时焦急低沉的声音。

“然然?”

“然然?乖,让我看看你。”

……

凌晨两点。

首都机场内灯光明亮,人声嘈杂。

听不见叶然的声音,沈时大步行走在机场内,许文和安娜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身上甚至没来得及换下的西装。

沈时手里拿着手机,大衣衣角在空中翻滚,他面无表情,眉心紧蹙,许久也听不见那头叶然的回应,他深吸一口气,松开领口的纽扣,回头看了眼许文,许文立刻识趣的去办理手续,安娜则拿出笔记本电脑,迅速为他调整接下来一周的行程。

看了眼被调整后越发密集的行程,沈时眸色微沉,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紧绷,温声道:“然然,我很快就会到新西兰,有什么问题,我会当面和你解释。”

电话里,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

沈时脑海中的神经绷得极紧,终于,他听见了叶然克制的呼吸。

叶然嗓音轻哑,含着水汽,很难过地说:“程家和我联姻……是为了用叶氏洗/钱,是吗?”

脑海里绷得极紧的弦即将断裂。

沈时紧紧拿着手机,手背青筋凸起,首都机场明亮刺眼的灯光将天地晕染成一片苍白。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中央,忽然很想抽烟,忽略掉一众望过来的视线,他走到角落站定,宽阔挺拔的身姿彻底被一片阴影覆盖。

“然然,别人的过错,不是你施加给自己的压力。”他轻哄道。

“别说这些漂亮话,”叶然声线有些控制不住的颤,“叶氏是不是……因为我,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不是,”这一点上,沈时的声音沉稳而笃定,瞬间撑起他被自责和愧疚淹没的心:“程安邦和孙国海勾结,图的是借用叶氏空壳洗/钱,但叶氏股份的大头在你手里攥着,他们能操作的空间不多。”

这也是程父为什么支持程嘉铭和叶然订婚,并急于定下来的原因,只要叶然和程嘉铭订婚,通过他的手段,总能从叶然手里讨得一点叶氏股份的操纵空间,再进行洗/钱。

叶然呼吸急促,即便听了他的话,依旧沉浸在自己识人不清、差点拉整个叶氏下水的后怕与懊悔中,他嗓子里含着浓重的水汽,声音又哑又低:“除了这个……你有没有其他瞒着我的事?”

沈时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他周身的气势恢复成平日里的稳重。

许文已经办理好了手续匆匆赶来,瞥见他浓稠如墨的黑眸,一时间不敢再上前,只远远的站着,等待沈时通完这通电话。

“我们见面说。”沈时道。

叶然摇头:“我不想和你见面,你不要来……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其他瞒着我的事。”

他身为叶氏的少东家,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就连昏迷了半年多的叶父,都比他先知道。

被隐瞒的无措与乍然知道真相的冲击交互缠绕,像收紧的藤蔓,包裹着他的心脏,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叶父的病房回屋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给沈时发的消息,他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什么也不管。

沈时确实没有想到叶然会突然知道真相。

在他的计划中,他会慢慢引导叶然去查叶氏过往账簿的事,让叶然自己发觉到不对,先做好一个心理准备,再一点点告知他真相。

有叶父苏醒、叶氏重组作为好消息代为缓冲,叶然即便难受,也不会反应那么大。

但他没想到叶父会将事情直接告诉叶然。

两人之间的信息差间接的使叶然知道了真相,并在仓促下无法接受真相带来的打击。

叶然天性中的内敛、道德感,会使他将所有压力和重担往心底积压,一旦到达一个临界点,便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垮掉。

他对程嘉铭的信任,对程家的感激,在得知真相后,将会化为一柄柄利刃,刺向他自己。

这是最坏的结果。

并且已经发生了。

最近一班飞往新西兰的航班在两个小时后。

沈时站在角落,垂落的眼睫在他眼下洒下一层阴翳,他眼中翻滚着暗色,语气温和,哄着叶然:“小乖,别说这样的话,我们见面说,好不好?”

叶然沉默。

沈时嗓音愈轻,低缓而温柔:“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

天气仿佛也随着叶氏真相的到来而变得昏沉。

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影响,新西兰早晚温差大,多雨,一天之内天气变幻多端。

叶然不知道自己昨晚多久睡着的,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海面上乌云翻滚,汇聚成铺天盖地的暗色,其间夹杂着锯齿状的闪电,“轰隆”一下,劈开重重乌云,降下雪亮的寒光。

蔚蓝色的大海瞬间翻腾起来,波涛汹涌、暗潮涌动,浪花一朵高过一朵,乌泱泱拍击着岸边,仿若电影中灾难来临前的景象。

室内开着空调,叶然感觉到冷了,将温度调高了些。

他披着毛毯,坐在窗户边,怔怔地望着窗外。

心情的低落与景象融为一体,他觉得胸口有一尊大石,沉甸甸的压着他,让他难以排解。

叶然看着天空,出神了不知多久,才被手机的震动唤回注意。

他掏出手机,看见沈时的来电。

“然然,我在疗养院外,可以见一面吗?”

“下雨了,如果愿意来,记得打伞。”

……

疗养院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宾利车内开着暖气。

沈时坐在驾驶座上,将车停在较为遮风挡雨的角落。

许文和安娜没有来新西兰,国内还有很多事急需他们处理。

沈时摩挲着口袋里的烟盒,压下烟瘾,沉沉的望着窗外。

他等了许久,雨越下越大,斑驳的雨痕在车窗上留下长长的印记,天色昏沉莫测,整条寂静的街道都被烟雾笼罩,升起模糊的水雾。

半个小时后,沈时沉郁的视线中,缓缓出现一个人影。

叶然撑着伞,只穿着单薄的短袖长裤,脸色苍白,从雨水中走来,沈时神色顿变,迅速开门下车,顶着风雨跑到叶然身边。

他脱掉大衣,披到叶然身上,牵着叶然的手,带着他坐上宾利车的后座。

叶然反应迟缓,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呆呆地坐在车内看着他,沈时正在帮他擦手腕,侧脸掩映在车厢内的阴影中,有种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变了神色的沉稳与从容。

叶然红着眼眶,强忍了许久的眼泪一滴一滴顺着睫毛缀下来。

他哭的无声,耳边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接着,便被男人抱进宽厚温热的怀里,掏出纸巾,轻轻擦着眼泪。

叶然深吸一口气,任由他给自己擦眼泪,哑着声音说:“……你说,你还瞒了我什么。”

从昨天到今天,就连做梦,他都在担心那些未被他知晓的事,只有没有底气、没有被无条件原谅过错误的孩子,才会在自己犯过错后,如此后悔与不安。

沈时看着他潮湿的眼睛,宽大的手掌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很轻的给他顺气,掌心下的脊背清瘦蜷起,是一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动作。

沈时放缓声音,温柔的搂着他,叶然趴在他胸前,滚烫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胸膛:“程嘉铭出/轨的事,我比你先知道。”

叶然一愣,抬起头,视线里沈时的脸很模糊,他看不太清,茫然地问:“……你比我先知道?”

“嗯,”沈时轻描淡写道:“无意间撞到了,准备告诉你的时候,你也知道了。”

叶然眼泪又掉了下来:“……就连这个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沈时无奈的看着他,抬手给他擦眼泪,他动作很轻,怕擦破了叶然的脸颊一样,力道小心。

“叶氏内部有人出卖消息的事,我也比你先知道。”

“但是你又没有告诉我……”叶然眼眶通红,别开脸躲过他的手掌,挣扎着要从他的怀抱里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沈时压制住他的反抗,大掌不容置疑的摁在他后背,他低下头,捏着叶然的下颌,和叶然微微红肿的眼睛对视,“不,然然,有一件事你知道的很早。”

“关于我对你一见钟情的事。”

他眸色幽黑,声音却很温和,平静地说出足以炸开叶然思绪的事,箍在叶然腰上的手掌宽大而有力,泛着很烫的温度,叶然还在掉着眼泪,茫然的功夫,便被他俯身亲住。

熟悉的气息长驱直入,缠着他的舌尖,没有以往那样凶狠贪婪的力道,充满抚/慰与温柔。

叶然受不了这种亲法,车内充盈的暖气此时升高了温度,他热的后背出了汗,乌黑的发丝贴在颊边,眼睫濡湿,瞳仁被亲的有一瞬间的空茫。

含着舌尖的力道不轻不重,片刻后,他还是难受的推拒起来,颤颤的掉着眼泪,仰着头,肿胀可怜的舌尖颜色烂红,像熟透的浆果,含着甜腻的汁水。

一个多月没有亲昵,叶然才被沈时教会的换气方法,早早便被他忘得完全,他被亲的脸颊潮红,瞳孔涣散,被放过后,更是偏过头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没过一会儿,又被同样偏过头的沈时吻住,渐渐的,脑海里没了那些伤心的、让他难过的事,只剩下沈时没完没了的亲吻。

……

天地间满是呼啸而过的风声、雨声。

大雨磅礴,如黄豆大小般齐齐砸在车头。

叶然窝在沈时怀里,被禁锢的动弹不得,只能掉着眼泪环着他的脖子,脑袋晕晕乎乎的,被男人掀起衣服,递到嘴边。

“小乖,咬住,”沈时嗓音沙哑,呼出的热气洒在耳畔,细细碎碎的亲吻下来,充满宠爱与纵容,那抚在后背上的大掌始终温和,不紧不慢的,舒缓着他紧绷的情绪:“……乖一点,疼疼你。”

他被哄得迷迷糊糊,很乖的张开口,柔软深红的唇瓣像揉烂了的花汁,唇珠肿了起来,温温软软的,咬住了唇边的衣角。

那双被泪水浸湿,乌黑清透的瞳仁不解的看了过来。

片刻后,瞳孔霎时间变得彻底涣散,泪水沾湿了眼睫、脸颊,他咬着织物的唇瓣颤了又颤,喉结不住的吞咽,在男人温柔低沉的絮语中,觉得自己像泡在了一汪温泉中,泉水舒适的流过全身,带来一阵颤栗与酸软。

临睡前,叶然浑浑噩噩的,在脑袋里艰难的回想。

……什么一见钟情。

……什么早就知道。

根本就是骗他做这种事的借口!

*

再次醒来,叶然睡了快五六个小时。

这一觉睡得很沉,身体仿佛排除了一切疲惫,深深的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周围是卧室里的布局,温馨而舒适,床头开着小暖灯,黯淡的照亮一小方天地。

叶然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被胸口的肿痛胀醒,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缓了会儿,脸色一点点变得通红,眼睛也瞬间附上了一层水光,五指抓着被褥揪了好一会儿,指骨都透着红。

太羞耻了。

太过分了。

叶然纯然干净了二十年的人生,无法承受这种刺激,他从床上下来,步履蹒跚的去了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的时候,门便被敲响了。

是沈母的声音。

“然然?还没醒吗?”

“醒、醒了……”叶然急忙道:“阿姨?怎么了?”

沈母语气里含着笑:“你啊,还和小时那孩子一块瞒着我,过个元旦有什么惊喜不惊喜的,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才一直没睡好?醒了就下来吧,我怕阿姨熬了汤,你也多喝点。”

叶然一愣,回过神连忙称是。

下了楼,他看见了正坐在客厅里,和沈父叶父一同讨论金融政策的沈时,沈时穿着浅灰色家居服,带着银边眼睛,平静的交叠着长腿,靠着沙发靠背,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

三个人都不是健谈的人,偏偏说起金融政策,却各有各的见解,话语不停。

叶然瞥了眼沈时,心里满是憋屈的火气,背靠着的他的沈时似有所觉,忽然偏头望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后微微一笑,眼里沉淀着温和的情绪,仿佛今天下午在车里对他做着亲密事情的不是他一样。

“然然,醒了?”

被他这么一唤,叶父和沈父也朝叶然看过去,叶然连忙和他们挨个打招呼,打完招呼,他不想久留,径直去了厨房,和沈母一起切水果。

“是不是很吵?”沈母看着他,眼里盈着无奈的笑意:“以前只有两个人,现在再加一个小时,真是没完没了了。”

叶然笑了下,没有讨论父辈们的话题的意思。

晚饭吃得是中餐,六菜一汤,熬的是乳鸽汤,每人一小碗,汤底醇厚,香味扑鼻,炖的软烂的鸽子肉入口即化,一碗汤下肚,五脏六腑仿佛都温暖起来。

沈时千里迢迢从北京飞来新西兰,只能待一个星期。

沈母心疼的不得了,打算趁着这一周的清闲时间,带他去逛个街,买几身衣服,吃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晚饭便在如此和谐的景象下结束。

整整一周,沈时陪在新西兰,那天的事情历历在目,叶然实在无法忘怀,除了吃饭时间一头便扎在卧室里不动弹,却又几次三番被沈时闯进卧室,抱在怀里或逗弄或亲昵的说话。

周三晚上十点,明早沈时就要坐飞机飞回北京了。

今晚沈母嘴里絮絮叨叨,担心他担心的不得了,生怕他在那里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顺便说起了让他去相亲的事。

叶然心里有点闷,埋在被子里玩宝石。

漂亮剔透的宝石们被他排列整齐,又打散,又排整齐,又打散,被子里太闷了,他脸颊浮起些汗,从被窝里探出头,捏着红宝石,对着暖黄的灯光看。

像个第一次拥有这些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地不得了。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叶然敏觉的歪过头,沈时倚着房门,浅棕色的家居服穿在他身上,削弱了他凌厉冷淡的气势,让他看起来更加温和。

他手里端着热牛奶,加了蜂蜜,闻起来甜滋滋的,不紧不慢的走进叶然的卧室,反手关上了门。

叶然顿时警惕的坐起身,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别过来了!”

沈时微微挑眉,顺从的停下脚步,把牛奶放到茶几上,“趁热喝。”

“……我知道,”叶然慢吞吞的裹紧被子,盯着他:“你出去吧。”

沈时来了些兴趣,站在原地没动,而是低头打量着他,眼中含着浅浅的笑:“然然,用过我就丢?”

叶然没搭理他,移开视线。

他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宝石,心不在焉的,没有再按照大小顺序摆放,而是胡乱的丢着玩,身上压下一片影子,他没抬头,很快,影子楼上他的腰,轻松的将他抱起,环在怀里。

“生气了?”沈时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脸上还带着斯文儒雅的银边眼镜,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被镜框遮掩,显得沉敛了许多,他一手箍着叶然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捋顺叶然的发羽。

“你知道的,”他低下头,声音里含着很轻的笑意,亲着叶然的脸颊:“我喜欢的人就在我面前。”

叶然:“……”

叶然无语的瞥他一眼,忽略掉耳膜里的痒意,继续沉默的玩宝石。

沈时环着他的腰,下颌抵在他肩膀上,看着他玩,感兴趣般的问:“最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粉色、蓝色、绿色,各种颜色都有了,在叶然雪白柔软的掌心中,闪烁着濯濯光华。

叶然终于开了口,“粉色。”

粉钻的颜色最为剔透漂亮,虽然价格不是这里最珍贵的,却是叶然这些天玩的最多的一颗。

沈时并不觉得他喜欢粉色有什么不对,而是嗯了一声,耐心的陪着他。

这一晚叶然睡得很晚,躺到床上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十点。

沈时早上五点飞机,已经离开了。

临走前,还给他留下了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新的宝石。

祖母绿宝石颜色剔透、浓郁,充满贵族般的色彩。

接下来到过年前的一个月,叶然都没有在向以前那样和沈时每晚视频,两人联系的频率大幅度下滑,年初降至,全国各个企业都要进行年终结算、总结等等事宜,极偶尔的时候叶然会在沈母的视频里看见沈时,沈时面色疲倦,手里还拿着报表。

他莫名看的心堵,再和沈时打电话的时候,虽然还是沉默的不爱说话,但也会慢吞吞的转告他,沈母让他多休息。

沈时也会笑着答应,接着温声问他:“今天还生气吗?”

生气被瞒在鼓里、生气被弄得胸口很疼、生气什么都不知道等等,这些都可以用生气两个字概括。

每到这时,叶然就会严肃的点头:“当然。”

当然生气。

被当作脆弱的什么都承受不起的生物对待。

让他很难受。

也很生气。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越来越接近农历新年,新西兰人民也过新年,甚至也挂红灯笼、吃饺子,华人超市里卖有年货,花生瓜子坚果仁,应有尽有。

叶然大早上的被热醒,去疗养院里看望了一番叶父。

叶父的复健很顺利,就连医生和护士也连连赞叹,疗养院四周挂有红灯笼,甚至一些华人的病房前还贴了福字和春联,出门在外,华夏人在哪里,年味就在哪里。

今年的春节要在新西兰过,沈时将在大年三十那天飞来新西兰,农历二十九那天,叶然陪着沈母去给国内的小姐妹们和亲戚们挑选礼物。

商场里人不多,几个奢侈品店内人烟寥寥,沈母有收集宝石和黄金的爱好,不过不像叶然单纯的欣赏,她更喜欢装饰在身上。

陪着沈母进了一家低调奢华的宝石店铺,进去了叶然才知道,这是家专门定制珠宝的老店铺,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打磨钻石、宝石等,全部由手工做成。

沈母是这里的至尊vip。

店铺的展柜上摆有一些未经雕琢的原石。

地下有产地、品种、历史传承等说明。

沈母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店员小姐跟在她身边,彬彬有礼的为她推荐,叶然腿有点酸,陪沈母逛了一路,他找到处沙发坐下,歇歇脚。

休息区的墙壁上嵌有电视,偌大的电视屏幕不停的展现着美轮美奂的宝石雕琢工艺,剔透的红宝石、蓝宝石、绿松石一闪而过,旁白音缓慢优雅的念着外文,为每一个宝石赋予独特的爱语。

叶然揉着腿腹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下,他茫然的抬起头,盯着眼前的屏幕。

水滴状的蓝宝石被黑色幕布环拱于中心。

变换的光线勾勒出它精致的弧度与神秘的色彩,仿佛深海海洋般深邃神秘,又如同碧蓝的天空般一望无际。

叶然怔怔地听着,纯正的法语从旁白音中吐出——

Je t\'aime à première vue.(我对你一见钟情)

……

这一路叶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卧室。

一进家门,他便冲上二楼,将自己反锁在屋内。

他手掌渗出了汗水,一个个的拿出锦盒,从里面小心翼翼地翻出不同颜色的宝石、翡翠、钻石。

他还记得刚才那家店铺的名字。

沈母说她所有的首饰全部是店里定制的。

不出所料的话,在她的耳濡目染下,沈时对宝石的所有了解,应该也来自于那家店铺。

他终于找出店铺的官网,动作有些迟缓的,捏起一块粉钻,对照官网上独特的爱语,一一翻译。

Romantique jusqu\'à la mort.(浪漫至死不渝)

蓝宝石——

Fidélité, fidélité, amour et honnêteté.(忠诚、坚贞、慈爱与诚实)

翡翠——

……

终于,叶然拿起一个月前,沈时最后赠与他的祖母绿宝石。

漂亮的祖母绿宝石荡漾的盈盈水波,颜色璀璨而浪漫。

他慢慢往下翻页,找到了祖母绿宝石的爱语。

Je veux t\'épouser.(我想和你结婚)

……

记忆仿佛回到了许久之前,那个雨夜,他醉的懵懵懂懂,被冷风一吹,好不容易清醒了些,无力的靠着沙发休息,却被抓着脚踝的力度唤醒,茫然地低头看过去。

那个半跪在他身前的男人克制而隐忍,用漂亮的红宝石脚链缠绕着他,语气轻缓,像怕吵醒这静谧的夜,温柔地对他说。

“然然,我并不希望你去找那些可以和你结婚的人,”他说:“是我想和你结婚。”

那些曾经吓得他惶惶不安,第二天便露出马脚的话语,因为沈时再没说过,他也不敢回想,所以被他掩埋在记忆深处,如同残破的碎片。

如今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正是因为他的害怕,所以他才拥有了这么多,漂亮的、含着无数情丝的宝石。

他确实应该早就知道的。

那个被沈时以见面礼为借口丢给他的锦盒里,装着的是他难以说出口的‘一见钟情’。

从来运筹帷幄、将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男人。

却在第一次见面,就将自己送给了他。

*

*

当晚,飞机落地新西兰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两点半。

沈时疲惫的打开手机,讶然的发现一通来自叶然的未接来电。

他站在出口处,等待着前来接他的司机。

新西兰夜里冰冷的风吹过,卷起风衣衣角,沈时给叶然回过去电话,嗓音倦怠却又含着笑意,“然然?”

电话那头,叶然安静的嗯了声。

沈时看了眼时间,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叶然没有回答,这段时日来,叶然经常沉默,沈时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耐心的等着他最后的回应。

等了许久,他忽然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一声吸气。

不等他皱眉,叶然又轻又哑,浸染着水汽的声音穿过屏幕,徘徊在耳边。

“以后再有事情,可以不要瞒着我吗?”

奇妙的、充盈着内心的膨胀感在这一刻慢慢升腾,沈时瞳孔皱缩,敏锐的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些意思,难得怔忡的站着。

夜色深沉,冰冷的晚风袭面,他整齐向后梳起的发丝微乱,搭在眉骨上,大脑一片空白,许久,干涩的喉咙中才挤出来两个字,极为沙哑。

“……可以。”

叶然嗯了一声,慢慢的,又道:“我还小,不想那么早结婚。”

沈时阖了阖眸,喉结滚动着,嗓音愈发沙哑:“嗯。”

宾利车停在台阶下,司机正要下车帮沈时拉开车门,沈时已经大步上前,拉开车门,迅速坐了上去。

怕他有急事要忙,沈家在新西兰雇佣的司机很识眼色,确定他要去的地方是疗养院附近的家属楼后,一路风驰电掣、开的飞快。

电话里一路无声的沉默。

叶然仿佛也听见了这头汽车的嗡鸣、划破风声的锐响。

接着,是到达目的地后开门的声音、走进客厅踩在地毯上细微的噪音,最后,是门外很轻的,“咚咚咚”的,被敲响的声音。

整栋小洋楼淹没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中。

沈父沈母睡得很早,今晚叶父也在洋楼里休息,半夜三点,正是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

叶然拉开房门,看见了门外风尘仆仆、一身寒意的沈时。

他被沈时拥进怀里,很轻的搂着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带来一阵细细麻麻的痒。

叶然没有动,埋在沈时胸前,宽厚结实的怀抱如以往那般,一次次的搂住他,将懵懂的他护在胸前,阻隔在无数风雨之外。

眼泪有要掉落的架势,叶然强忍着,不想自己在沈时面前总是哭。

长长的走廊静谧无声,黑暗里,他泪眼模糊的仰起头,眼泪被轻轻拭去,听见了沈时温柔的声音。

“然然。”

沈时嗓音低缓,含着笑,对他说:“结婚的话,我不接受无爱无性的婚姻。”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

尽管叶然现在对他只是一点感动与一点喜欢。

尽管叶然懵懂的还不明白什么叫爱。

尽管没有在最美好的年纪遇见彼此。

但只要相遇,他们终将为彼此吸引。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赤忱浪漫的故事。

*

……

此时此刻,二楼的黑暗中,两道影子静静相拥。

半夜睡不着出来抽根烟的沈父:“……?”

出来抓沈父抽烟的沈母:“……?”

莫名感觉气闷实在睡不着想出来散散心的叶父:“……?”

三人尴尬的站在三楼的楼梯上,同时往下看。

几秒后,面面相觑。

……等等。

这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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