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我迦大门
光耀之地。
藤丸立香有些失神地看着下方的金紫色华盖。
奥伯龙的奈落之渊永无止境, 是坠入后无法挣脱、也没有所谓最底层的无限深渊。
也所以，在这片漆黑、阴霾、可怖的黑色深渊中，这样一片如坠落在高原上的星子的金紫色浮岛竟炫目得令人窒息。
甚至连周围阴冷邪异的恶意都会被刻意忽视，这片岛屿如黑暗中的光亮, 绝望中的希望, 地狱里的天堂之光。
“好美丽……”
少女无意识地说。
但这样的美丽, 在浮岛上另外五名从者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阿尔托莉雅有些咋舌：“好恐怖的力量……”
阿托利斯微微眯了眯眼睛：“看清楚整体布局了吗？北方有低矮的山丘, 南边是田地，东边的山林连着北面，似乎有些亭台楼阁, 西面是什么？桃林吗？”
卡斯特听到桃林，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
在灵基记录里, 那时的少女作为圣剑材料的收集装置, 曾跟随乌瑟王在妖精国旅行, 经常被投喂各种水灵灵的桃子。
卡斯特舔了舔唇, 也许她今天有幸能品鉴一番？
倒是妖妃摩根和女王摩根完全没时间观察下方的地形, 摩根女王低声道：“你准备接手。”
妖妃摩根：“好。”
下一秒，原本缓缓下沉的平台突然急速下坠, 平台以及四周出现了复杂且炫目的术式。
妖妃摩根拿出自己的法杖，将维系漂浮平台的术式抽出, 和摩根女王的术式做对接。
摩根女王是乐园妖精，她使用的魔术和伊泽杉有细微差异，但妖妃摩根通过对比灵基记录, 可以得知伊泽杉的魔术源头是梅林。
也就是说，她的术式和父王的术式一脉相承。
藤丸立香看不出来, 但妖妃摩根在看到金紫色的漂浮平台瞬间, 神色就异常凝重。
在她看来, 光耀之地虽然在奈落之渊，但又飘忽不定，似乎下一秒就会从这片空间消失，可又好像被风筝线牵引着停留在奈落之渊。
考虑到乌瑟王和梅林的关系，也许眼前的光耀之地上还笼罩着一层梅林的幻术，他们此刻看到的一切很可能是假的！
既然如此，想要突破幻象和奈落之渊的内部空间，扎入这层飘忽不定的空间断层，真正进入光耀之地，就需要……
“亚瑟。”妖妃摩根开口。
阿尔托莉雅和阿斯托利同时回答：“王姐？”
妖妃摩根的面容微微扭曲，她冷漠地说：“大猩猩请闭嘴！”
阿托利斯有些尴尬，阿尔托莉雅歉意地对阿托利斯笑了笑。
妖妃摩根看向阿尔托莉雅，眼神柔和下来：“来吧，和许久未曾见面的父王打个招呼，用你的誓约胜利之剑。”
阿尔托莉雅闻言张开手指，一把巨大的金色光辉之剑出现在她手中。
“你确定？这里是父王的隐居之地，直接打下去不太合适吧？”
妖妃摩根摇头又点头：“这是一片被父王支配的土地，你的誓约胜利之剑应该不会对浮岛造成什么伤害，只会击破外围的空间壁障。”
“尽全力打下去。”她提醒阿尔托莉雅，“卑王也在，这里是卑王的奈落之渊，如果真的会损害浮岛，卑王会出面的。”
阿尔托莉雅一想也对。
虽然她没有和乌瑟王接触过，可是从灵基记录里来看，这是一位会让她养狮子玩的和蔼老父亲，难得有机会让乌瑟王看看自己的实力，她要好好表现。
“那么……”
阿尔托莉雅微微闭眼，随即全身魔力放出，澎湃汹涌的魔力化为如龙般的魔力风暴，荡起了她额前的金色发丝。
她高举手中的誓约胜利之剑，剑身上烙印的铭文一个个被点亮，可怖的力量以长剑为中心开始汇聚，形成了一道可怕的力量漩涡。
“Excalibur——”
金色洪流从阿尔托莉雅手中斩下，直直朝着下方金紫色海洋冲去。
与此同时，无数交叉如荆棘鹿角般的术式环绕在誓约胜利之剑四周，不断和浮现的金紫色术式撞击，为誓约胜利之剑的攻击开辟着道路。
阿托利斯看到这一幕，不想承认自己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羡慕。
他的王姐可从没如眼前的妖妃摩根帮助阿尔托莉雅一样释放过魔术，不给他找事就不错了！
轰隆！
金色洪流终于撞击在藤花海洋，这把足以拯救星辰的长剑在无尽花海上空戳开了一道细小的孔。
下一秒，摩根女王操控着平台，直直冲入了这道孔中。
藤丸立香只觉得自己跌入了滚筒洗衣机里，像是被拉住裤腰带三百六十度来回旋转，直直地被甩飞出去。
噗叽、刺啦、咔嚓——
她像是撞击在什么东西上，脑袋嗡的空白了一瞬。
藤丸立香只觉头晕目眩，胃部翻江倒海，恶心想吐的同时四肢还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胳膊和小腿的皮肤突然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紧接着飞行速度降了下来，她被很多藤蔓拉扯着，像是失控的车辆轰一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少女终于停了下来。
藤丸立香还没睁开眼，就忍不住侧脸低头：呕——
好痛苦！好难受！藤丸立香几乎将今天吃的所有巧克力全都吐了出来！！
太可怕了！已经融化成液体的巧克力混合着胃酸喷涌而出，不管是味道还是视觉都超级恶心啊！！
少女并未注意到她吐出来的一瞬间，本来她面前的紫色藤花突然变成了纯粹的黑色，黑色花瓣中泛着红色的花蕊，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无声吞噬了一切污秽。
缓了十来分钟，藤丸立香才恢复了精力和意识，她恍惚抬头观察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趴在一处低缓的草坡前。
她后方是紫藤花木形成的密林，前方植被让开了中间位置，似乎被人为清理过，草丛间散布着小石子，形成了一道从密林出来的小径。
藤丸立香眨眨眼，癔症了几分钟，大脑总算开始运转。
她好像和其他几个从者分开了。
不过她略思考了一下，放弃用令咒召唤从者。
这里是乌瑟王居住的光耀之地，应该不会有危险。
至于亚瑟王们和摩根们，他们可能找乌瑟王有事吧？
少女一脸深沉地想，她还是不要牵扯到不列颠内斗里了，毕竟单单一个阿尔托莉雅的数量就足够组建一个大军了！
——你们的家庭修罗场里不要有我的名字！
想到这里，藤丸立香长出一口气，决定自己在附近逛一逛。
光耀之地啊，她去过光辉大神殿，去过乌鲁克神殿，去过阿瓦隆……去过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倒还真没来过乌瑟王的家。
藤丸立香扶着身侧的紫藤木，拨开了落在眼前的藤花花冠，脚步发软地朝前方走去。
四周花木丛生，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也许是藤丸立香的错觉，她走了几分钟后竟觉得身体舒服多了，之前坠落下来的恶心感已经消失，甚至脚步轻盈，精神舒畅。
沿着小径走下这片草坡，眼前竖立着一个朱红色的鸟居。
透过鸟居，前方隐隐约约有一座神社。
藤丸立香眼中闪过好奇，她抬步迈入鸟居，下一秒，少女觉得仿佛踏入到了另一个地方。
藤丸立香若有所思，传说鸟居是神明的大门，进入鸟居就相当于进入了神明的居所。
但是乌瑟王是不列颠共主，为什么会在自己家建一座东洋神社呢？
藤丸立香继续向前走。
鸟居后面是一条宽敞的石板路，石板路两侧放着各种鸟兽雕像，雕像后面是紫藤木，只是这里的紫藤木非常高大，垂落下来的藤花数量不多。
藤丸立香想，也许这些高大的藤木都将花朵开在了顶部，汇聚成了岛屿外侧的防护结界吧？
穿过不算太长的廊道，她终于看到了前方的本殿。
少女先到旁边的洗手舍洗了洗手，她深吸一口气，端正态度，这才缓步向前来到了神社前方。
神社正前方悬挂着牌匾，上面写着藤花神社。
藤丸立香打量着本殿上垂下来的紫藤花，心想这名字可真是简单直白，难道藤花是乌瑟王的标志吗？
进入神社，神社内部面积不大，前方放着一个供台。
理论上来说这里应该放供奉的牌位和贡品，然而眼前的台子非常朴素，只是铺了一层黑色的布，上面绘制了一个白色的藤纹。
台子上放着刀架，最上面放了一把打刀，另一个架子上放着一把看起来超长的大薙刀。
不管是打刀还是大薙刀，刀身上都刻着恶鬼灭杀四个大字，刀刃明亮锋利，只是注视着，藤丸立香就能察觉到扑面而来的冰冷杀意。
两把刀的刀鞘供奉在稍后的位置，刀鞘外壳上有刮擦的痕迹，更有漆斑掉落，仿佛曾被主人使用了很久。
纵然看起来光亮如新，却难掩沧桑厚重的历史气息。
藤丸立香看了许久，心底浮起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沉重和肃穆。
少女双手合十，弯腰鞠躬。
拜了三拜，藤丸立香后退一步，视线转移到了周围摆设上。
本殿侧面墙壁上似乎贴了什么东西，少女下意识地走近了几步，定睛细看，原来墙壁上泛着淡淡朦胧光泽，仿佛一道帷幕，遮盖了里侧的东西。
那是一张张照片。
藤丸立香只看到了模糊的人影，正想再靠近时，突然眼前的一切化为了美丽的花朵，旋转漂浮，四散开来。
梅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立香。”
藤丸立香怔了怔，她惊喜地回身看向来者：“梅林！你居然在这里？！”
白发半梦魔一如记忆里那样含笑站立着。
他手持巨大法杖，穿着白色斗篷，白色微卷长发散落下来，浅紫色眼眸深邃又灵动。
他笑眯眯地招呼少女：“是啊，这里是乌瑟王居住的地方，作为他的国师，我当然可以来这里串门~”
藤丸立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哦，传说中梅林向乌瑟王预言，未来不列颠会陷入白龙和红龙之争，这才有了后来的红龙之主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换言之，梅林不仅是亚瑟王的国师，还同样是乌瑟王的国师。
“巧克力！”藤丸立香脑海里转悠着从者信息——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是她在诸多从者中从容端水的重要依据——少女面上露出灿烂笑容：“情人节快乐~”
梅林挑了挑眉，他看上去很高兴：“连我也有份吗？”
藤丸立香点头：“对呀，我去阿瓦隆找你，但你不在，太好了，我还以为没法送到你手上了。”
梅林收下巧克力，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了回礼，那是个芙芙形状的帽子：“给，回礼，睡帽，戴上它睡觉，我保证你会有一个甜美的梦哦~”
藤丸立香欢喜地接过来：“真的？那我晚上就试试。”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梅林：“乌瑟王住在这里？我想见他。”
“送巧克力是吗？”
“是啊，亲手送上才有诚意嘛。”
梅林莞尔，他指了指面前的供台。
“将你的巧克力放在那把日轮刀前就行了。”
藤丸立香一愣：“日轮刀？”
梅林：“嗯，他过去曾用过的武器，是他非常重要的宝物。”
藤丸立香快步上前，双手捧着巧克力，放在了大薙刀前方。
她将大薙刀当做乌瑟王，语气轻快：“抱歉，一不小心，让摩根殿下他们也过来了，还请见谅！”
少女先是道歉，“情人节快乐，以后请多指教啦~”
她这么说着，面前的巧克力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瓶子，瓶子里有淡金色的液体。
藤丸立香有些惊讶：“啊？是回礼吗？非常感谢！”
她拿起小瓶子，问梅林：“这是什么？”
梅林扫了一眼，微笑道：“是一种被稀释了无数倍的酒液，如果某一天你下一秒要死了，而你没有任何办法，也没人能帮你，你就喝了这玩意儿吧。”
藤丸立香谨慎地问：“我会怎么样？”
梅林哈哈笑：“会变成可爱的花仙子，成为一种自然之灵哦~”
藤丸立香：“……”
行吧，她懂了，只能放橱柜里落灰。
“对了，奥伯龙的巧克力。”藤丸立香收起小瓶子，苦恼地拿出之前送给奥伯龙的巧克力，“他明明收了，但后来突然推我，又将巧克力推回给我了。”
“哈哈哈是因为阿尔他们闯进来，他顾不及你，狼狈地跑了吧。”
梅林毫不掩饰自己看乐子的开心状，笑眯眯地说：“没关系，你先留着，等今晚事情都结束了再给他也不迟。”
梅林可以在某些时候代替伊泽杉做决定，但却懒得帮奥伯龙收礼物，再说了，奥伯龙也不乐意被他人做决定，尤其是梅林。
藤丸立香乖巧地应了一声，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梅林，为什么乌瑟王会住在奥伯龙的奈落之渊里？”
梅林反问：“为什么不可以？他们是兄弟，弟弟住在哥哥的领域里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藤丸立香的表情有些古怪。
可是卑王和乌瑟王不是曾殊死争斗吗？而且奥伯龙和梅林相性超差啊。
藤丸立香试探着问：“梅林也经常来吗？”
梅林理直气壮地说：“对啊，所以卑王看我很不顺眼。”
“哎？”藤丸立香有些惊讶，怎么回事，顺序是相反的？不是关系差劲所以讨厌梅林来串门，而是因为梅林来串门所以关系差劲？
可能少女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被梅林看出来了，半梦魔耸了耸肩：“我是乌瑟王的国师，我可以通过乌瑟王自由出入光耀之地，但光耀之地又在奈落之渊，所以卑王尽管讨厌我，可他无法禁止我进来~”
言外之意，奥伯龙厌恶梅林走后门，但是乌瑟王并不会因为奥伯龙的厌恶而关了后门。
“啊呀立香不用想太多，反正你只要找到我，就有概率找到乌瑟王和奥伯龙，反之亦然。”梅林轻飘飘地换了话题，“说起来立香今天忙碌了一天，巧克力送完了吗？”
藤丸立香猛地反应过来，忍不住尖叫：“啊啊啊还没有！！”
最起码她还没将巧克力送给总是通过梦境找她的基督山伯爵！
可她现在滞留在奈落之渊……
她急切地问：“那你能找到奥伯龙，让他送我离开吗？”
梅林笑容古怪地说：“他啊，他现在恐怕没空。”
估计正在被人围殴中吧。
“没关系，我可以送你离开，走乌瑟王的通道。”
梅林转身走向大殿门口，“随我来。”
藤丸立香跟着走了一步，但在临出门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大殿内的两侧墙壁。
之前她看到的像是贴满了照片的墙壁，如今空无一物，那些代表着无数记忆的过去被无形的光幕遮盖了，洁白无瑕。
唯有供台上两把名为日轮刀的武器，刀刃泛着淡淡的光，偶尔闪烁一下，像是在呼吸，又好像在沉睡。
宛如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曾经百战不殆、叱咤纵横的强者消失于岁月中，不再显现。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擦过少女的脸颊，荡起橘色发丝，一如历史的烟云呼啸而过，想要探寻时，一切都被掩盖在迷雾中，找不到丝毫端倪。
“立香。”
梅林的声音唤醒了少女。
藤丸立香抿唇，她转身走出大殿。
下一秒，殿门无声关闭，垂下了一束束紫藤花冠遮挡了殿门。
藤丸立香久久地看着殿门，心底升起了淡淡的怅惘和失望。
哎，还是牵绊不够啊！
下次开活动了，一定要拉着乌瑟王刷牵绊！她要解谜！
“这里哦，立香。”
藤丸立香收回视线，快步走向梅林的位置。
梅林正站在大殿侧面的角门，看到少女走过来，他穿过角门，来到大殿后侧位置。
“哇——”
藤丸立香震惊地看着大殿后侧空地上的超——巨大紫藤木。
这藤木太粗了，根部过于宽广，像是古老宫殿的城墙，藤木拔地而起，在大约百米的位置张开无数枝丫，如网状层层叠叠铺开，遮蔽了周围的奈落之渊。
梅林说：“离开的门在御神体根部位置。”
藤丸立香这才注意到藤木根部位置有不少缠绕在一起的粗大层条，藤木上缠着注连绳，垂下了一道道纸垂。
在纸垂后面，有一个不起眼的门。
梅林：“我们走吧。”
“你和我一起离开？”
“是啊，因为这是留给我的通道，只有我能走。”
白发半梦魔微笑着回答：“我送你离开。否则你只能等奥伯龙或者乌瑟王腾出手送你走了。”
藤丸立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现在很忙吗？”
“忙啊。”梅林终于压抑不住幸灾乐祸，笑着说：“阿尔托莉雅和卡斯特拌住了乌瑟王，摩根……唔，两个摩根和阿托利斯在和卑王切磋。”
他摇头晃脑，“希望他们不要将光耀之地打成碎片。”
藤丸立香表情微妙起来：“啊这……额，幸好乌瑟王住在奈落之渊。”
要是在迦勒底打起来，哦天啊，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