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九沙医院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手上还拿着个小本子的姜时时缓缓抬起头，朝着那个头发稀疏的胖人类看去，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要叫他同学？不是医生吗？
问的问题也古里古怪的。
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难道不可以站？还被对方买了？好霸道哦……
语气凶凶, 看着就不是个好人。
丰菱雀看到姜时时被针对, 瞬间就想到了对方实习生的身份，她身份牌上也是实习生，不得不小心起来。
按照她刚刚观察到的画面，很明显那些实习生模样的年轻npc都是坐在正式医生的身后，静静注视着电脑上的操作。要不是江左突然开口，那些学生都不会挪动脚步离开。
又想到实习生对江左称呼着的‘老师’。
她飞快扫了眼其他那些电脑前头也不抬的医生，也看不出究竟谁才是自己的跟着的那位‘老师’。
看到有不少学生跑到对面那几张打印机的空桌子前专注翻书, 丰菱雀也飞快走了过去，从白大褂衣兜里掏出那本零零散散写着字的小册子，做出认真盯着看的神情。
既然不知道谁才是老师, 那就等着老师来找她吧。
“姜同学，你还不过来？”
胖医生这下是真的没有耐心了, 他手头上工作本来就不少，还想着新进来的实习生能分担一下, 可谁想到这次的实习生不仅看上去呆呆的, 甚至连理都不打算理会自己！
还站在别的医生身后，仿佛是对方的学生似的……
难道他连个研究生都不如吗？
这个实习生怎么回事？老师都能认错？
姜时时看了眼游无肆。
他倒是记得自己这是在副本里, 虽然暂时不清楚身份牌上的太多消息，但很明显, 自己的身份牌应该和那个朝他说话头发稀疏又胖又矮的人类有关系。
……
有点丑, 不太想过去。
但最后还是缓缓挪动起脚步, 副本有副本的游戏规则, 既然进入了这场游戏, 还是要好好玩的。
可不能给胖矮丑人类攻击他的理由。
而且，不好好玩游戏的话，也没办法赚取积分。
那还是勉强过去吧。
“磨磨蹭蹭，像是什么样子？叫你这么多声都听不见，是要我去请你过来吗？每天这么都踩点上班，态度一点都不端正，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提前五分钟到科室，你根本就没记住，这样将来怎么能当个好医生？还有那些病程，只写一半留一半，是留给谁？以后你也这么……”
胖医生把姜时时看游无肆的那一眼收入眼底，心里更是怒火中烧。
本来今天被主任点着批评就已经很是不爽，再加上星期一手术多，连着安排好几台，时间还都挨得紧，烦躁得很。
压不住的怒气全都冲向了眼前这个动作迟缓的学生。
见对方脸上根本没有丝毫的心虚，更是用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直直与他对视，衬得自己就像个无能狂怒的废物。
仿佛所有缺点都被这个学生收入眼底。
胖医生更是厌恶起这个叫做姜时时的实习生，厉声道：“我说的这些你都听进去了吗？听明白了吗？”
姜时时眨眨眼睛，没有任何动作。
他听到了，但没打算明白。
这个胖人类坏得很，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为他好盼又他改正的样子，实际上都是在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不是个好NPC。
胖医生看着姜时时这幅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也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不满越堆越多。
直接阴沉着一张脸，呵斥道：“怎么不说话？回家一晚上就不会说话了吗？”
听到这话的姜时时终于有了反应，他在胖医生那已经开始冒着火焰的视线下点了点头。
这还不够，他又伸出爪子拍了拍嘴巴。
再按着喉咙，再次点着脑袋。
对哦，没错！他不会说话。
所以回答不了，实在是没办法呢！
……
“主任，主任你忘了吗？小姜同学他因为意外声带受损了，暂时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但是因为学业没办法再拖延，只能继续来咱们医院实习，学校那边也给过科教科证明的。”
江左连忙开口解围。
通常三甲医院里年纪大些的外科医生都是副主任医师，这声主任喊出去，绝对没有错。
他也不确定副本里会不会出现自己口中这个所谓的证明，但一定要给姜时时不会说话安个合适的理由或借口。
好在只是实习生，如果是管床医生没办法说话，恐怕真的不好操作，毕竟连话都不会说，最简单的接病人问病史都没办法进行了。
要是因此导致身份牌上的岗位失效，在所谓‘传染病’严重的情况下，肯定会被驱离医院，除非是成为患者。
但患者明显不是那么好当的。
外科的病患大多都是要上手术台，麻醉之后，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江左看到胖医生明显楞了瞬间，很快，对方脸上的表情黑了又绿。
连忙继续说道：“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我前几天去科教科那边交东西的时候刚好听到他们说起这件事。对了，学生新入科的时候应该会带着那张证明才是，小姜同学是不是忘记从上个科室拿过来了？”
察觉到胖医生看姜时时的眼神越来越不满。
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可能是学生入科比较匆忙，没有来得及过问太多，主任你今天的手术挺多的，不然把我的学生暂时和小姜同学调换一下吧？这样主任你上手术也方便些。”
听到这话，胖医生的目光投向了江左，他的怒意还没来得及收敛起来，多即便如此，脸上也明显多了两分心动。
手术过程中其实也不是很需要学生说话，但到底还是存在着沟通。
带个正常学生上手术，当然比带个哑巴好多，万一哑巴搞错些什么，还没办法开口，那可就糟糕了！
更何况这个哑巴实习生瞧着就不是很听话的样子，听他说了这么多缺点都没半点心虚，也没有任何改正的意思，态度极其恶劣。
这样的学生，他根本就不想带！
胖医生打量了一下江左，又瞥了眼对方身边的游无肆。
压下怒火，缓缓开口说道：“这不好吧？毕竟今天是你和小游一起值班，你们又每人只有一个学生，值班这么忙，小姜同学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接新病人而已，换个学生又不是少个学生，又不用小姜同学问病史，让他写写入院记录就好了，写病历又不用说什么话。”
江左见胖医生态度松动，可不得使劲再说说。
他也知道姜时时那打破编号系统防护墙的恐怖战力，要是放对方去手术室，没出问题还好，要真出了问题，指不定手术室都能被对方毁了。
到时候要是提前进入鬼怪齐出的阶段，游无肆和姜时时也许能活下去，但他这个菜鸡就没什么太大的指望！
想到这，连忙看向游无肆，继续开口：“小游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对吧？”
说完，江左就看到周围飘动着的红色弹幕清一色都是‘小游’，不然就是‘小姜’。
……
顿时间也有些心虚。
这可不是他故意！只是顺着NPC的话来说而已！绝对不是有意冒犯大佬！
想着医院里的规培医生和研究生其实年龄也差不多，轻咳两声后，连忙开口再次补救道：“肆哥，你觉得呢？”
“手术过程中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当然是要先紧着手术。”
游无肆肯定不会拒绝，但也没有表现得像江左这么急切，免得NPC察觉到不对，改变主意。
他倒是不在意江左的称呼。
老实说，小游什么的，可比游哥听起来要顺耳。
“也是，手术可不能出错，今天排了好几台呢。”
胖医生带上了几分笑意，他用欣赏目光看向这两个科室轮转的年轻人，继续说道：“那小姜同学今天就麻烦你们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们也要教教他。”
“都是科室里的学生，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能教当然是要教的。”江左说完后，朝身后看去，高声说道：“游医生的同学是哪个？今天就跟主任上手术吧。”
很快，一个瘦小的女性NPC就快步走了出来。
她看向游无肆，见自己的老师点了点头，这才朝胖医生走去，脸上还带着着高兴。
可不高兴吗？
居然不用跟老师值班！还能有这种好事？
虽然上手术也不算很轻松，但自己又不是主刀医生，就是抬抬内窥镜或者捧捧肠子，最多再打个结什么的，都是常做的事情了。
相对于跟患者和家属沟通以及写病历来说，可以说是非常不错！
姜时时见江左已经搞定这个矮胖丑医生，又看到游无肆朝自己招手，也不管胖医生是个什么表情。
像道清风般，快步就飘回到坏哥哥身旁。
他才不要和又矮又丑的胖人类上手术。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NPC，说不定就想着要害他呢！
见状，原本还有些得意的胖医生再次阴沉着脸，他这个学生，可真是对老师无视得很。
都不等他表示，就已经迫不及待到别的医生身边……
“查房。”秃头主悄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淡淡开口。
话音才刚落下。
周围那些坐在电脑前的医生就已经站起身来，朝着门口飞快走过去。
看到这幕，主任缓缓背过身，向科室病区的方向走去。
他简单询问着来得最快的那名医生今天有没有安排手术，再继续问起几台需要自己上的手术是几点。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整个办公室的医生都涌到了门口。
胖医生也不再理会那个实习生。
在主任询问到自己的时候，走到了门口，同时快速说起了手术的预计时间，又简单讲了一下患者的情况。
姜时时看到胖医生在跑到门口前狠狠瞪了他几眼，他也不高兴的瞪了对方矮矮圆圆的背影几眼。
真是个讨厌的NPC。
坐在打印机附近的丰菱雀察觉到周围的NPC全都站起身来，她却没有动，依旧保持着专心看册子的姿势。
直到有个NPC实习生过来提醒她该去查房。还说先查的就是老师的那几床，这才连忙跟上了那名学生。
同时小声向对方套话。
没有意外的话，她的‘老师’应该和这名学生一样。
周俞闻知道自己这个规培生也算是实习生的老师，便跟上江左的脚步，走在一群白大褂医生的中间。
身为高级玩家，他的观察能力和记忆力都不算差，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刚刚学着江左的操作看了一遍手上二十多个病人。
在姜时时和NPC闹出冲突的时候也没有分心，专注的把所有病人都看了一遍，并且还借着胸口那排塞满口袋却只有两只有墨的笔和桌上A4白纸记下患者的简单信息。
不能确保毫无遗漏，但也基本能说出个大概，应该可以混过这一关。
江左没想到查房这么快，要知道游无肆还没来得及粗略看一遍自己账号下的那些床号病人呢……
他有些担心。
但见到身旁游无肆那淡定又从容的模样，还慢悠慢悠掏出白大褂口袋里的A4纸，挺有把握的样子，也稍微放宽了些心。不说别的，至少也得相信对方那智慧97的随机应变能力。
担心游无肆，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就在这时，原本正在交谈手术时间的秃头主任忽然停下脚步，严肃扫了眼身后的医生，缓缓开口说道：“最近传染病越来越严重了，医院规定去到病区那边一定要带口罩，要是谁没有戴口罩……”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重新转过身，上前两步，在走廊尽头处的桌子上拿起口罩，戴了起来。
也不多说其他，继续朝着通往病区的那扇门走去。
见状，玩家们也跟着队伍上前，学着其他人那样，从医用口罩盒里拿出口罩，戴了起来。
口罩盒里剩下的口罩不多。
所有医生都拿完，几乎见底，只剩下薄薄一层，目测只有三五张这样子。
浩浩荡荡二十多个白大褂医生涌向通往病区的门，越过护士站，穿过大厅，按着科室病房的房号，走向病房某侧长廊的最尽头。
医院的病房分布在长廊两侧。
因为病床常常不够的原因，在长廊上也零零散散分布着不少的床位，只有大厅依旧保持着空旷，即便隔着玻璃墙，日光都照得通亮。
大多数NPC病人与家属对主任大查房这一幕都习以为常。
但也有好些NPC露出好奇的模样，口罩上的那双眼睛转悠不停，来回打量着那几十个白大褂。
此时大厅的玻璃门处依旧有护士守着，身形看起来比之前拦下江左的那位还要再高大些。
玩家们在刚到这个副本的时候就简单打量过病区，在电梯口的时候因为玻璃墙的遮挡看得不清楚，直到跟着年轻NPC进入玻璃门才匆匆忙忙扫了一眼。
他们清楚记得，早上所有的NPC除了护士之外，都没怎么戴口罩。
而现在，整个病区里的人都戴着口罩，包括玻璃门外的那些NPC家属。
甚至还有不少人的口罩稍显特别，有着尖尖的棱角，看起来不大一样。
曾经是医生的江左清楚，这是专门防止飞沫、血液等多种可传染性媒介的特殊防护口罩，吸附大部分细菌与病毒等微生物颗粒。
这个副本里恐怕真的存在着‘传染病’。
而且看情况，似乎比早上还要严重，不然也不会整个病区都带上口罩，就连患者都不例外。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传染病，还是鬼怪作祟的某种手段。在这种非自然力量丰富的地方，出现什么都有可能。
副本里查房的形式和普通医院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患者看起来也和医院的病人没什么两样。
至少目前是这样。
医院正常查房不算复杂，管床医生上前询问起患者今天的状况，问问痛不痛，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做完手术的看一下伤口再让学生回头过来换药，该做手术的则是再次确认病人的状况又检查起手术位置的标记……
主任大查房也差不多。
只是主任会和患者交流一下，随后更加细致的询问起管床医生的治疗，总之贯彻并落实人文关怀。
这对于江左来说，查房什么的都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即便秃头主任气势再强，也迅速找到了最合适自己的状态。
不求太过突出，只要没有错误就足够。
因此，在第二个病房就出现他的病人时并没有多慌张。
江左看到秃头主任已经走进病房，也赶忙快步跟上，视线落在病床床尾那个长方形的牌子，确认上面医生处标着自己的名字，这才从容上前。
在主任亲切和病人交流之后，开始问起患者今天的状态。
按理来说，周末医院是不进行手术的。
但这个病人是急诊送过来的急性阑尾炎患者，因病情问题，不得不夜间手术。
他照常问了句有没有放屁，再看了眼吊瓶上的药剂，在对方表示过于疼痛伤口还痒时加大了一下麻醉药剂，然后熟练检查起肚脐上三个微创手术的伤口。
江左叮嘱病人伤口不痛之后必须多下来走动走动，恢复正常的肠道蠕动，说完就把纱布简单遮盖回去。
看到身边站了个实习生NPC，手上的笔就没停过，刷刷刷的记录着。
这种情况下还从医生堆里冒到他身边的，并且记下病情，除了自己带的学生，不会有别的选择。
便叮嘱道：“这个等下换药。”
当然，换药这种事情，他也不会放心交给NPC做。
再加上玩家们对这个都不熟悉。
打算等会带着其他玩家过来，挨个给有伤口的患者仔细换药。
在副本里不得不谨慎些。
谁也不知道，这些患者的状态会不会关系到他们的生命。
小心再小心总没有错。
秃头主任对于阑尾炎这种手术的病人只是简单询问几句表示关怀，三两句后就到下一个。
他也询问了江左几个关于病人的问题，江左都如流回答，并且对手上的患者都挺熟悉，表现比那些来科室轮转的大多医生都要好些。
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虽说也有几分紧张，但对待病人的各种状况也算熟练。
中规中矩，算是个好苗子。
秃头主任又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圈白大褂医生走了两个胃肠外科的病房。
下一个，就到周俞闻的病人。
周俞闻经过不少的副本，即便在紧张，也能表现得神色如常。
在他前面有江左和不少NPC的各种表现，对待患者大多也都是那几句，别的也许没办法，但照猫画虎，还是可以的。
先让秃头主任笑着和患者交流一番，他这才开始询问起病人今天感觉如何。
但到底不是真的医生，模仿来的本事更不是属于自己的真本领。
他摸不明白不同的病人该询问些什么，也不清楚不同的手术也有不同的问法，照搬着一句放不放屁确实没有太大的错误，可在生疏的言行举止和动作里都暴露出太多。
秃头主任也许在性格上不算很好，但他到底是有着多年的临床经验。
能在三甲医院当得上主任，在医术这方面更是有着自己的优点和特色，又带过无数的学生，就连研究生都培养了不少，一眼就看出这个规培生的状态不对。
在病区外他向来都保持着平淡的神色。
也没有开口打断规培生的那听起来流利实际上却错漏百出的话语，只是在最后，朝着周俞闻询问起这个病人的用药，以及什么时候进行的手术……
周俞闻只回答了手术时间，还是病程上有记录，他才回答得出来，其他那些病人甚至大多只建立了个手术记录标题，压根就不清楚。更别说什么用药，找都找不到在什么地方。
他倒是学着江左的操作切换到另外的页面。
但那长长排下来的全是各种各样没听过也没见过的东西，药名有，但拗口得很，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药水还是其他什么，其中较为熟悉的还是注射器和纱布，但就连着两样都单独分开成一行，想要记住实在是太难。
秃头主任久久等不到回答。
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扫了一眼微微垂着头的周俞闻，淡淡说道：“回去再多看看。”
听到这话，周俞闻微微松了口气。
却突然胸口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