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它变强了。
这是克拉克在追上超人咒灵后的第一感觉。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恐惧他的人数在增多——克拉克闭了闭眼, 定向放开了超级听力。一瞬间，恶意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就在这个时候, 他的脑海里忽然跳进来了一只嚣张的大白猫。
克拉克莞尔。
另一方面, 他觉得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空中，克拉克的红色披风猎猎，他拿出武器射向几乎和他看不出任何区别的咒灵, 却不曾想对面的咒灵拿出了同样的武器。
两股咒力在天空相撞，爆发出来的能量像流星一样向大都会广场上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聚集起来的人群砸去。克拉克和咒灵同时调转方向, 俯身下冲，去转移人群。
人群并没有因为被救而感到庆幸，反而更加恐惧。有一个是超人, 有一个是怪物，他们分不清谁是超人, 但知道怪物可以打跑。
那么就向两边开火。
“突突突”的枪声响起, 克拉克顿了一下, 没有动作。
现在的情况和下午有所不同，咒灵在场, 他收缴了人群的武器, 只会增加他们的恐惧。而那只咒灵也不想往常那样, 受到攻击就开始撤退, 反而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要你们可以分辨。”
克拉克看向咒灵，咒灵冷淡回望, 双方同时射出了热视线，打斗在一起。克拉克以为人群会趁此机会逃走, 却没想到他们反而聚集在一起。
人群的恐惧依旧, 但看到这次无法像以往那样驱逐怪物, 也明白了怪物在越变越强。有一个穿格子衫的男子扶了扶了眼镜, 低声道：“只能这样做吗？”
洞察之眼在他的眼前投射出一行字：This is the only way to solve the problem.
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这行字停顿了两秒，自动切换：You can be the new Superman.
你可以成为新一代的超人。
格衫男并不是唯一看到这两句话的人。
“超人是可以理解的。”
“为我们牺牲，他也会感到高兴的吧？”
“他本来就已经死了，这次只是让他重回安息之地。”
“他已经很累了，可以彻底休息，放一个长假。”
“我们可以继承他的遗志啊。”
……
五六十岁、胡子拉碴的壮汉对此嗤之以鼻：“他本来就不应该插手地球的事情。”
“超人压根不需要存在！”
“外星的丧家之犬凭什么成为我们这个世界的神？！”
“如果不是他太强大，我们怎么会害怕？我们不害怕哪儿来的怪物？归根结底，就是他的错。”
……
距离太近，克拉克都不需要特意去听，就能全部入耳。他眼眸微阖，侧身一闪，让咒灵的攻击落空。同时抓住咒灵的胳膊，向自己一拽，直接用武器抵住咒灵的身体零距离暴击。
咒灵的肚子上立刻破了一个大洞，它当机自断一臂，身影飘出数十米之外：“你想救他们，但他们好像想要通过解决你，来解决我啊。”
恐惧的本源不在了，那化身是不是也会跟着消失？
越来越受人信赖的洞察之眼给出的答案，是。
“解决你，从来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个体。”克拉克淡淡道，“而是为了被你威胁的所有人。”
他说罢“倏”地出现在咒灵身后。与此同时，人群从广场上的巨型超人雕像后面，推出一辆推车来。克拉克在开枪之际看了一眼，是个四四方方的铅盒。
克拉克：……
不会是氪石吧？
“我想就是那个东西。”咒灵是天生的反转术式行家，正快速地修复自己的表面。
盒子打开，绿光出现，克拉克开始下坠。出乎意料的是另一边的咒灵，竟然在修复完自身后，也开始下坠。
它还是想要冒充他杀人吗？
克拉克挣扎着想要再给咒灵一击，却只是和咒灵一起翻滚着掉在了地上。
人群举着各种类型的枪械和氪石走了上来，克拉克根本无法站起。
“不太分得清，但两个都死掉的话，就没关系了吧。”
在咒灵方面从未失手的洞察之眼，给出了自己的判断：Yes.
*
克拉克飞走时，五条悟在阳台上。他看到克拉克追上咒灵，才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客厅继续吃黄油土豆。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的视线忽然扫到一条小巷。
那里好像有“系统”的咒力残秽？
他手一撑，直接翻下阳台，从25层一跃而下。
“什么东西飞下去了？！”在24层的福特惊恐，然后，“诶诶诶，安妮别跳！”
五条悟一路追踪着咒力残秽，来到大都会郊外的一处空地，那里悬浮着一只两米多高、章鱼模样的怪物，只不过它的眼睛鼻子耳朵触角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嘴巴。
它全身上下的嘴巴同时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不停地上下相触。青年男女、垂髫儿童、耄耋老人……几百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在寂静的黑夜里，说出了同样的话语：“宿主宿主，你来了呀~”
“等等。”五条悟扭头闭眼，从口袋里摸出绷带来，一层一层缠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你丑到我了，精神污染犯规啊！”
全身是嘴的章鱼咒灵：……
“宿主还是这么的让人讨厌，真是怀念。”
五条悟以一条腿为支点，像一个圆规一样四处打量着转了一圈。转完后，他“咦”了一声，充满疑惑：“哪里有人？”
章鱼咒灵：！！！
“你有时间耍嘴皮子气我，不如早点认清现实。”咒灵道，“你的六眼到还没告诉你吗？我是连通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唯一的媒介，而我目前的咒力不足以带你回去。所以，为了可爱的学生和后辈，你也应该继续攻略超人呀。”
五条悟声音懒散：“我在努力攻略超人啊，你没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咒力又上涨了一大截？你是不是不太行啊！”
咒灵：……
一点都没有逼迫最强咒术师做事的爽感！
它会被五条悟猜出真实身份，是有五条悟自身敏锐、戒备心强的原因在，但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本身也乐得其成。
最强咒术师五条悟被咒灵寄生，即使知道真相，也不得不憋屈、狂躁、愤怒地按照咒灵的意愿做事！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光是想想就让它的上下排牙齿兴奋地止不住颤抖！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咒灵身体上下的所有嘴都咧开了，几百道声音同时嘲弄：“何必逞强呢？”
“我没有啊，我们才是一伙的，我很清楚。”五条悟道，“我都认秃头当盟友，我们之间的关系当然比我和他更近，你为什么不相信？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啊，多嘴怪。”
咒灵：“越世，是可以穿越世界的存在，不是什么多嘴怪！”
五条悟：“好的，多嘴怪。”
咒灵越世沉默片刻，道：“你不在乎这个世界？”
五条悟：“不过是个漫画世界，和我有什么关系？”
越世：“……你不在意这个世界上的那么多学生？”
五条悟：“当老师最重要的就是学会放手。再说全面咒术化，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一件，还能增收？”
越世：“……那你也不在乎克拉克了？”
“哎呀，说起他。”五条悟一脸悲愤，“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就一天到晚、夜以继日欺负我，我每天都是以泪洗面的你知不知道？”
越世：“……但凡他真的这样做，这个世界的咒力早就达到峰值。”
五条悟震惊：“你在想什么东西啊，你个浑身长满嘴的变态！”然后恍然大悟，“哦对，你没脑子。”
越世：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种熟悉的、讨厌的感觉！
它身上的每张嘴都一副喘不过来气的样子。
五条悟闲闲道：“小心别憋死。”
越世：……
几百张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
五条悟捏着鼻子，蹦出三米远：“是不是有口臭啊！一点都不注意个人卫生的吗？！”
“你给我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根长满嘴的触角向他打来，原本应该是吸盘的位置全部是张开的血盆大嘴。
五条悟开着无下限，眼睛藏在绷带后面一眨都不眨的看着挥过来的触角。
这只多嘴怪，身上的咒力流动不太对劲。
但他说话的语气依然轻佻：“太小心眼了吧？开个玩笑而已嘛。你这个怪，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别人和你相处一定很累吧。”
他结了手印，用「赫」去轰，却只打掉了一小节触角。而触角只是一甩，就极快地恢复了原状。
五条悟啧一声，撕开绷带。
这只咒灵的咒力量在他见过的特级咒灵里并不算多。但问题是，它在刚刚修复自己的时候，并没有用到自身的一点咒力，而是直接调用了这个世界的咒力！
开启这个世界的咒术化进程，是任何一只咒灵都会想做的。但让为了让这个世界完全咒术化，还特意把他弄过来，却是另一件事情。
所以他之前就一直在想，这对多嘴怪而言，到底是有什么巨大的好处？
答案来了。
它可以直接调用这个世界的咒力。
这就相当于，这个世界，是它的咒力补给库。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源源不断的磅礴咒力，再加上它本身就是咒术世界和超英世界的连接，拥有超越于这个世界咒力水平的实力。
还真是有恃无恐。那之前那么躲着他干嘛？
五条悟忽然意识到不好。
之前并不是躲，而是在筹谋，如今筹谋好了。
越世将触角直接延伸到五条悟面前，触角上的几十张嘴弯处一个诡异的弧度：“现在让我们继续好好谈谈攻略的事情吧，今晚应该是五条老师大显身手、得到全世界认可的日子噢~”
空旷的郊外，巨大的、令人作呕的章鱼飘在空中。它全身上下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一句话来：“先从我们的好朋友酥皮开始好啦，他现在在大都会广场，劝你快点去噢，不然他就要被他一心守护着的大都会普通市民用氪石杀死啦啦啦啦啦啦啦~”
五条悟看得出多嘴怪没有说谎，不由心中一紧，他结了手印，却不是利用「苍」瞬移，而是直接劈向了咒灵。
越世腾挪躲过，然后用触角打出了个大大的问号：“你不用这么表示你的不屈吧？就算你现在能祓除我，也救不到克拉克啊。”
那不是让卢瑟得逞了？！
它和卢瑟的合作只是各取所需。卢瑟知道它的目的是世界的完全咒术化，而它也知道卢瑟的目的是杀死超人，最后以救世主的身份力挽狂澜，消灭所有咒灵。
可它对自己的计划充满自信，就像卢瑟对他自己的计划充满自信一样。
但五条悟是不是有毛病，这个时候还和它纠缠不清：“你真不在乎他死活啊？！”
“不是我不在乎他。”五条悟闭了闭眼睛，强压下想要瞬移去广场的心，抬手就是一个「赫」，“是有太多的人在乎他。”
他当然可以去，但他把克拉克救下算什么？
一心守护世界的超级英雄被世界背刺，最后来救他的竟然是一个异世来客。
即使五条悟知道他对克拉克的意义不止于此，但这也无法改变这悲哀的事实。
五条悟光是想象，就无法接受。
克拉克去追那个冒牌货前，他对他说的话，并不是随便说说。
他想起在他和克拉克回家的那一天，流浪动物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拿出手机，给克拉克看了他的手机屏保，说要爱护自己的城市英雄；
他记得他救过的老奶奶，她家的小孙女就一天到晚把超人挂在嘴边，满眼崇敬；
他也不会忘记走在路上，会看到害羞内向的男生，大声反驳其他人对超人的斥责……
这个世界上，有讨厌超人的人，就有喜欢超人的人，而喜欢他的，比讨厌他的，多得多。
而五条悟也知道，这个时候，比起他出现在广场，克拉克更需要的是——
大都会广场上，克拉克感到呼吸困难，全身血管像炸开来一样疼。这颗氪石比上次那颗要大上很多，辐射强上不少。
举着各式武器的普通市民正一步步向他靠近，他们的脸上有恐惧，有不忍，但却也有兴奋和癫狂。
克拉克闭了闭眼。
他战胜过外星人、击败过超级反派，但今天，竟然要死在一群拿着氪石的普通人手上吗？
他的记忆力太好，以至于扫过那一张张脸时，认出了曾经救过的好几个女生。那几个女生瑟缩了一下，但依然紧握武器。他在人群中，竟然还看到了博尔德，那个流浪动物救助站的地中海站长。
真是……
克拉克忍不住苦笑出声。
因为氪石辐射，克拉克全身都在颤抖。他几次想要站起，就几次摔倒在地。人群一点一点逼近，已经有人把手指按在了扳机上，向他瞄准。
他看到博尔德和那几个女生直接冲了上来——
“你们TM的脑子有问题，真对超人下手，还有没有良心啊！”
博尔德直接把枪口对准了冲上来开枪的人群，那几个女生合力抱起他就跑！
——
五条悟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比起他出现在克拉克身边，克拉克此刻更需要的，可能是来自于普通群众的爱。
哎呀，真的是让他非常不爽。
那他也只能把这股情绪，发泄在这只多嘴怪身上了。
“速战速决吧。”五条悟彻底扯下绷带。
原本竖立的白色头发彻底垂下，露出的苍蓝色眼眸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