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璇玑
谈笑间生杀决伐。
这便是此刻的伏天临给其他人的印象。
除了跟着他来充门面的自己人, 大部分人都觉得今日若是璇玑掌教不肯降服，怕是真要血流成河了。
上次天极宗尚且有余力，可这一次却是碾压般的局面。
这样的情况下便是迷梦和寂灵两位掌教也得想想出手相助能不能付得起代价, 若他们身陨, 两宗皆危, 可若不出手，璇玑宗没了他们也难以为继。
两位掌教对视了一眼, 陷入艰难抉择中。
然而其他人都不知道，其实天极宗这边除了伏天临、江听玄、万俟琰三个人很淡定, 其他知道真相的人都是强自镇定。
魔族在天极宗住了一段时日，还有万俟英、万俟华两位性格单纯的年轻魔族在, 彼此也有过不少交流，因此很多长老和核心弟子对魔族的了解不少。
比如就有不少人知道伏天首席和魔主没什么血缘关系，因为魔主从未有过道侣，又比如魔主暂时不会出关, 万俟琰已是不少魔族口中的传说级强者，而这位大将大战时受了伤, 又守门多年，也不在巅峰状态。
而且神子继承的是仙族传承，与魔族对立, 真打起来了，这两族都不太可能会倾力相助，更多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天极宗如今的实力对上璇玑宗绝对能赢, 但会死伤不少, 更别提还有旁的两个宗门虎视眈眈, 其他几个宗门围观。
只是如今他们都被‘魔族太子’的身份吓住了。
伏天临倒是一点儿紧张都没有, 见璇玑宗掌教陷入沉默, 面色变幻不定，他也不催，反而探头和站在左边的江听玄说：“江师兄，你把先前那十万大山无冕之王送的果子拿些出来给几位掌教品尝品尝。”
说完他又和其他掌教笑道：“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还算有几分稀奇，又是那十万大山的王者所赠，给诸位前辈尝尝鲜，也烦你们走这一趟。”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地同一向不太亲近的悟道庭掌教拱手：“前辈许是有些看不上了，贺师弟先前也拿了些回去，既如此，我便请前辈喝杯茶。”
说完他又道：“师兄，先前昙前辈送的那茶饮，拿些出来给前辈尝尝。”
他指的是昙之前让他泡了半天冰潭的那大妖精华，一人一杯，他的喝了，江听玄的还有，可以拿一些出来泡点水给悟道庭掌教尝尝。
江听玄也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从芥子戒里拿出不少东西，交给麾下师弟，再由麾下师弟送去给那些仙门掌教品尝，至于旁的……等级低了，伏天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可谓是摆了十足的牌面。
众人正在诧异之间，面色冷淡、站在最外围的悟道庭掌教率先端起秘传师弟送来的茶水，轻抿一口，他神色平静，只言语多了几分深沉：“至境大妖的生命精华，太子好奢侈的享受。”
其他几位掌教便面色诡异地看他。
悟道庭掌教一向是最不愿理会别人的，也最是孤傲的，因着实力又在十大仙门中数一数二，别说一个小辈，就是天极宗掌教亲自奉茶，他也未必会喝，可如今不止喝了，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听着没什么起伏，但他却直接称伏天临为‘太子’。
这显然是示好的意思，且不是一般的示好。
伏天临闻言亦笑道：“前辈果真厉害，连也这也能品尝出来，没错，这是十万大山的无冕之王上古时期击杀的一位至境大妖，如今这世间没有至境大妖了，因此这茶水也只有这么些，我得他青眼，多给了一点，没叫前辈失望便好。”
就算是贺师弟得到的宝物也不可能都交给宗门，他至多和悟道庭掌教描叙些情形，且还会隐瞒许多涉及到其他人的事，所以伏天临也不怕拆穿。
说完这些话，怕别人听不懂，伏天临又状似无意提起：“那位无冕之王也是一位大妖，草木之灵修成的王者，在上古时期与仙王的关系不错。”
这是在隐晦地说，昙是和仙王同级别的强者。
悟道庭掌教果然面色微凝，旋即声音沉了些：“听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说，太子也颇得那无冕之王的欣赏，竟要认太子为义子，统领妖族远征军？”
伏天临目光顿了一瞬，旋即轻描淡写地摇头：“贺师弟夸奖了，确有此事，不过我毕竟是魔主后裔。”
暗地里伏天临却赞了一句贺师弟。
也不知道贺师弟怎么和悟道庭掌教说的，他总觉得这位师弟似乎夸大了些，但也没什么不好，多个虎皮多份保障。
他们两这一来一回倒是叫其他人有些怔住。
一向心直口快又毒舌的幻天门掌教拿着手里的果子，打量了一会儿，才皱眉道：“伏天小子，十万大山里还有一位王者？”
他们先前都以为世间的王者就只有仙魔两族了，至于十万大山……虽然那片地域很大，很难探到尽头，可不少掌教都去过深处，没发现什么王者级别的大妖。
见她询问，伏天临也不计较她的称呼，反而大方微笑回答她：“我原先也是不知道的，后来是仙王告知我我才知道，先前去十万大山有些事，索性便顺道去拜访了那位王者，那王者深居简出，他居住之所得传送阵才能进去，前辈不知也正常。”
这一番详细描述，越发体现出他和这些上古大人物们的关系，甚至还知道许多掌教们都不知道的隐秘。
幻天门掌教听完后略略沉思，也没再问他，反而看向面色一直不太好看的璇玑宗掌教，颇有些冷嘲热讽：“我看你降了算了，既然当初刺杀人家，又何必做出这副模样？有因必有果，胜败不过常事，你璇玑宗也如此。”
璇玑掌教咬着牙恨恨看她：“我璇玑宗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
“呵。”幻天门掌教轻嗤一声，“那你站着死吧。”
说完她也不多看一眼，只微微挑眉，同伏天临道：“这事我幻天门没兴趣，本座便先走了，伏天小子，有时间多到我门中走走，清灵那孩子颇想你。”
说完也不理会伏天临变得略显尴尬的面孔，她直接一步踏入虚空，消失在原地。
首席心中讪讪，刚想和身边人说些什么，就发现右边万俟琰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渣男，左边江听玄倒是面带笑容，不过那笑容不知为何竟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此等情形之下，他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把些许腹诽憋进了心里，乖乖地把目光直视前方，继续看向璇玑宗掌教。
首席清了清嗓子，“我的时间不多，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天极宗有我在，注定要崛起，无人可阻挡，可我也不是非要除掉其他宗门，不过是想拔得头筹而已，十大仙门依然是十大仙门，你为我附庸，也不是要你为奴为仆，但你若非要血流成河，我只好忍痛下手，让十大仙门变成九大仙门，届时没了璇玑宗，修仙界也依然如常。”
说了几句，伏天临垂下眼眸，指节低着眉心，语气并不高，却有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该你选了。”
璇玑掌教死死咬着牙，却不敢开口。
无论是抵抗到底还是认了服，这代价都不是他轻易能付的起的。
旁边有面色苍老的长老低声传音道：“掌教，也许……静待来日。”
璇玑掌教有些赤红的眼眸瞬息看向他，却只看到这面容苍老的长老露出满脸的苦涩。
“掌教，璇玑宗门人弟子无数，最年轻的一代，才十多岁。”
争这一口气又有何用？也许年轻一辈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可他们这些老家伙却舍不得。
仙门之中门人弟子从杂役、外门、内门、秘传、核心、再加上长老执事等等，宗门人数皆以数十万计，只要这天极宗不会赶尽杀绝，只要能放过大多数人，这一口义气……又有何用？
璇玑掌教眼眸中的赤红之色渐渐退去，他怔怔看着身后皆准备赴死的年迈长老们——他们年岁已大，所以便是走，也要走在其他人前面。
他恨极了伏天临此子，死也不想低江赫海一头，可当他看到这些长老们的面容时，却有种泄气感油然而生。
血流成河的代价，璇玑宗承受不起，他能死，那些门人弟子呢？
璇玑掌教闭了闭眼，浑身如抽了骨头一般，顷刻松垮下去，面色如同一瞬老了十岁。
他开口，声音干涩如秋后的枯木。
“将……那一脉的人带来。”
若是降服天极宗，伏天临又是为刺杀之事而来，第一件，自然是清算这件事。
曾经江听玄来要人他没给，此刻却亲自开口，将那些人带来，为的只是为其他人多一脉生机。
璇玑掌教面色黯淡，周身气势全然破灭，他没看被带来的那刺杀伏天临和江听玄长老一脉的人的脸。
那些人或面露惊恐，或挣扎着不愿前来，或口不择言……但走在最前面的一人却面容沉静，路过璇玑掌教身边时，他平静道：“掌教，不怪你。”
修仙界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怎能怪他？
璇玑掌教隐在袖间的手掌握紧，待那一脉的最后一人即将越过他身边时，他突然抬头，看向伏天临，沉声开口：“刺杀你是本座的意思，与旁人无关，本座愿给你偿命，你如今高高在上，放过这一脉，我璇玑宗臣服你。”
旁边立刻有许多人急声道：“掌教，不可！”
“掌教！”
“掌教，不是你的错！”
“掌教！”
无数人唤他，他却只定定看着坐在车架里的伏天临。
站在车架右边的万俟琰毫无感触，只面色淡漠道：“我帮你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这是询问他要不要‘太子’的牌面，或是想自己动手报仇。
伏天临一脸懵逼。
他看了眼面色愤慨的璇玑掌教，又看了眼那些被璇玑宗自己人带出来、个个面色悲壮、老弱妇孺皆有、似乎立刻要赴死的璇玑宗弟子，最后视线落到面色浅淡的万俟琰身上。
首席紧抿着唇角，匪夷所思又不逞道：“我不是说了？只要他们臣服天极宗，给我当小弟我就放过他们，我看起来这么说话不算话、这么小气吗？这是干嘛？弄得我好像反派一样，简直离谱！我哪有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