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雪白獠牙
【记录——】
【2018年9月13日神奈川县川崎市里樱高中】
【报告如下：
……
其中出现未登记特级咒灵一只……确认其存活并逃逸……经查验, 此事为电影院咒杀事件后续，两次事件内死亡人数32人，定性为严重恶□□件。】
【担当者：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高专1年级二级咒术师荧】
【依照目击者指控, 确认未登记咒术师重云为该事件重大嫌疑对象, 暂定为诅咒师，影响恶劣。】
【依照咒术协会调查, 确认未登记咒术师胡桃香菱及其所属组织「往生堂」为其同伙，影响恶劣。】
【依照咒术规定第9条，判处暂定诅咒师重云为通缉对象，「往生堂」其内成员为重点监视对象】
【——即日起生效。】
··
“荧——！喂, 重云，她怎么了？！”
还未从又一次见到被活生生改造的人类的惊痛中缓过来, 就又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学突然陷入昏迷, 虎杖悠仁在抬头又确认了下那边的改造咒灵一时动弹不得后，便半蹲下，不安地向重云询问荧的状况。
“……”
看着面前漂浮着的透明光幕上不断投出的警告，重云心里已确认大半——然而关于这些他没法和虎杖解释, 所以方士先是冷静地扶着昏睡的金发少女，让其轻轻靠在门框上, 在这之后又转过头, 认真地对虎杖说道，
“先让荧在这里休息吧……虽然确切的情况还不清楚, 但想必跟那个造成现状的咒灵脱不了干系——如此看来, 对方必然不是寻常敌人，或许在这之中有什么阴谋也说不定。”
“虎杖同学, 我们之后要面对的, 恐怕是场恶战了。”
自同伴昏迷后, 重云脸上的柔和就如春湖返冬一般冻结了。
那双锐利不少的冰色眼睛，让虎杖突然联想到五条老师的那双苍天之眸。
“刚刚你说，那里面的咒灵是人类……是之前有类似的情况吗？”
“啊——是的。”
强迫自己清空脑海里的无厘头思绪，虎杖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昨日早些时候的经历一一复述给眼前的伙伴。
··
不远处的天台上，真人将手搭在额头上，眼里透露出是纯粹的愉悦，
“看呐看呐，果然和之前说的一样诶！计划这么顺利实在是太好了～对吧，夏油？”
旁边的兜帽男子附和地笑了笑，接着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真人，关于那个晕倒的一年级，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唔，不知道——总不可能是吓晕的吧？不是说她和虎杖悠仁同样是二级咒术师吗？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和虎杖悠仁，还有那个方士关系都不错……”
真人放下手臂，转头用一种开玩笑一般的轻松口吻说道，
“莫非，她就是我们的高专情报提供者？”
诅咒师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笑道，“谁知道呢，「往生堂」那边可是禁止我们打探他们内部情报的。”
见诅咒师对于那个「束缚」谨慎异常的样子，真人嘟着嘴，觉得有点没劲——迄今为止，祂们先后得到了高专内部活跃成员名单，高专的部分地图，以及高专校服标识……
不过即便如此，身边的诅咒师似乎依然觉得不够用，对于之后的计划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眼看着对方转身意欲离去，真人疑惑地歪歪头，惋惜道，
“诶？夏油不一起留下来看看嘛？一定，会很有趣的～”
“我就不了，你好好玩一玩吧。”
“呵呵……”
在高高的天台边缘随意坐下，将手里的改造人残骸像石子一样随手抛起又接住，望着那边不知在说些什么的两个少年，人形咒灵的嘴角诡异地弯了起来，
“好戏还在后面呢～咒术师们。”
另一边。
“原来如此……”
看着那边还在不断嚎叫着的咒灵，方士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他们身为人类，却经由某种术式，被粗暴地改造成了咒灵。”
“而且，我们面前的这个咒灵，看起来好像不仅仅是单个人改造而成的……”
【叽——】
从咒灵那令人作呕的外表上，虽然依稀还能看出些许人类的样子，但其肢干数目以及庞大的身躯，却与人类所属的哺乳动物并不相称——光是自肉瘤般的主体上生出来的，就足足有六个主要长肢，以及两个短肢。
改造咒灵的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少年，那依稀可以看出是嘴巴的地方，不断滴落着青灰色的口水。
“唔……”
“还是把祂杀了吧。”
“等等！”虎杖下意识挡住少年方士往里走的动作，
“可这，这不就是杀人吗——？！”
“嗯……可是，他们已经死了。”重云一边从怀里掏出符咒，一边试图跟虎杖讲清道理，
“既然已经没有救了，所以，只能让祂们解脱了。”
方士言语和表情所表现出的冷淡，让虎杖悠仁抿住了唇，僵在了原地。同时少年眼里的挣扎与迷茫也在剧烈地涌动着。
【——至少，想要引导人们走向正确的死亡。】
【——该怎么做？】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重云将手搭在了虎杖的肩上，比常人略高的温度从衣料外渗入，“其实不想告诉你的……”
方士面上的表情像是在说「败给你了」，眉毛也纠结地皱在一起，
“我的体质，是千年一遇的「纯阳之体」，较弱的妖邪在靠近我时，只消须臾便会灰飞烟灭；而对于略强的咒灵来说，我本身就像是驱虫剂一样，让祂们厌恶。”
“对那边的较低级咒灵来说，我应该算是天敌才对。”
“但是，祂却一直向我们这边扑来。一种可能是这只咒灵在被改造后，对外来者会产生足以盖过求生欲的强烈攻击倾向，还有一种就是……”
“祂是在主动求死。”
眼看着樱粉发同伴猛然僵住的表情，方士犹豫地顿了顿，还是尽量平静地继续叙述道，
“如虎杖你之前所说，在改造的同时，身为人类的他们已经死去了——如今身为逝者，却被迫要以这般扭曲姿态残留在世上，这样只会更加痛苦吧。”
“——让祂们解脱吧。”
在这句话音落下的同时，在虎杖背后，冰霜凝结起的巨剑凭空浮现在咒灵的头上——
随即，轰然落下。
“……”
冰霜灵刃将那改造咒灵连同困住祂的结界一同贯穿，原本刺耳的嚎叫突兀中断，教室内外重归于死寂。
如虎杖所说，这些改造咒灵即便被杀死，身形依旧不会消散。
既然如此……
——明明是这般炎热的夏日，在教室中央却生出了冒着寒气的冰花。
残留原处的腐败身躯和流淌出的液体一齐被那冰霜覆盖。凝结的霜花像是有意识一般，不断攀附着生长，直到将一切痕迹死死地包裹起来，从外再也看不见里面的余秽为止。
“抱歉……”
看着表情空白的虎杖悠仁，重云低低地道了声歉，松开刚刚紧压在他肩头的手，又转身低头去查看荧的状况。
系统依旧在显示缓冲修复中，少女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够马上醒来。重云本打算将荧背起，但在犹豫下后，他还是选择稳妥地将少女抱在胸前，
“我们走吧。”
··
——事实上，有一件事，重云并不想告诉虎杖。
他之所以如此笃定那个改造咒灵是在求死而非攻击欲旺盛，是因为从见到他们之后，咒灵就不断“叽——”，“叽——”的，发出凄厉刺耳的嚎叫，那已经畸形的瞳目里透露出的，比起杀意，更多的是痛苦之色。
【是在说「救救我」「救命」之类的吧。】
不过，这些就不需要告诉虎杖同学了。
因这突如其来的残忍灾祸，年轻的咒术师和方士双双陷入了沉默中，既然已经察觉不到咒灵的气息，他们便无意再多停留，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间不详的教室。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后，从屋角处的巨大杂物柜中，溢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
……
因为系统突然的紊乱，可以标示敌我双方位置的万能地图暂时也没法再使用了。为此，抱着荧的重云不得不愈发提高警惕，防备着任何方向可能出现的攻击。
不过幸好，没走几步，大概是因为刚刚的病毒已经被消灭了，系统传来了［滴——］的一声提示音。
［核心重组完毕，防火墙已升级——］
看着金发少女有了苏醒的迹象，重云便急忙将荧放下，半跪在楼梯的转角处，刚刚还一脸冷漠诛杀改造咒灵的方士如今全然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满脸通红，看上去随时都要蒸发，
“荧？你醒了吗？好些了吗？”
被友人不断呼唤的荧勉强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扶住额头，“好痛——”
她现在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原本空荡的抽屉里突然被强行塞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胀痛得很。荧挣扎着敲了敲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呼……太好了。”
重云松了口气，才打算和荧简单介绍下先前的情况，就听见身边虎杖的惊呼：“小心！”
劲风袭来，两人毫不犹豫地翻身离开原地，几乎是在他们退开的瞬间，攻击者的身影出现在了原地，刚刚的石地在承受了这一击后，龟裂出深深的缝隙。
“诶——我还以为这一击能行呢。没想到你们反应速度这么快啊，失策失策～”
来人，不，突然出现的人形咒灵一边用可爱轻松的语气抱怨着，一边无所谓地收回了拳头，向警惕地盯着祂的三人露出蓝天一般的清爽微笑，
“嗨～两位高专的学生，初次见面，我是真人～”
虎杖没有应声，保持着预备攻击的姿态——显而易见，对面是个不容小觑的狡猾敌人。
【之前的那些改造人，都是这家伙做的吗？】
尽管愤怒之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着，虎杖悠仁的头脑却清醒地在提醒他需要保持理智，抱着这样的警惕之心，他小心地打量着对方：
对面的咒灵外型和人类别无二致，看上去只是二十岁左右面容俊秀的青年男性，梳着三股灰蓝色的发辫。唯一异于常人的，就是祂的脸上布满了缝合线的痕迹……
——等等？！
「脸上有缝合线的人形咒灵」，这个标准，和娜娜明之前说的完全一致！
“荧！重云！这家伙很危险！不要被他碰到！”
“唔……我明白了。”
在看见真人出现的瞬间，荧原本有些好转的头瞬间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不过或许是之前在直面那只带有真人残秽的改造咒灵后，系统新产生的抗体起了作用，荧至少现在不用担心在面对这个大号病原体时，自己会像先前那样丢人地晕过去了。
“没关系的，他们可比你了解我多了。”
在不触及「束缚」的前提下，真人满脸自得地给出了暧昧不清的暗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咒灵再次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獠牙，
“不如先担心自己一下吧。”
他毫无顾忌地冲着虎杖的方向冲去。
［将咒力集中在拳头上，在拳头击打之后，咒力慢一拍跟上——在一次击打的基础上，造成两次冲击，这便是——］
［迳庭拳！！！］
以胸口被对方用力摁住为代价，虎杖右手裹挟着咒力，狠狠击打上了对方的面门。
比两边咒力同时发动更快的，是力量的碰撞——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传来骨骼碰撞的沉闷声响，以及玻璃窗破碎的爆裂声。
虎杖悠仁因为反作用的冲力退后了几步，面色古怪地捂着胸口，但至少看上去并无大碍。反倒是被一拳轰出大楼的真人，此时仰面摔倒在灰尘坑底之中，看上去狼狈异常。
“啊啊，原来如此，因为是宿傩的容器……”
明明是从高楼重重摔落，真人却除了刚刚被虎杖揍过的面皮上不断流着鼻血外，全身仍是安然无恙。
靠着惊人的柔韧度从坑内站起后，又随意将染红半张脸的鲜血抹去，真人的眼珠转了转，眼神亮亮地看着一跃而下，站到祂对面的少年咒术师，
“——你能看见吧，灵魂的形状？”
刚刚他只是想试探虎杖悠仁的灵魂，没想到似乎触碰到了最里面的深黑边界——对了，祂差点忘了：那位诅咒之王的灵魂，如今正寄宿在面前少年的身体里。
——决定了，下次触碰，就试试把宿傩交换出来吧。
“是你做的吗？”
虎杖没有回答他不着边际的问题，浅金色的瞳孔如凶猛的捕食者一样，牢牢锁住敌人的身形，里面安静地燃烧着怒火，
“那些改造人类——是你做的吗？！”
“唉呀，可怕～可怕～”
真人像招财猫一样散漫地摇了摇手，“是有怎么样呢——不管如何都是要祓除我吧，咒术师？”
“不……”
沸腾的怒意激起更加蓬勃的咒力，不可视的色彩化为火焰，在双拳上燃烧着，虎杖脸上的表情尽然消失，他压低了身子，哑声道，
“——我要在这里，杀了你。”
··
“虎杖目前应该不是真人的对手，我们得下去帮他。”
看着楼下两方对峙的形式，荧皱眉唤出天空之刃，就要从高处跃下去帮忙。
“等等，荧。”
重云却在这时拉住了她，摇了摇头，“你切要小心「束缚」——虽然虎杖悠仁是你的朋友，但如果现在就暴露身份，后面的计划也会麻烦起来。”
“嗯，我心里有数。”
情况紧急，荧只来得及冲他点了点头，便轻盈地从破损的窗口钻出，接着一跃而下，加入战局。
面对这种情况，重云不得不在心底暗自庆幸：还好先前胡桃那家伙预料到会有这种不得不站场的情况，给他的身份打了补丁。
——所以，如今最优先的，是在不正面对战的情况下，保证荧的身份不会暴露。
如此打定了主意，方士掏出符咒，也跟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