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以特蕾娅的眼力最多只能认出高阶装备。作为一个没有转职的普通人, 这份眼力便足够她在鉴定行谋生了。
使用幻术装备便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特蕾娅不确定男人的同伴们清不清楚克里斯的伪装，但她不打算掺和进去，委婉道：“或许这位法师大人有更好的选择。”
然而听见沈域问话的克里斯却掏出一大堆[蛛丝], 抬抬下巴：“和他一样。”
好心为对方找借口的特蕾娅：“……”
克里斯说一样, 便真的是一模一样，连上面烙印的术法都懒得挑选，直接用了沈域的选择。
特蕾娅尽管满心疑惑，却识趣地没有多问，铁锤茫然地左右看看两人, 沈域神情淡然像是不以为意，克里斯也一副平静的样子。
他摸摸脑袋, 等两人交付定金后跟着离开了特蕾娅小店。
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几人没有停留, 径直乘坐租来的角马兽返回佣兵公会。
公会里不出所料铁锤的族人们已经以最快速度赶来了，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左右张望，一行十来个矮人穿着简便的上下装，露出发达的手臂肌肉。
身高不高，气势却不弱。
扫眼看过头顶的信息框, 职业都是铸造师, 并且等级偏低，哪怕满面通红激动地和铁锤相认的大长老也不过将将40级。
但沈域却不会因此小看矮人一族，众所周知，矮人族强悍的从来不是职业等级，而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出众的铸造天赋。
相认的矮人们抱头痛哭，丝毫不顾忌这是佣兵公会门口, 旁边有不少职业者进进出出。
克里斯略等片刻, 见他们还没哭完, 不耐烦地拧起长眉：“先把任务结算了再哭。”
这才打断矮人们的情绪。
铁锤顶着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向矮人大长老即他的父亲介绍沈域和克里斯的身份，大长老听完爽快道：“感谢两位送我的儿子铁锤回来，放心，约定的报酬我们已经带来了。”
结算任务须得进佣兵公会，作为中间商的佣兵公会也要抽取一部分分成。
沈域本打算带着冰蓝小龟在外面等就行，被矮人们热情地邀请进去了，进去后才知道原来报酬还有他的一份。
沈域婉拒：“我和铁锤只是刚好在蜘蛛洞穴碰上了而已，接任务的不是我，我也没帮上什么。”无功不受禄。
“路上你动手击杀魔兽没？”大长老问他。
这自然是有的。
大长老一脸“这不就是”的表情，强硬地塞给他一个木盒：“别婆婆妈妈的，这东西是我们刚研究出来的，你不想要报酬就当是送你。”
其余矮人们纷纷点头。
沈域没办法，只好也收下了。
同样的盒子克里斯拿到手后打开检查了下便随手扔进了储物戒，态度随意，要不是先前开口追讨任务报酬，矮人们还以为他根本不在意呢。
相比起来沈域接到报酬后第一时间打开仔细查看的反应就受矮人们喜欢多了，大长老积极问起客户反映：“你觉得怎么样？”
木盒里装着一个巴掌大、形似调色盘的装备，底盘是灰色的，晶石镶嵌的五个花瓣颜色分别对应五种魔法元素，只是颜色非常浅淡。
[禁魔之匣（中阶）：以精神力催动形成直径一米的狭小空间，能够短时间内屏蔽中阶职业者与外界魔法元素联系]
沈域眸光微动。
游戏提示给出了解释，但他仍假做一无所知问了遍装备的效果，得到的答案和游戏提示类型。
大长老：“这东西我们给它取名叫[禁魔之匣]，用精神力催动的，目前我们只做出了能给中阶及以下职业者使用的装备。”
更高等级的按理说提高制作材料的品质就行，但不知怎么不仅无法成功，尝试时还总会引起爆、炸，他们正准备联系其他矮人分支一起研究其他制作方法。
沈域：“是为魔力潮汐准备的？”实在是[禁魔之匣]的装备效果过于明显。
大长老点点头，叹口气：“是啊，千年一度的魔力潮汐已经在慢慢酝酿了，这次不知道又要带走多少职业者的生命。”
该说可惜还是可悲呢，越是天赋好的职业者偏偏越容易在魔力潮汐中死去，就好像神明在收回他提前给与的筹码。
矮人族也信奉神明，不过是矮人之神。
听完感叹，沈域：“在魔力潮汐中死去的职业者不是与等级有关？”
“这么说也没错，但天赋好才有晋升高阶的可能嘛。”大长老轻松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催促沈域提建议。
沈域从善如流提了几个可以改进的地方，比如[禁魔之匣]的外形不方便携带、有效空间范围过小等，心里却还想着刚才的话题。
越是天赋好的职业者越是容易在魔力潮汐中死去……他想起自己异于常人的精神海，整个洛特维大陆，天赋比他好的职业者应该没几个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
支付完他们和佣兵公会的报酬后矮人一族便迫不及待离开，想回去继续研究禁魔装备，铁锤跟着族人一起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沈域和克里斯。
沈域收起匣子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冰蓝的棱皮小龟又被克里斯用魔植勾了过去，克里斯慢条斯理喂着小龟说：“药剂宗师的法师塔，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药剂学徒、正式药剂师、大药剂师、药剂宗师、传奇药剂师。
对应职业者的等级划分，药剂宗师相当于高阶职业者，沈域怎么可能没有兴趣。
但正由于是药剂宗师的法师塔，其等级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高了，他有自知之明，虽然某些时候运气不错好似天选之子，但也没到这种以低阶闯高阶还能全身而退的离谱程度。
像是知道沈域在担心什么，克里斯：“那个地方比较特别，等级越低反而更安全。”
沈域沉吟片刻，克里斯没必要骗他，于是点点头：“不过我要先去宝石群岛处理一点事情，然后做些准备。”
克里斯：“嗯，法师塔的禁制每年九月会有所松动。”
那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接下来几天沈域便在秘银之城做前期准备工作，将蜘蛛洞穴收获的蛛丝出售后换了一枚空间更大的储物戒，然后购置带有特殊效果的长靴、饰品、法杖等。
他晋升中阶只是时间问题，因此更换的装备全是中阶装备，最后购买中阶法杖时元素晶石不太够，还拿出了部分龙骨给商行拍卖。
龙族浑身是宝，尤其还是高阶龙族的龙骨，哪怕时间过去太久龙骨中的魔力有所流失，仍然卖出了令人咋舌的高价。
于是拍卖结束后，沈域见底的荷包再度丰盈起来。
除此之外沈域没忘记代购转职证书，这是他和孔令瑜约定好的，孔令瑜帮他照看沈沐沐，他帮对方代购转职证书。
在沈域忙着更新装备期间，克里斯就很悠闲了，除了第一天说是处理[蛛丝]出去过一趟，之后每天待在落脚的旅店不是喂龟就是喂龟。
本来小猪大小的冰蓝小龟像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等沈域忙完有功夫喘口气时，棱皮小龟已经变成了棱皮大龟。
以前是冰蓝小猪，现在是冰蓝大猪。
沈域望着木板上趴伏着都几乎人高的棱皮龟，冰蓝的晶莹色泽让面前的庞然大物多了一分脱俗。
[棱皮幼龟（沉睡）：进阶中……]
他斜眼睨向一旁若无其事的魔族，面无表情开口：“你抱？”以前小猪大小他还能抱得动，现在堪比小木屋的体积？
谁喂的谁负责。
克里斯动动眉梢，抬手覆上冰蓝的龟壳，精神力流转，眼前占地庞大的魔宠便倏然消失一空。
沈域这才想起克里斯手上戴的是高阶储物戒，能够存放活物。
呵呵，魔二代了不起。
……
几天后，沈域和克里斯故地重游，再次回到蓝宝石小镇。
距离上次与莎莉、怀特两人分别已有十来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回蓝宝石小镇肯定够了，加上处理格兰特家族的事就不一定。
这片区域少有职业者来往，巷道两旁的住民看见沈域和克里斯都躲在屋后好奇又畏惧地往外看。
记忆里莎莉的住址外蹲着个把玩玩具小弓的女孩，正是曾经见过小女孩艾尔莎。
沈域上前询问：“艾尔莎，你小姨回家了吗？”
抬头认出他，艾尔莎扬起甜甜的笑：“法师大人，还没有哦。”
沈域顿时失望不已，接着又听艾尔莎说：“姨姨要傍晚才回来呢。”
他这才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莎莉仍在落纱群岛格兰特一族的祖地没回来，现在看来莎莉应该是出去冒险狩猎魔兽了。
离傍晚还有好几个小时，沈域便先去图书馆归还上次借的书，接着又到旁边的书店买了几本关于魔力潮汐的书籍，其中有详细的介绍和各种猜想。
期间克里斯并没有跟他同行，等时间差不多，沈域估摸着莎莉快回来时才在莎莉的家门外和对方汇合了。
“嗨，沈域、克里斯好久不见！”发现他们的莎莉非常高兴，想到什么哈哈笑起来：“要是怀特知道你们只来找我又要不乐意了。”
她小跑过来作势要拍两人的肩膀，克里斯自然地侧身避开了，然后在那只手拍上沈域的右肩时抬眼盯着肩膀的主人。
沈域：“？”
他没在意，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莎莉一边领他们进屋一边道：“快十天了吧。”
屋里她姐姐一家都在，姐姐在准备晚饭，姐夫在逗艾尔莎玩。她将两人带进自己房间，出去端了两杯喝的进来，这才在另一个位置坐下。
沈域端起淡白的汁水喝了口，甜甜的味道有些像椰汁，是宝石群岛特产的甜椰果。放下杯子：“没去格兰特祖地？”
格兰特一族的精英在交易中死伤殆尽，莎莉正式弓箭手的身份虽然称不上格兰特家族第一人，但放到现在已然算是中流砥柱了。
她如果想回去的话，想必格兰特家族会十分乐意。
但莎莉皱着眉毛摇摇头：“我回去干什么？”那个家族早跟她没关系了。
说完看向沈域还有些不解，她怎么感觉沈域对格兰特家族挺感兴趣的样子？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心里觉得疑惑便直接问了。
沈域听完微微笑了笑：“也不算是感兴趣。”
在解释之前他先问起那天分开之后的情况，莎莉看了他一眼说：“我们离开的路上遇到袭击，莉莉娅的精神海被彻底摧毁了。”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袭击者甚至没有露面，直到莉莉娅惨叫起来他们才意识到遇袭。乔伊忧心地跑去守在莉莉娅身边，她和怀特却是警惕着可能再次到来的攻击。
然而攻击的人却仿佛完成任务一般，再也没有动手，以至于这次袭击看起来有些虎头蛇尾。
莎莉事后冷静下来猜测过袭击者是谁，最怀疑的就是沈域，他也是最有理由动手的。然而以沈域的等级，不太可能这么轻描淡写又悄无声息的做完这件事。
但不是沈域又是谁呢？
猜了几次没猜出来，莎莉就放弃思考了。反正她和莉莉娅关系也不好，对方好坏都跟她无关。即便凶手真的是沈域又怎么样，她肯定站在沈域那边。
所以关于遇袭的事她只随口提了提，见沈域和克里斯既不惊讶也不追问，越发肯定两人与这件事有关。
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不是沈域……难不成是克里斯？
可是克里斯等级与沈域相差无几，也不至于让他们一点都察觉不到啊。
动脑子不适合她，莎莉果断再次放弃了思考，说：“我和怀特将他们送到落纱群岛族地附近就回来了。”
乔伊倒是想让她回去，但她不乐意。
哪怕死了那么多族人，格兰特里剩下的族人她也没几个看得顺眼的，干脆送到附近就走，连面都不想见，免得被缠住。
莎莉：“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说完了，这下你该告诉我为什么对格兰特家族的事这么好奇了吧？”
沈域不语，没避开克里斯，将转移到储物戒的那本《法师手记》取了出来。
莎莉狐疑地看着沈域，在他眼神示意下接过《手记》翻开，在翻到后面日记部分时，被上面记载的内容以及几乎通篇的“莎莉”二字惊得眼睛越睁越大。
她翻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眶渐渐湿润，胸膛起伏不定，看完后右手重重压在《手记》上，嗓音艰涩地开口：“这是……”眼神带着询问。
沈域颔首：“《手记》属于奥利弗·格兰特。”
按在《手记》上的手倏然握紧，莎莉深深呼吸逼退了眼中的泪意，过了会哑着嗓子问：“你怎么会有我曾外祖父的《手记》。”
略去出现在宝石群岛的前因后果，沈域说是他在宝石群岛冒险时无意间在一处洞穴里发现的。
他没有隐瞒，将洞穴里所有物品都一一告知了莎莉，也将剩下的避水珠和《图鉴》取了出来：“很抱歉，转职证书已经被我使用了。”
莎莉摇头：“没关系，你愿意告诉我这件事就足够了。”她没推辞另外两样物品，避水珠和《图鉴》说起来都不值钱，但毕竟是曾外祖父的遗物。
然而最期盼着听到曾外祖父消息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合拢《手记》，突兀地开口：“外祖母去世前还在等着曾外祖父回来。”
当年曾外祖父为了一张高级转职证书离家，在魔力潮汐中身陨后，导致格兰特家族将所有错误都怪在莎莉外祖母头上。
他们对当时比她现在年纪还小些的外祖母非打即骂，抢走了所有曾外祖父留给外祖母的东西，然后将身无分文的外祖母赶出家门。
等到后来外祖母自己站稳脚跟晋升为中阶法师，又居高临下以一副施舍的嘴脸表示勉强允许外祖母回到家族，代价是不遗余力为家族做贡献。
外祖母同意了，就像她被赶走时那样没有任何意见。
莎莉第一次听母亲这么提起时气愤不已，心想外祖母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换作是她早把人挨个揍一遍了。
那时外祖母早已去世多年，莎莉的祖母和母亲精神力资质很低，就连姐姐的精神力检测结果也是一样。
别说转职法师了，其他精神力资质要求低的职业都没可能。
因此即便莎莉年纪不够还没做测试，其他家族成员也认定他们一家天生就该低人一等，外祖母还在时是隐晦的看不起，外祖母去世后就是明目张胆的欺压。
小小的莎莉觉得，欺负他们一家就好像格兰特一族的传统。不然怎么会后来她检测出有极高的精神力资质后，还是没有人看得起她呢？
曾经有一段时间莎莉是怨恨外祖母的。
她不明白外祖母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听族长的安排，几乎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外祖母不把族长之位抢过来自己坐，为什么不把那些得意洋洋的人踩在脚下！
那样的话即使后来外祖母去世，即使祖母和母亲精神力资质低，他们也顶多是让出族长之位，不至于被欺负成那样。
格兰特家族容不下性格温柔的海族，所以她的祖母和母亲早早的抑郁而终，未免姐姐也步上祖母和母亲和后尘，六岁那年，莎莉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
信上她说想替外祖母去曾外祖父死去的地方看看，但这只是原因之一，莎莉最大的目的其实是将姐姐带出那个吃人的地方。
姐姐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不逼她一把永远都走不出第一步，莎莉只能出此下策。
幸运的是，她成功了。
最开始生活确实比较拮据，好在她们坚持了下来，姐姐更是跟镇上一位人类男性相恋有了爱的结晶。
离开满是压抑和戾气的格兰特家族，莎莉性格也平和了许多，随着年纪慢慢增长，她才开始慢慢理解当初外祖母选择顺从的原因。
原来外祖母也是责怪自己的，她也将父亲死亡的错误背在了自己身上，一直到去世她都没有原谅自己。
“要是外祖母能早点看见这本《手记》就好了。”莎莉苦笑着道，要是外祖母能早点看见手记内容，明白曾外祖父对她的疼爱，也不至于自误成那样。
调整了一下情绪，她问：“你是因为我的名字才把我和《手记》联系到一起的？”毕竟她从来只介绍自己叫莎莉，而不是莎莉·格兰特。
沈域点头：“你的名字和奥利弗·格兰特日记内容中的一样。”所以顺口问了问，没想到莎莉真的有奥利弗·格兰特这么一位外祖。
莎莉解释说：“那是因为莎莉外祖母担心去世后‘莎莉’这个名字销声匿迹，所以外祖母这支之后每一辈都会有一个海族取名叫莎莉。”
外祖母还担心离开家族后父亲回来找不到她，于是再怎么都不肯离开家族，只要有机会回家什么条件都肯答应。
原来是这样。
意外得知曾外祖父的莎莉仍处于心情复杂的阶段，旁边克里斯静静听沈域和她说话，支着头的动作莫名熟悉。
察觉到沈域的视线，克里斯抬眸询问似地看过来。
嗯，更熟悉了。
两人座位相邻，克里斯偏头靠近他，在高挺的鼻尖几乎抵近沈域耳廓时——
“沈域，谢谢你将曾外祖父的消息和遗物给我们带回来。”消化完情绪的莎莉忽然抬头道。
被声音拉回思绪的沈域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头。
克里斯顿住没动，目光落在眼前肤色珠白的耳垂上。
心思被其他事占满的莎莉没关注两人过近的距离，站起身说：“你们先坐，我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姐姐。”说完便急匆匆离开了房间。
屋外很快响起莎莉和她姐姐的对话声，衬得室内越发安静起来。
克里斯收回目光坐正身体没说话。
沈域抬起眼睫：“刚刚想跟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