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只是想靠近一点而已。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转瞬即逝, 右手轻轻转动左手的戒指，克里斯敛下眼睫随便找了个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走？”
沈域想了想：“马上就能走。”该说的事都说清楚了，他们留下来也是打扰莎莉一家。
他取出纸笔给莎莉留信, 说他们去镇上找居住的地方了，还是老地方“蓝宝石旅店”，让莎莉有事找他们就到旅店来。
兽皮上的异界文字流畅飘逸, 收笔后沈域摘下左手一枚储物戒——当初和法杖一起换来的储物戒，空间只有基础版一半大小。
他购置了新的空间更大的储物戒, 这枚戒指便用不上了, 于是拿来装补偿给莎莉一家的东西。
里面是几张涵盖各个职业的中级转职证书和他身上一半的元素晶石，元素晶石低中高阶都有，是拍卖龙骨得来的。
高级转职证书可遇不可求，沈域只能用数量替代质量。他知道当面提出补偿莎莉多半不会同意, 因此打算放下就走。
这样一来他的荷包又再度缩水了。
克里斯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许不解：“洛特维大陆向来弱肉强食、能者居之，发现奥利弗·格兰特的遗迹是你的机缘, 莎莉等级比你低，有意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你不必如此。”
哪怕是落纱群岛格兰特家族剩下那些职业者都来了沈域也无须忌惮，当他是死的么。
沈域无奈, 魔族的脑回路还真是简单粗暴。他说：“我和莎莉好歹朋友一场, 我不是担心她不满。”
他哪有那么善良, 要不是巧合地刚好碰到了奥利弗·格兰特的后代，你看他之前有专门找过么？
不过是碰到之后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或许有一些良知，但也仅是一些罢了。
克里斯依然觉得他过于天真。
这件事换在洛特维大陆任意一个智慧生物身上, 能将奥利弗·格兰的消息告诉其后代就算得上仁至义尽, 不杀人灭门就称得上善良。
哪会像沈域一样, 不仅将余下的东西尽数归还，还留下等价的补偿物。
指尖敲了敲桌面发出声响，克里斯为沈域过于温和的心性不愉，在这个世界，过于温良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拧了拧眉。
放好东西沈域就和克里斯翻窗从莎莉房间径直离开了，没去打扰屋外陷入悲伤气氛中回忆往昔的莎莉一家。
这个点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两旁居住的人家亮着灯或是准备晚食或是正在用餐，食物的香气顺着窗户门缝飘出来溢满整个巷道。
蔚蓝的夜幕铺满明亮闪烁的星星，与民居里漏出的油灯光芒交相辉映。
沈域踩着月色和星光走在克里斯身旁，暗淡的光在两人身前投下暗淡的影子，总算是解决了转职证书带来的事，他问起有关药剂宗师的消息。
随即属于克里斯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低沉悦耳的声线让沈域想起上好乐器奏响的鸣音。在对方简洁清晰的描述下，他对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克里斯提到的药剂宗师名为希尔瓦娜，是一名女性精灵，在一千多年前是大陆上声名赫赫的药剂天才。
精灵族多数喜欢居住在精灵之森和永恒森林，希尔瓦娜却是个例外，为了收集魔植经常在大陆各个角落奔走，就连法师塔都建在龙族地盘上。
因为那里有一处魔力节点，适合魔植生长。
可惜千年前的魔力潮汐过后这位药剂宗师便渐渐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消息传出。大家都猜测她或许是没躲过魔力潮汐侵袭，被引动身体内的魔法元素自爆了。
沈域听完：“希尔瓦娜怎么说也是一名药剂宗师，药剂宗师留下的法师塔，精灵族难道不动心？”精灵族真这么超然物外？
克里斯轻嗤：“当然动心。”就算精灵族曾经真的生性淡薄、不在乎外物，自打他们出现在洛特维大陆那天起，这里的环境也会逼着他们在乎。
他说：“希尔瓦娜除了是药剂宗师外，还是一名优秀的高阶元素法师。”
到了高阶这个等级，冥想闭关个几年十几年并不罕见，因此希尔瓦娜消失最初没人把原因联想到对方的死亡上。
是一支心思灵活的佣兵团盯上了希尔瓦娜的法师塔。
希尔瓦娜的法师塔素来有“植物王国”的称号，由传奇阵法师设计、高阶阵法师亲自督建，据说其中收集了大陆上最齐全的魔法植物种类，珍稀者价比极品元素晶石。
那是种的魔植吗？那分明是种的元素晶石！
佣兵团怎么可能不动心。
佣兵团成员数量上百，中阶职业者便有两位数，他们自持实力不错，完全攻破法师塔不太可能，但进入外围摘几株魔植总有机会吧？
于是团长一声令下，所有成员们暗中准备妥当后，没有泄露一丝风声，悄悄进入龙族领地范围潜入了法师塔。
之前说过，希尔瓦娜为了收集魔植经常在外奔走，因此她的法师塔多数时间都处于没有主人控制的状态，仅由元素晶石提供能量进行防护。
佣兵团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才敢打高阶职业者法师塔的主意。
行动一开始正如设想中那样进展顺利，队伍虽然遇到了阵法攻击，但都在预料中。他们见到了种满魔植的种植空间，也在外围摘取到了价格不菲的魔植。
按理说行动成功队伍该撤退了。
然而团长看看队伍的损失，忽然不甘心只摘这么几株魔植就走。
他们一行上百人的团队，损失了十来名低阶职业者和一名中阶职业者，几乎相当于团队的十分之一！
他和队伍里的副团长及几个资历高的队友凑到一起商量了下，见副团长和队友们也跟他一样有些不甘，顿时改变主意，决定再往里探探。
这一探便再也没有回来。
佣兵团死伤惨重，最后仅有几位低阶职业者负伤逃了出来。他们带回了法师塔内部出现的古怪情况，大陆上的职业者这才有所察觉。
沈域听完：“法师塔内部怎么了？”
克里斯：“受魔力潮汐影响，发生了某种异变。”
沈域：“什么异变？”
克里斯：“从法师塔幸存回来的人也没说清楚，只说死去的职业者都被吞噬了。”
听起来这个地方还挺危险？
克里斯看出他的顾虑：“只要不进入法师塔核心，危险在可控范围。”
沈域侧首瞥他一眼，以对方的真实实力，估计所有危险都在可控范围内吧。他没忘记自己之前的问题：“精灵族那边呢？”
克里斯：“精灵族先后出动了高阶弓箭手和传奇德鲁伊，高阶弓箭手没有回来，传奇德鲁伊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或许是那位传奇德鲁伊昏迷前说了什么，之后精灵族便没再派精灵去过希尔瓦娜的“植物王国”。
大陆上的职业者们嗅觉敏锐，得知精灵族都不管了，便成群结队前赴后继地往法师塔所在地涌。
死的人多了，大家便总结出规律：在法师塔外围，等级越高越好，但一旦涉足核心区域，等级越高反而越危险。
法师塔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沈域听得好奇起来：“负责建造法师塔的阵法师也没办法进去？”
克里斯：“嗯，法师塔失控了。”
沈域沉吟：“这样的话，即使我们只在外围活动现在的等级也不太够。”他和克里斯才二十多级，中阶都不到。
克里斯：“不急，距离九月还早。”每年九月法师塔的禁制会出现周期性的松动，松动时间一个月，沈域有足够的时间提升实力。
沈域：“……”
他怎么感觉克里斯故意用药剂宗师的事吊着他，还一吊三个月。
不过他也确实想去一趟希尔瓦娜的“植物王国”。
“植物王国”既然是大陆公认的魔植种类最齐全的法师塔，想必会有【银月】药剂的最后一味配方？
只是这三个月该去哪里提升等级，沈域暂时还没想好。
当晚两人落脚在“蓝宝石旅店”，看店的依然是曾经见过的那位人鱼老板娘。
他们租下两个房间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后，沈域正想问问克里斯有没有什么适合冒险的地方推荐，先被莎莉找了过来。
莎莉是来归还储物戒的。
她和克里斯想法一样，认为沈域带回曾外祖父的消息和其他遗物就足够了，其他东西她没脸收。
沈域说了半天，最后借口他和克里斯有急事要离开才把对方打发走。
莎莉没脸收，他更没脸要回来，本来埃布尔子爵库房的战利品对方就没参与分配。
走在小镇喧闹的街道上，沈域松了口气，回头对上克里斯莫名的注视，他挑挑眉梢：“怎么？”
克里斯收回目光看着前面，淡淡道：“没见过把晶石往外推的。”
沈域轻笑：“现在不就看见了？”
克里斯微怔，接着嘴角也勾起一丝弧度。
两人沿着长街慢慢踱步，虽然没说话，气氛却莫名和谐。
自从空间通道的消息渐渐扩散开后，镇上便越来越热闹了。普通人安贫乐道，职业者们行色匆匆，众生百态，不外如是。
“职业者受伤的比例变高了。”沈域忽而蹙紧眉心说。
克里斯一脸淡然：“很正常，魔力潮汐已经开始酝酿，魔兽受空气中魔法元素浓度的影响会逐渐狂躁。”直到最后彻底失去理智。
沈域：“酝酿多久？”
这些本该是大陆上人人了解的常识，克里斯听见却没有表现出疑惑，自然地回答道：“长达几年，短则几个月。”
即使知道了沈域也什么都做不了。
魔力潮汐在洛特维大陆绝对可以用上“自古以来”四个字，上万年的文字历史记载，那么多天纵奇才都无能为力，他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解决。
他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禁魔之匣]或许能在魔力潮汐中发挥些许作用，前提是使用者不间断地使用精神力催动。
沈域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突然右手手腕被人抓住，他转头看去，克里斯朝他示意旁边的饭馆。
沈域：“？你饿了？”
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抹无奈，魔族拉着他走进饭馆，在一张空闲的方桌旁坐下。
沈域想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中午，坐下吃顿午饭也行。这时隔壁座位几位冒险者的交谈声传入耳里：
“那地方的魔法元素浓度真的很低？低到什么程度？”
“我也不清楚什么程度，反正肯定比洛特维大陆低就是了。”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不是开玩笑吧？”
“我骗你干什么！这消息又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前段时间不是有一队冒险者穿过空间传送阵去了通道那边吗？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有冒险者进入通道安全返回了？！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讲讲……”
饭馆里的侍者过来询问两人需要点什么，沈域和克里斯随便点了几样食物，边吃边听隔壁座位谈天。
原来隔壁口中的冒险者不是第一批进入空间传送阵的人，在此之前，不乏有胆大的冒险者结伴进入通道想要寻找机遇。
然而两个世界文化不同、规则不同，难免爆发冲突。
职业者可以利用魔力，现实世界的人会使用热武器，在几次流血冲突后，双方达成了某种平衡。
从洛特维大陆过去，只要给出让对方满意的筹码，对方就不会攻击阻拦，甚至还很乐意提供一个叫做“向导”的服务。
通道对面想要过来需要什么条件隔壁没说，但这样便足够沈域惊奇了，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跨界旅游？
隔壁还在继续往下聊：
“通道对面魔法元素贫瘠，导致各种魔法资源匮乏，远比不上洛特维大陆。”
“那是平时，现在不是特殊时期么，魔法元素贫瘠的话，魔力潮汐带来的灾难等级也会有所减轻吧？”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难怪有些职业者听了这个消息千方百计也要攒晶石去通道对面，原来是想避开魔力潮汐免得爆体而亡！”
“呃……我觉得以他们的天赋和等级，爆体而亡这种事应该落不到他们头上。”
“呃，我觉得……你说得对。”
沈域有一段时间没向周霁了解现实世界的情况，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现实发生了很大变化。
国外引进了跨界旅游项目，不知道国内如何？
“要进通道看看吗？或许会有[冰焰草]的下落。”克里斯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沈域没想到这句话会由克里斯主动提起，毕竟咳咳、他和魔王在现实世界的经历可不算愉快。
可能是因为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克里斯”而不是魔王？
“怎么了？”没听到回答，克里斯问他。
没怎么，只不过是想了想如果再试探一次会有什么后果而已。
魔王分/身给的经验有足足2000，要是多来几次……简直是绝妙的升级方式。
沈域神情微妙，克里斯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看向自己，眯起眼睛：“你在想什么？”声音压低，透着两分危险的意味。
沈域却不受威胁地弯了弯唇，抓着下巴上的手压在桌上，心情意外的轻松。他说：“我有一个朋友……”
瞥了瞥两人相接触的手，克里斯又恢复到平时冷淡的状态，懒懒扬声：“嗯？”
沈域本来想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尝试打探克里斯改头换面接近他的原因和想法，顺便再确定下对方的真实身份。
但真要开口时发现描述起来太复杂了。
于是话到一半改口：“没什么。”克里斯这个身份没什么不好的。
“不是说要进空间通道么？去了解下具体情况。”回去看看也好，国内高中生应该快放暑假了。
沈域说完便站起身，覆在克里斯手背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口中说到一半的那个朋友到底是谁？克里斯坐在座位上眉头拧得死紧。
……
两人都是行动力极强的性格，下午便去找地方打听进入空间通道的事宜了。
被提到的空间通道就在宝石群岛内，沈域曾两次在附近经过的那个。
进入条件也不算难，通道这边海族不管，通道对面只要交一定数量的低阶元素晶石或者魔植等魔法材料就行。
大概是安全返回的冒险者带回来的消息扩散开了，和沈域他们有同样打算的职业者不在少数，受限于地域条件，种族多为海族和人类。
他们商量着第二天一起出发。
沈域听见立即决定第二天也与克里斯混入这个大部队，进入通道后另说，进去之前还是合群一点好了。
晚上两人依然回到“蓝宝石旅店”休息。
房间里，沈域清点了下储物戒和背包里的[传送卷轴]。
他这次是以“洛特维大陆原住民”的身份进入通道，他信不过那些外国人，所以备好[传送卷轴]跑路十分必要。
清点的时候他想起[传送卷轴]的来源，便通过[好友频道]联系乔安娜，将这边的情况告知对方后，询问对方要不要回去。
乔安娜反应激烈。
【乔安娜：No！！！好不容易进来的，我才不要回去！】
【乔安娜：你也不要过去，或者从你们自己国家的通道回去，听说华国的信用一直很好。麦克斯寇就算了吧，说不定通道控制权已经落入阿美瑞克手里了，阿美瑞克最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她好心提醒沈域别相信通道对面的鬼话，见沈域坚持，便退而求其次让他灵活使用[传送卷轴]。
她当初就是使用[传送卷轴]才逃脱那些人的追捕的。
【乔安娜：对了沈，你什么时候建立公会？】
沈域：“……”
老实说，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建立公会的条件和好处。
这种事情身在军方的周霁肯定消息最齐全，结束和乔安娜的聊天，沈域便顺势给周霁发了条信息。
周霁过了会才回信。
【周霁：难得咱们沈老师主动发消息来，天要下红雨了。】
玩笑完又问沈域最近的情况，怎么一直没消息。
要不是排行榜上沈域的名字还在霸榜，他又没来信求助，周霁都要怀疑沈域是不是已经被魔王抓回魔域了。
【沈域：没被抓回魔域还在外面潇洒呢，周队是不是挺失望】
魔王不仅没抓他回魔域，甚至自己也不在魔域……
他没提前面被暗算去蜘蛛洞穴走了一遭的事，丢人的黑历史就让它淹没在记忆长河里吧。
相互打趣完，他这才提起正事。
【沈域：我听说外国都发展出“跨界”旅游项目了，国内什么情况】
【周霁：也有这个苗头。不过几个通道都掌控在军方手里，目前局面还算平静】
当然，平静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有钱的资本家永远有办法攫取利益。
沈域从周霁口中得知，国内有资本和外国合作，“跨界旅游”的风迟早会吹到国内去。即使军方公布了“魔力潮汐”的威胁也作用不大，总有人不信邪。
平静的水面下依然暗流汹涌。
这些事情不是沈域能管的，了解清楚现实世界的局势，他问起沈沐沐的消息。
周霁告诉他，局面稳定下来学校恢复正常上课，沈沐沐已经回学校上学了，周末孔令瑜会去照顾她。
【周霁：你妹妹挺想你，经常打电话给我和孔令瑜他们问你的情况】
沈域哑然。
无论什么时候撇下未成年的妹妹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然而，他不能停下来。
他最后问了建立公会的条件和优缺点。
排行榜上包含[公会排行榜]，沈域看过，现如今成立的公会数量不多，基本都是以国家或者大资本家为背景成立的。
他之前还奇怪数量为什么这么少，看完周霁的介绍后才明白。
实在是成立公会的条件有些高——建立最低级的1级公会有两个条件，一是成员数量不得少于5人，二是需要给游戏系统提交一枚高阶元素晶石。
现阶段的玩家估计低阶元素晶石都没见过，更遑论高阶？
建立要求这么高，公会的优点也很明显。最为重要的便是公会建立后，游戏会提供一个独立于现实和洛特维大陆的异域空间作为公会驻地。
在公会驻地里玩家可以种植、铸造、冥想等，冥想时还能提升一定的冥想效率。1级公会提升10%，2级提升20%，以此类推。
对于冥想效率这点，沈域拥有【魔王之心】不是很在乎，但种植空间他很需要。
九月他和克里斯会去药剂宗师希尔瓦娜的“植物王国”，这个种植空间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还有克里斯提到的[冰焰草]，[冰焰草]是【银月】药剂最不可或缺的融合剂，万一他在现实世界提前找到了呢。
沈域决定了，这个公会他必建。
等等，克里斯怎么知道他要找[冰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