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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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题组里来了一对本科生, 几名博士生都用看濒危保护动物一样注视着他们。
作为容曼的师兄,徐凯文很轻易地注意到这名看上去冷淡、长得很好看但一天下来和他讲话不超过3句的本科新生,容昳。
19岁跟博士生的课题组还不是那类挂名水论文的存在, 这能力应该去x科大少年班。
除此以外他好像还有轻度强迫症——坐在椅子上听音乐写论文时,徐凯文收到了来自容弟弟的好几次注视。后来开组会时这位小朋友上交的负责内容也是令人赞叹, 专业程度和完美程度令人挑不出任何错误来,逗号句号都一丝不苟。
本来对本科生进组怀有一种质疑的心态, 现在只觉得他比有的水经验的博士生都好。
本以为他就是喜欢全程不讲话,但被堂姐夸奖摸头时, 他又微微地笑了一下, 冰川融化一样的美好。
后来发现他和另一名一起参加课题的同学有点关系不一般。
写代码时,时不时偷瞄也就算了;为什么每次带来好吃的东西都只给他吃而自己却没有份呢?虽然他是老学长,但遭受这样的不公正对待也太悲惨了。
再后来,徐凯文这种悲惨的遭遇还在蔓延:
比如加了容昳的好友后, 和他发了一句‘小朋友晚上好’后,莫名收到了一串骂人的话,还被拉黑了。
这么长一段话, 看的眼睛疼,反复强调的信息点就是容昳是有对象的人, 所以请不要对他有任何暧昧的想法。
一看就不是喜欢说短句的容昳发来的。
再后来,和他共事了一个月, 容昳却不知道他的名字这种事情也发生了。
拜托,他叫徐凯文,不叫‘堂姐的师兄’!
随后是被容昳挑剔关于所负责内容的各种缺陷, 比如程序的各种小bug, 以及乱七八糟的注释, 虽然他的确不擅长写代码但被说的这么糟糕也着实令人心碎了。
好在他慢慢地摸清这名小朋友的脾气后, 知道了该怎么和他相处——他吃软不吃硬,只要装弱、卖乖,很快就会俘获他的心,甚至会让他耐心地主动帮忙。
在被他修了n个bug后,徐凯文也逐渐觉得小朋友人其实很可爱,冷漠外表下有一个分外敏感柔软的内心。
这样善良的小朋友多么难得,徐凯文再一次提出加好友的邀请。
虽然一开始拒绝了,但在他夸张表演的心碎表情下,容昳再次答应了他的请求。
上次被拉黑的理由太过于离谱:因为已经有对象了,所以要拒绝暧昧。但他可是活生生的男生呀!一个博士生学长怎么会被人当成情敌来对待呢?
可加了好友没几天,徐凯文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他收到了来自容昳堂姐的警告。
-“我弟弟有男朋友,离他远一点,最近他男朋友特别吃醋呢。”
-“男朋友?”
-“对,就同课题组那个被你夸过长相特别漂亮的那个。”
-“……”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一对情侣分手后,试图通过一起参加课题的方式复合;
而他,则悲催地被这两人当成了共同的敌人。
另外一名本科生叫梁近微,明显比他懂得处事,穿衣风格到举手投足之间有种能hold住所有突发事件的气质,给人一种很适合胜任leader的存在。
课题快结题时,他知道了此人豪横的家庭背景和类似宣誓所有权的某些行为:
比如,当天他们结题时聚餐的米其林餐厅是梁近微预定的,因为当天恰好是男友生日的缘故,被他夸过长相好看却把他当成情敌的人订了蛋糕和一束大的能压死人的朱丽叶玫瑰。本以为以容昳弟弟的性冷淡程度,应该get不到这种浪漫的行为,可他分明看见对自己像冰川的容昳在走廊勾着男友的脖子偷偷亲了过去。
和他对视了一眼,徐凯文分明看见了他男友眼睛里的挑衅。
虽说的确对容昳抱有很高的好感,但被这么看了一眼,哪怕他真的是弯的恐怕都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课题结束当天,两人用玫瑰花挡着拥抱接吻的画面,也因为他一直注视着容昳的缘故,被观察到了——相当令难以置信的场景,容昳贴着他的唇像小猫一样撒娇、蹭来蹭去。这么陌生的表情出现在冷淡的他身上,实在令人有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感觉。
不过徐凯文只是默默转过了头,以免再次被梁xx误会为情敌,而遭受种种令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最近,甚至听说他们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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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掩盖了茫茫白雪,寂静的夜里,偶尔听见车流驶过的呼啸声,像从远处传来的风声。餐厅的灯火明亮,小雪片在光柱里打着旋儿。
寒冷又安静。
“下雪了。”
梁近微牵着容昳的手,走在路灯边,长长的一条路上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嗯。”
容昳围着围巾,心里转过许多念头,问:“结婚的事情,要不等毕业了再说?”
“不要。”
“为什么?”
“我已经在家族群里发了——”
梁近微把屏幕举在容昳面前,“你看。我爸我妈,堂哥堂姐堂弟堂妹,还有一堆表兄妹都知道我们计划结婚的事了。”
容昳脸色通红,往他羽绒衣领里钻,“不行,一想到婚礼上这么多人我就……”
“嗯?”
“我就很尴尬。”
容昳揉揉他的脸,问:“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通知这么多人?”
“有道理,”梁近微凝视他,“但不用害羞,虽然我家人很多但他们都很喜欢你。”
“我没有害羞。”
容昳很想给他解释一下‘社恐’的含义,但想必他是没办法理解,这人连当众抱玫瑰花走一路的事都干得出来,可能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尴尬的了。
“对了。”
梁近微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我有个堂哥,是学油画的,他说想帮我们画张画。”
“堂哥?”容昳问他:“梁樾吗?”
“不是。”
梁近微不知怎的,有点紧张,瞥一眼容昳:“是另一个。你想去吗?不想去就不去了。”
“……”
本想拒绝的,但想起自己要改变人际状态的计划,容昳咬牙:“去。”
梁近微安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那好吧。但是……”
“但是什么?”
“没事。”
“……”
容昳觉得他状态怪怪的,但又不明白为什么。
似乎,他并不想让自己看见他另一个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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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市区的画室里。
早晨,周遭都还很安静。
淡薄的光线落在挨家挨户的屋子上,居民楼下,有早起遛狗的,渐渐有了喧哗声。远处是稍老旧些的小区,一排排低矮的房屋浸在冬日雪天里,似乎还未苏醒。
画室在一片闹中取静的市区。
一张大幅的抽象油画悬挂在别墅内部,黑色铺底、伴随点缀的冷色调白点。
这幅画中呈现两种线条风格,一是歪曲的长线,一是破碎的短线。二者交互运用,使画面呈现种眩目的奇幻景象。在构图上,骚动的天空与平静的村落形成对比。火焰则与横向的山脉,天空达成视觉上的平衡。(注)
北欧风格的冷感,和一束浓烈的化不开的花束形成对比,冬季冷冷清清的氛围里,充斥着两种完全矛盾色调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一个女人推开门后,走进去,恰好和画室里的人四目相对。
是个穿着干净雪青高定衬衫的青年,他半靠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冷白瘦削的手指慵懒地提着一支画笔,腕骨上沾着些许颜料,眉眼清隽秀美,散漫而优雅地落下画笔——干干净净的大张画布肆意张扬铺陈着浓烈的一片明色调。
他漫不经心地垂下浓黑长睫,挺拔的鼻梁、削薄的淡色的唇,面孔完美的比画作更像艺术品。
女人不好打扰他,悄悄坐在一边观看。同专业出了名的学长,油画系的梁施,画作频频入选全国最高规格的展览,金奖拿的多不胜数,还未毕业画作价格已经直逼自己导师的逆天存在。
“洗一下笔。”他声音宛若冰玉,言简意赅,“上午的内容是人物画。画完拿来。”
“嗯。学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女人站在一边,注意到了他对于男性来说过于纤长的眼睫毛,和与之形成反差的冷白手背上的清晰有力的青筋。
他的身上充满了矛盾,和他的画一样。
“不用。”
礼貌的一句,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女人,坐在沙发上翻阅一本艺术期刊。
女人提着桶离开了。
艺术生和艺术生是不一样的,有的是被迫,有的是主动选择。
梁施看上去就像那类上流社会的后代,3岁开始拿祖母的画笔,4岁开始在最顶尖的艺术家手下一对一学习,成年后即便文化成绩优越但因为对家族事业没有兴趣,投身最顶尖艺术院校的大师手下,他的起点就是别人的巅峰。
“今天有什么人来访吗?”女人说:“学长很早。”
“我堂弟要结婚了。”
“哇,堂弟?”女生笑起来,“应该很帅吧?”
“对。”
“他夫人呢?”
“看过照片,很配。”
女人有几分不解:“可学长看起来并不开心。”
梁施这才抬眼看她一下,漫不经心,“因为结婚的人不是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梁施和堂弟一样,对男生更感兴趣。13岁那年邻居家搬来了一个性格安静的小男孩,当他在画纸上涂鸦时对方正在研究一堆电路板研究的不亦乐乎。对方叫简初,曾经三次问他要联系方式被一本正经地拒绝了,理由是‘我没有q.q,也没有微信和手机号码。’
为什么会对一个宛如电路板一样运行的男孩子产生浓烈的感情,他也不知道。
后来他们做了初中同学,他在画室里画完一张又一张漂亮的画,邻居小男生写了一道又一道看不懂的数学题。
再后来他去了一家私立国际寄宿制高中念书,毕业时拿到了欧洲顶尖艺术院校的offer,本想出国念书却因为收到了他保送的消息留在了国内。
他是一个极端的个人主义者,由着自己的兴趣,但却因为另一个人误打误撞成了退让的那一个。
甚至,他到现在也没能拥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几天前听闻自己的暗恋对象有了绯闻女友,这段暗恋于是不了了之——正当他从失恋阴影走出来时,他听说了堂弟结婚的‘噩耗’。
女人看破了他的想法,恍然大悟:恐怕是单身太久,见不得情侣秀恩爱。这次邀请堂弟,是想整蛊一下这对新婚夫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