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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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梁近微彻底陷进去的人, 梁施对他有着各种想象,但见到人以后又感到他是一个相当安静、心思单纯的男孩子。
“我家小朋友,”梁近微揽着他的肩,介绍, “也是未来的爱人。订婚和婚礼都很快了。”
“梁施。”他微微垂眼, “是他哥哥。”
“哥。”很平淡的一声。
三人坐着享用下午茶,梁施脸上时不时就迎来容昳的目光, 但看过去时, 容昳又飞快地移开了,似乎知道这样并不好。
“容昳?”
“嗯。”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
“那为什么……”梁施微微抬眼问道:“一直盯着我看?”
“你们是堂兄弟但居然会这么像,“容昳索性抬眼, 直接再次看他:“是真的很像……很抱歉造成困扰了。”
“不会, 请随便看。”
“可以吗?”
“嗯。”他点头。
得到许可后容昳索性对这张脸看个够……天,很难想象不是双胞胎却能这么相像。鼻梁的高耸程度、眼角的形状, 但眼神却有很大不同。
哥哥复杂许多, 他的恋人则更加干净可爱。
“看够了没?”
开口的是梁近微,很明显对此感到不悦。
“有的地方像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容昳仔细观察, “哥哥看起来稍微成熟一点。”
“……”
虽然听他这么说, 梁近微依旧不太释怀的样子。
对话还在继续。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梁近微:“高中。”
容昳却道:“还要更早一点。”
“是近微先喜欢的、追的你吗?”
“确实是他追我, 不过可能先喜欢的人不是他。”
“哦?”梁施道:“居然不是近微……那你喜欢他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几个问题, 但没想到轻而易举地令整个气氛都紧张、危险了起来。梁近微不由坐直了身子, 用眼神警告哥哥不许再问。
“他在……”容昳声音停下了。
“他当时应该很多人喜欢的吧,”梁施不急不慢,“据我所知, 近微高中的时候经常被告白呢, 有时候拒绝都拒绝不过来。一点也没夸张。”
“嗯。”
“小昳一点也不介意吗?”梁施白净的手指交叉, 像是判官一样的注视他们。
“……”
容昳安静了一会儿,道:“为什么要介意,他又没做错什么。”
“即便如此还是会不开心的吧。”梁施语气柔和了几分,“暗恋一个人,看见他和别人纠缠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
容昳从未想过简单的几句话会一句一句都这么戳心。
“他……”
手忽然被人拉了起来,容昳回眸。
梁近微直觉不能让容昳继续待在这里,他哥是怎么做到几句话挑起最大矛盾的?
好不容易抚平的关系和情绪很明显再次变得产生裂痕。
他带着容昳匆忙退场,“哥,过分了。”
“过分?”梁施轻描淡写,“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问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梁近微咬牙,“我就知道不能带他见你。”
匆匆离去。
那次对话后他们的订婚果真推迟了,但处于某种紧迫感,梁近微依旧带着容昳去领证。
领完证,容昳问:“婚礼不要办了吧。”
稍微的怔愣后,梁近微答应了:“人太多了……是不好。”
“嗯。”
不知为什么,即便答应了领证,两人的气氛还是有点古怪,甚至自那一次初夜后他们都没有再做过。除此以外还发生的变化,包括容昳不再主动找他聊天、偶尔的亲近会遭到他的躲闪回避。
“……”
面上不动声色,但已经把叫做‘梁施’的小人扎了无数针了。
他就不该带容昳过去的!
随后是漫长的考试周,容昳便以‘需要复习,没时间联系,彼此先冷静一段时间吧’为由拒绝了他约会的请求。
梁近微听见这句就害怕——同样的事情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大一的课程不多,因此考试周持续的时间也不长。梁近微试图代入容昳的视角想想他生气的点在哪里,得出的结论是,或许对方觉得‘先爱上的人总是输’,觉得自己不够爱他、这份感情不对等。
可并不是这样——因为他也是有感觉的。
或许有必要把所有的事情经过给他捋一遍?
想了想,梁近微打开了微信。
-“宝宝,在吗?”
-“怎么做你会消气呢。”
容昳:
-“我没有生气。”
梁近微:
-“对,你没有。”
-“你只是又想和我分手了,不对,是离婚?”
那边不说了。
梁近微脸色发白,继续道:
-是不是
容昳:
-嗯
梁近微继续道:
-但我还是要和你解释清楚,并没有什么‘纠缠不清’,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还不确定自己的取向,所以对你有感觉之后很慌张
-我也想确认,是不是对女孩子也会有感觉,所以矫枉过正了
-但接触后发现没有,只对你有。
容昳:
-……
梁近微:
-而且真的什么都没干,手都没牵过。
-因为的的确确没有任何感觉
想了想他继续坦白:
-婚后就更没有什么了,你看见的绯闻基本上是拿来挡枪的。
容昳:
-……
-为什么都找你不找别人?
梁近微一凝:
-嗯?
容昳:
-因为你没有砸钱把这种蹭你的人黑回去?
梁近微回:
-可能
-以后不会有了,再有的话我保证那种人光速糊的翻不了身
-好吗?
-宝宝你回我。
一连半个月没有再讲话——
直到期末周结束了,梁近微小心翼翼地给容昳打了个电话。
“宝宝。”
“嗯。”
“你在哪里?”
“在家。”容昳瓮声瓮气地说:“感冒了,sorry,喉咙痛不聊了。”
电话突然挂断。
梁近微等不下去了,直接找上门——那次以后已经一个月半冷不热的样子,他怕又要被分手了。
容昳感冒,搬家后请的佣人张叔便尝试着各种各样的方法给他治疗,吃完药,梁近微喂他吃水果,张叔又上楼给他弄了一盆热水,里面撒了姜丝儿,站在楼上叫容昳去泡脚。
“小容?”
张叔在楼上说:“来,用热水泡脚,出点汗,烧褪得快。”
梁近微把最后一块儿猕猴桃喂给他,容昳吃完,回眸看了一下小盘子,里头只剩汁儿了,又看一眼梁近微,那人低头整理餐具,没看自己,只好一个人上楼。
梁近微端着盘子递给张叔,张叔把水果刀和盘子洗净,放好。一回去,却瞧见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堂哥给他发来消息。
梁樾问他:
“他和你提了三次分手?”
“天哪。“
梁近微一怔,回复:“哥,你怎么知道的?”
梁樾:“听人说的。”
梁近微:“谁?”
梁樾:“你姐姐。”
梁樾解释:“你当时不是问你姐该怎么处理了。”
梁近微:“嗯。”
梁樾不解,又问:“为什么?他不是很喜欢你么?”
梁近微轻叹一声,慢慢在屏幕上敲击:“很难解释。”
梁近微:“大概是以前有心理阴影。”
梁近微:“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梁樾没再问了。
约莫是猜到了前因后果。
梁近微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
梁近微收回漫长的思绪。
他起身,踩着木质的旋转楼梯一级一级往上走,三楼,梁近微卧室的门开着,有水声,那人似乎仍在用热水泡脚。
他走到卧室门前,容昳正坐在床沿儿,低睫,雪白的脚丫晾在小木盆的边缘,脚丫上淌着水,被热水烫过,透着粉。
他的目光四处寻索,是在找毛巾,梁近微生怕他又着凉,忙说:“脚放回去,我给你拿毛巾。”
容昳于是又放回去。
梁近微从窗台上晾着的位置取下一条深色的毛巾,问:“是不是这条?”容昳点点头,他于是走去,也在床边儿坐下,熟稔地说:“抬起来。”
——这是要给他擦脚?
容昳一怔,不知怎么的,有点慌张。
他听话地抬起脚丫,梁近微把毛巾包裹上去,柔和的手掌轻轻摁压,吸水,又说:“另一只。”
容昳照办。
男生的手掌隔着毛巾,一下一下地摁。
没一会儿就擦净了。
容昳不言,耳朵尖儿透着红。
梁近微没注意,他把被窝掀开,说:“快,进去包起来。”
容昳:“......”
他顺势滚进被窝,裹了裹,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静静地看着梁近微。
梁近微被他看着,渐渐地不自在起来,慢半拍地开始脸红:“看我做什么?”
容昳静静地问:“你会不会很烦我。”
梁近微:“什么?”
他很茫然,不明所以地:“我为什么烦你?”
容昳:“......”
他仔细地看着梁近微的表情,生怕错过一点蛛丝马迹,可他的表情除了茫然还是茫然,似乎对于他的问题,很是不解。
容昳想:
-因为感冒了总是要人照顾啊。
-还总是提分手啊。
说实话他那天和梁近微聊过后气已经消了大半了,但碍于面子还是没说什么。
或许他并不觉得这些事情很麻烦,甚至很……愿意照顾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了个尖儿,立马飞快地生长起来,藤蔓一般缠绕着心脏。
有什么东西,好似渐渐复苏了。
容昳在被窝里动了动,说:“好冷。”
说完他看着梁近微。
梁近微眨了眨眼睛,问:“我去给你倒一杯热水,好不好?”
说完就转身,出了卧室门,没一会儿,楼梯间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他上楼了,捧着一个白瓷杯子,轻手轻脚地放在床头柜上,容昳一瞥,不错,又是姜汤。
“喝点儿。”
梁近微耐心地说。
容昳蹙眉,被迫坐起身,把姜汤喝完了,又躺下去了。
“还冷么?”
梁近微轻声问。
容昳点点头,说:“冷。”
他没说谎,脚丫已经冰了,似乎怎么都捂不热。
天色很晚了。
梁近微看一眼时间,心里想,容昳要睡觉了,他是不是该离开了?
一转眸,被窝里的那人静静地瞧着他。
目光清冽,眼睛一眨不眨。
梁近微又问容昳:“是哪里冷?”
容昳:“小腿以下,都是冰的。”
梁近微在床边儿坐下,他轻轻地掀开半截被子,温暖的手指触到了他在被子里的脚踝,的确,很冰。这儿天一冷,就是湿冷,暖气不开,睡觉总是脚丫冰凉凉的。
“我给你暖暖,好不好?”
梁近微试探着问。
容昳点点头。
他迷糊地合上眼,下一秒,却感觉脚丫触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事物,好似有生命一般,很鲜活。
他猝然掀开睫毛。
梁近微坐在床头,把他的脚丫放进衣服里,轻轻贴着自己的小腹。
足尖的触感暖热。
白净的脚尖随着男生轻盈的呼吸,微微起伏,软的不可思议。
热意顺着一路往上流窜,容昳登时有点异样的感觉,难以言明。
梁近微眼眸温柔极了,仿佛这么做对他而言习以为常,优雅的柔软的唇不言,含着似有若无的笑,只静静看着他,眼神干净,很单纯。
容昳脸颊一热,说:“哥……”
梁近微抬眸,一怔,出神地看着他。
容昳多久没这么叫他了?
微妙的感觉缓慢地生长,充盈着心底,梁近微恍然如梦,一时间,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容昳在被子里别过头,有些不愿看他,耳根泛起绯色,他动了动,试着把脚丫缩回去,说:
“别了,会着凉的。”
“我就这么睡。”
容昳固执地缩了回去,很难为情,他没看梁近微,翻了个身,把被角卷的更紧了些。
梁近微眼底那点儿光倏然灭了,他顿了顿,站起身,说:“那...你睡吧。”
“我不打扰了。”
梁近微轻叹,离开时在他床边低头,轻手轻脚地替他掖好被角。容昳似被惊动,就在柔软的枕头间转眸,静静看着他。
男生乌黑的发丝儿有点湿了,瓷白的一张小脸上带着红晕。
他眼珠子极黑,有一点湿润,闪着冰凉的光。
梁近微眨了眨眼,用手背挨了一下他的额头。
“还有点烫。”
“有么。”
容昳含糊地问:“我感觉好些了。”
他发烧了,好似一只小刺猬露出了肚皮,柔软的、暖热的。一双干净的眼眸里脉脉含情,柔软的唇半启,脸颊好似花瓣儿。
软乎乎的,却有点勾人。
“再量一遍。”
梁近微心跳略快了,堪堪收回目光。
他在床头拿起温度计,拔开盖子,纤白指尖捏着玻璃温度计的一端,递过去。容昳穿了一件睡衣,柔棉,很薄,松松地挂在单薄的肩头。
梁近微在他裸露的锁骨上碰了下,容昳被他凉的一哆嗦:“......”
梁近微轻轻笑着说:“喏,自己量一下。”
容昳把温度计夹进胳膊下,在那儿量体温,梁近微在房间里转悠一下,找到遥控器,替他开了暖气,又下楼,问张叔要了个热水袋,充好电,给他放在被子里。
容昳皮肤很白,因为发烧的缘故脸颊上好似笼着一层浅浅的轻纱。浅绯色,温热,好像软乎乎的。
一双眼睛跟着他转。
他走到哪儿,容昳看到哪儿。
梁近微忙完,在他床边儿坐下。
“多少度?”
梁近微问。
“37.9。”
容昳捏着看了一下。
褪了一点。
已是夜晚了,窗外,远远的地方有料峭的灯火,窗合着很静,一丝声音也无,这一刻似是很静谧,床头一盏壁灯开着,模模糊糊地照亮了容昳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梁近微很想低头,吻他额头,或是眉心。
可多年前的种种事情,怕是还未被彻底原谅。
他亦拿不准容昳的心思。
梁近微暗自轻叹,看他一眼,说:“我走了。”
容昳看着他,不答,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梁近微只好又俯身,轻声问:“怎么了?”
“想吃润喉糖。”
容昳看着远处的书桌,说:“在桌子上,谢谢。”
薄荷糖可以吃么?
梁近微想了想,可他一看容昳渴求的眼神,登时也不顾可不可以吃,转身就去拿了。
——他就是会惯着人。
也没什么原则。
“只一颗。”
梁近微从小盒子里拿出一枚,有浅浅的清香。
“好。”
容昳静静看着他。
梁近微:“?”
两人对视片刻,无言。
他动作微滞,慢半拍明白过来,容昳是等着他喂,梁近微掌心微热,有片刻的不自在,他指尖剥开铝箔纸,把薄荷味儿的润喉糖抵着他唇边儿。
容昳舌尖轻轻一卷。
却碰到一点食指。
温热,潮湿。
梁近微触电一般,刹那间站起身,垂下纤长的睫毛:
“我走了。”
容昳在被窝里静静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烧起来,好似很容易软弱。
先前那点儿固执的冷漠不知哪儿去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厚厚的被子捂着,身上满是湿汗,暖气开了,很热,不知是不是泡脚了的缘故,热起来,有点不太清醒。
有一瞬间,他很想说:
哥,想你抱着睡。好不好?
可惜别人不会读心术,在他的注视下,梁近微还是离开了。
他转身,走时轻轻带上了容昳房间的门,下楼时楼梯一震一震的,脚步有些迟缓,指上似有余温,他轻轻在身侧捻了一下。
是方才触碰了他唇瓣的食指。
有轻微的酥麻。
·
-“恭喜恭喜,上次的那个项目真的入围进总决赛了!”
-“这种级别的项目,拿一个奖基本保送就很稳了,很牛的。”
-“什么时候请吃饭?”
梁近微一只手挎着书包,另一只手抱着报告和一摞作业纸,走在路口浓浓的树荫下。
冬日的天儿,路旁树荫下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生,正是中午该吃饭的时间,隐藏在树梢儿间的音响里有首歌儿,清透的声线,慢悠悠地唱。
发信息的是徐凯文。
本科生想往上走保送的路子,只有绩点也不行,得有科研或者竞赛经历,综合分靠前才够。梁近微的绩点接近满绩了,但周围的人都很卷很拼,有了项目加成的确是很大的加分。
梁近微看了一眼聊天框,笑了一下,语音回复他:
-“好,师兄想什么时候?吃什么?”
说完就放回了衣兜里。
冬季的天儿,风吹去云,透蓝的,干干净净好似一块剔透的矿石。
他穿一件宽松的加厚外套,情侣装的一个小熊浅浅地印在上头,沉坠坠的料子,衣领走动间不经意撩起,露出一截白而修长的脖颈。
路边有学生认出来,眼睛亮晶晶地打招呼:“学委哦。”
“学委好——”拖长了声音的一群。
“哎呀,人记不得你的——别丢人了赶紧走啦。”
梁近微一怔,片刻,看过去,低声笑了笑:
“谁说我不记得的?”
一群年纪不大的学生都是一愣,接着害羞地抱成一团,跑远了。
年轻真好。
梁近微笑着回忆。
这时,容昳发来消息:
-“下雪了,晚上去湖边走走?”
梁近微静静地看着屏幕,长指轻轻叩击,回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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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梁近微和他约好,过些日子,会带他去美术馆看看别人的作品,可容昳似乎兴趣不大,梁近微便有些纠结,计划着,这次去哪儿。
他开车在路上。
夜晚,音乐厅里亮起璀璨的灯光,他想,要不要去听谁的演奏?在网上查了一下,晚上有一个小提琴家的独奏,时间却紧,赶不上的,也没提前订票。
索性就去湖边散步吧。
梁近微提前半个钟到了,这么冷的天,容昳会喜欢么?他微微紧张起来,把车停在湖岸划分的停车位。
打开车门,下了车。
下一秒,他钻出车外,恰巧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容昳:“......”
梁近微:“......”
两人对视,小巧的白色保时捷停在容昳旁边,梁近微刚下车,披了件略宽松的外套,穿的少,冷白瘦削的手上提着手机,他另一只手上戴了婚戒,偏冷的光芒微闪,似乎也有点不自在。
“咳。”
梁近微站在那儿,轻声说:“好巧,你也记错时间了?”
容昳耳尖透着一点红,他却没撒谎:“不是,习惯提前半个钟来。”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空气莫名地暧昧起来,梁近微一路念叨的自我安抚瞬间失效,他在原地紧张的一动不动。
这算是......约会了吧?
太明显了。
好一会儿,容昳才说:“去走走?”
“好。”
梁近微放松了一点,轻声问:“现在好些了么?头晕么?”
“不晕了。”
容昳走在他身边,轻轻说:“已经退烧了。”
“那就好。”
梁近微心底一阵狂跳,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想,不如趁机问一下?他过去有没有和谁在一起,毕竟和自己在一起之前,他会是一直感情空白么。
“以前你生病,没人照顾你么。”
梁近微低头,若无其事地问:“除了我、你爸妈......还有谁?”
过去,梁近微对于自己的失败婚姻,并未有太多类似悔恨的情绪,许多选择,都是当下能做出唯一合适的,再来一次,也还是只会那么来。
可他也知道,后果,只能自己承担。
比如:容昳又经历了那么多事,遇见那么多人,对他们婚前的事情恐怕依旧心有芥蒂吧?
“除了你,还有一个人...但他不怎么照顾我。”
容昳低头,忍不住笑了下,说:“他和你不一样。”
“他”是谁。
梁近微指尖泛白,强忍着某种类似“嫉妒”的心理。
为什么以前没听他提起过。
夜色里,天儿稍微暖些了,湖岸上雪花落了满树,柳枝随着晚风轻轻浮动,许许多多的游人在微茫的灯光下散步,不知是哪儿传来音乐声,轻音乐,很柔和。
“坐一会吧。”
容昳勾了下他的袖口。
柳树下有长椅,面向湖面,万家灯火下,柳树枝随着晚风轻轻荡漾,波光粼粼。
两人肩并肩坐在树下。
一起约会的时机很少,这般试探,梁近微还是第一次,他手指拉了一下一边的外套拉锁,往上,若无其事地轻声问:“在我以前你都碰见过什么人?有感觉的。”
容昳瞥他一眼,问,“你呢。”
梁近微一怔,心里想:假如容昳有很多个,而自己一直处于没开窍的状态,不是很丢人?
梁近微垂眼,不说话。
容昳却刹那间生气了,心想,为什么不说话,这种事情不能和他说吗?
他不语,不看梁近微,羽绒服厚厚的衣领被夜风吹开,露出冰凉的下颌,他静静看着远处的夜色,眼底很淡。
指尖却紧紧攥着掌心。
容昳的手机响了,梁近微看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
下一秒,容昳低眸,纤白的指尖轻轻一滑,电话被挂断了。
“怎么不接?”
梁近微瞧着他:“谁啊。”
容昳不语,轻声说:“刚刚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
梁近微垂眸,看向一边,他靠在长椅上,云淡风轻地说:“几个——两三个吧。”
容昳指尖攥紧了,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
是谁?
男生还是女生?还是全都有过?
容昳低睫,登时心绞痛。
他却是浅浅笑了一下,转眸,问:“叫什么名字?我见过么。”
“名字啊。”
梁近微笑着看他,说,“你凑近一点,我告诉你。”
容昳指尖泛白,却抵不过某种奇怪的好胜心,细白食指攥紧了,微微低睫,等他说。
“骗你的。”
梁近微贴着他的耳朵说。
温热的吐息,一个字一个字地传递去。
梁近微低头,说,“是,我就一直自恋啊。”
似乎有点难为情,他还是解释说,“你不会明白吧,我爸妈那个样子,你觉得我可能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吗。不过遇到你了还是没办法,昏了头了。”
下一秒,梁近微睁大眼睛,他被人轻轻拥住了。
有浅浅的栀子花香散开,很轻,很淡,不知哪儿来的,随风远去。
男生低头,乌黑的睫毛落下,衣领遮住瓷白下颌。
柔软的唇落在他眉心,很轻,很轻。
他吻了一下他额头。
一触即离。
额间暖热的触感好似停留下来。
唇贴上去,安抚、怜惜似的吻。
长椅有点冰,他们坐在离湖很近的位置,身后的游人,被丛丛的绿植遮挡着,有一种隐蔽的安全感。
一盏微弱的路灯在树木掩映中亮起,光芒影影约约地照亮了容昳的眼睛,冰凉,清冽,黑白分明的。
脸颊有暖热的触感。
梁近微抬眸,刹那间,几乎屏住呼吸。
容昳指尖触上去,一下一下碰着他的侧脸和肩上的雪花。
他弯腰,微微低睫,细白食指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蹙眉,从里头抽出一张,在梁近微肩上擦拭,很耐心。
片刻,擦干了。
容昳收回目光,站起身,把被雪水浸湿的纸巾丢入垃圾桶里。
他转身回来,围巾被夜风撩起,徐徐地散开,又聚拢。
梁近微抬眼看他,眼底掠过清润的水光,云开雾散一般地说,“你刚刚什么意思。”
容昳:“......”
他不言,在梁近微身边坐下,支着下颌,一偏头,漆黑的眼珠子里含着似有若无的笑,很浅,说:“你说呢。”
梁近微摇摇头,温声道:“我不知道。”
容昳瞧着他,忽然弯腰,凑近,一股极淡、极浅的白栀子香散开,男生去啄了一下他的唇,一触即离,轻声问:“这样明白了么。”
容昳吻他了?!
梁近微刹那间脸颊一红,微微的酥,顺着那软热的触感四下散开,他茫然地睁大眼睛,懵了,心跳却先一步反应过来,一下一下,很急促。
白皙长指轻轻往掌心收紧。
好一会儿,他几乎不敢相信,试探着说:“和好了?”
容昳低头,没看他,过了会儿,抬眸看向远处的夜景,轻轻地说:“我原谅你了。”
梁近微一怔。
是真的么?
可是“原谅”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可以继续在一起?
还是......只是字面上的,原谅罢了。
容昳见他反应这么平淡,侧眸,瞥一眼他,又看向一边儿的湖水,说:“你以后会烦我么。”
这是他第二次问出这样的问题了。
梁近微茫然地问:“为什么烦你?”
容昳在灯下看梁近微,他脸颊上微微有点湿,纤长优雅的睫毛被飘落的雪花打湿,一簇一簇,却显得眼睛更深邃漂亮了,只是那柔软的瞳仁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会不会真的...根本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容昳瞧着他,浓睫颤了颤,轻轻说:“我妈和我说了,虽然谈恋爱了但不要什么都指望别人宠着,我脾气不好,很情绪化,动不动就提分手。”
“我也知道这样并不好。”
梁近微蹙眉,说,“我从来不会烦你......”
这一点儿也不夸张,梁近微的确对他基本没脾气,而且看见他不高兴条件反射就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容昳怎么会这么想?
梁近微蹙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容昳:“......”
容昳低头,细白指尖往手心紧了紧:“我是不是太作了。”
梁近微一怔,哧地一下笑出了声。
他瞧着容昳,看了一会儿,问:“就因为这个?你才一直问我烦不烦?”
容昳瞧着他:“不然呢。”
梁近微试探着去牵他的手。容昳那只放在木质长椅上的手被他抓着,拢在掌心。他的手指细白漂亮,有点冰,却软软的。
只是牵一下手,就有种久违的满足感。
“可以抱你一下么?”
梁近微掀起长睫,眼底是细碎的动容、渴望。
“好。”
容昳耳朵尖尖有点红。
梁近微又忍不住去抱他,整个人埋在他肩上,贴紧了,心里想,好喜欢。
可他下一秒又放开容昳。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一件很要紧的事儿。
梁近微问:“那你呢。”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的,容昳莫名地看着他,问:“我什么?”
梁近微低头,若无其事地拉一下外套,说:“你之前说的那个,一直照顾你的是谁。”
这时,容昳才慢半拍地想起,之前随口和他提起的那个人,登时有点心慌,他会不会生气?容昳怕梁近微觉得自己在骗他,又不好意思说,只好语焉不详地说:“他…是…之前一个朋友。”
梁近微追问,“朋友?”
他下意识看容昳手机,欲言又止,容昳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略微忐忑,梁近微估计是想问朋友的名字。
容昳:“......”
他卡住了,纠结着,要不要说。
梁近微却放弃地轻叹,意有所指地道:“你们没什么?是不是?”
容昳一脸乖巧,顺着点点头:“哥,你要相信我。”
梁近微瞥一眼他的表情。
心底却更怀疑了。
夜色深深,傍晚似明似暗的景色消失,湖岸的灯火微微闪烁,湖面上随风而起的波纹,好似载着满天星河,璀璨,缓缓流动。岸边有不知名的小树,落满了白色的雪花,很冷,风一吹,四下散开。
“南方没有下过雪,好像?”
“是。”
“难得,多看一会儿。”
“继续说。”梁近微并不想就这么绕过这话题。
“好吧,“容昳只好把那件事情也告诉梁近微了,“之前那个男生,是很小的时候的‘朋友’,当时我还在孤儿院,可以聊得来的人很少。”
“然后呢?”
“当时很相信他,有好吃的第一个就会想到要分享的那种,很信任。但最后被背叛了。”
他忍不住笑,无奈地看一眼容昳:“你多大了?”
“大学了。”容昳轻叹,“前几天又碰见他了。“
“他对你做什么了?”
“道歉,想加联系方式……我没给。”
“宝贝,这么记仇呢?”
“是。”
“但是也不用因为一个坏人,要对所有人都这么疏远,比如,我。”
“嗯。”
容昳不说话,去抱他的腰,他走到哪儿容昳就跟个巨大的小尾巴一般,被他拖到哪儿。
“那边是什么?”
容昳在他脖子上呵气,问。
湖岸上,靠着柳树下站着一个老太太,手里一根竹竿,上头的海绵里插满了糖葫芦,他吹着风儿,裹紧了棉衣,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等着人来买。
“吃么?”梁近微牵着他。
容昳点点头,弯腰,从身后搂着他的腰:“吃。”
梁近微于是说:
“拿一串,谢谢。”
老太太给他挑了串饱满又鲜红的,递过去。
初春的时节,天儿乍暖还寒,糖葫芦外头一层晶莹的焦糖,有点冰,里头却是软软的、酸酸甜甜的,味儿很好。
两人一人一口,往回家的方向走。
一串糖葫芦很快只剩竹签儿。
两人走在湖边的一条山道上,梁近微勾着他的手指,轻声问:“宝宝,我想亲你一下,好不好?”
容昳:“......”
他回头看了看,一言不发地把梁近微拉到角落,又回头看了看,没人。
小巷子里,他们离得近,一弯银月静静地挂在天空,深深的草底有不知名小虫的鸣叫,静谧又柔和的夜晚,呼吸轻盈。
风很轻,撩着发梢儿,有点痒。
容昳有片刻的不自在,他脸颊微热,半是纵容,半是期冀地指着脸颊,说:“不是想亲一下么?”
“可以了,来。”
他指着脸。
只能亲脸?
梁近微不满足地看他,妥协似的,去轻轻吻他脸颊。
很轻盈,有爽身粉似的浅香散开,好似白色的小朵茉莉花,清香充盈着鼻尖儿,酥麻顺着柔软唇瓣触碰过的地方,四散开。
只是一周没碰而已。
亲一下,居然就有些反应了。
容昳掌心微热,低头,缓了缓,小声说:“我...也想亲你一下。”
“好。”
梁近微眼睛一亮,飞快地答应下。
容昳勾着男生的脖颈儿,抬眸,去吻他的脸。
因为靠得近,他的面孔瞬间变得很清晰,花瓣儿似的柔软触感,很粉,一点儿瑕疵也无,暖而柔软的触感好似一团甜丝丝的棉花糖,容昳舌尖轻轻舔了一小口。
湿软的触感,掠过。
梁近微刹那间忍不住了,抱着他,吻上柔软的唇,又开始接吻。
深深的、彼此交缠的。
热吻。
两人在小巷子里挨挨蹭蹭的,很快丢盔卸甲,梁近微跟他回了趟原本的“家”,进了卧室,又一次热吻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一片寂静,黑漆漆的。
两人满身湿汗地从床上爬起来时,原本‘感冒期间不能接吻’的规矩又打破了。
·
容昳家里。
傍晚时分,夕阳把落地窗的形状投影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上,拉长。一楼的厅里,张叔在厨房打扫卫生,江篱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个小瓷瓶,她从外头开花的树上别下一枝,插在花瓶里。
是梅花,浅粉的花瓣儿。
味儿很甜。
容昳下楼时,江篱拍了一下身边一个巨大的包裹,说:“来看看,我花了一百多万呢。”
“嗯?”
容昳眼底闪过一点不解。
“送给你们的新婚……嫁妆。”
江篱找到了合适的名词,很满意。
容昳艰难地捋清这层关系,明白过来,他走去,微微矮身,手里捏着小刀拆开棕色纸箱的包装,瞧见了里头的那张画儿。
素雅的白玫瑰。
江篱把拍下来的画给容昳看,说,“喜不喜欢?碰巧看见,就帮你拍了。”
“谢谢。”
容昳微微弯腰,穿一件绒布睡衣,抱着画,磕磕绊绊地上楼,打算把它挂在房间里。
挂完画,他下楼,江篱正在沙发上蜷缩起腿,翻着一本杂志,一面翻,一面说:“叫梁近微是吧?”
“嗯?”
容昳听他叫这名字,有些脸热。
“秘书给我带回来的。”江篱晃了晃手里的那本杂志,轻轻笑了:“你对象真好看啊。”
她一面翻,一面看。
封面上一个人,穿一件偏浅灰色的西装,衬衣,领带衬得人很有气质,眸光很柔和,眼珠子清清冷冷,水光潋滟。
江篱忍不住赞美:“啧啧啧,我们宝贝以后享福了。”
容昳不言,警惕地看着她。
江篱本就是逗他的,忍不住强调:“想什么呢,我看我儿媳!”
“看见好看的男生多看几眼,很正常......”
“再说,我儿媳妇……”
容昳不言,径直走去,从她手中抽走那本杂志,藏进自己卧室去了。
身后发出一阵哈哈哈的笑声。
.
“喂...”
“嗯?容昳?”
晚上,梁近微夹着电话,在洗手。
“哥,来接我好不好?”
那边的人说。
声音好似揉碎的冰,却是浸了酒的,微醺。
梁近微把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听明白了,容昳刚刚参加一个晚宴,被迫喝酒,喝醉了,头很晕。
他想起梁近微,就给他打电话。
“好。等我一下。”
梁近微笑笑。
他挂了电话,去楼下开车。
车开往酒店楼下。
接近十点钟,夜色深深,这个时间段路边几乎无人,人流多聚集在商业街那一带,万籁俱寂中,梁近微把车开往酒店门口。
门厅,凄清的光芒落下,他打开车门,下车,砰的一声合上门,半倚在旁边,静静等着容昳。
他穿一件浅色的高领毛衣,披着一件外套,肤白似冰玉,夜色里很惹眼。
夜色里,容昳还未出来。
酒店门前亮起一盏壁灯,梁近微站在那儿,微寒的春夜的风刮来,他看看手腕,又低头看看时间。
手机一开,屏幕弹出三条消息。
梁樾:你们又复合了?
梁樾:这么快!
梁樾:恭喜恭喜!
梁近微指尖顿了顿,又想起听他提起的年幼时和容昳走的很近的男生,无端端有点酸,他回复:
-不呢。
-还有一个...小麻烦。
说完他关了手机,远处,容昳从旋转的玻璃门里走出来。
“哥。”
容昳远远看见了他。
眼睛一亮。
梁近微走去,轻轻搂着他的腰。
容昳穿一件单薄的衬衣,衣领有细细的钻光闪过,肤色如黑夜的雪,柔软的唇在夜色里好似浆果一样,有诱人的甜香。
他一搂着,容昳顺势就倚靠了上去。
软软地趴在他身上。
“哥...”
他在梁近微耳边含糊不清地叫。
“哎。”
梁近微答应着,把他拖进车里,放在副驾驶座上。
车门一合,瞬间寂静下来。
鼻尖有微冷的浅香。
容昳身上的。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白茶、小豆蔻、茉莉花混合的味儿,很浅,很好闻,这一点浅浅的香气里,偏生有那么点红酒味儿,微醺的,悠长的。
梁近微目光在他小巧的唇上流连片刻,克制地收回。
车顶上亮起一盏小灯,梁近微随意放了一首英文歌,很舒缓的类型,适合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听。
身边一个有点醉了的男生。
车缓慢地往后倒,他看一眼后视镜,开车上路。
路边,红灯亮起。
梁近微看一眼副驾上的容先生,他闭着眼,睡的很安静,梁近微正想伸手勾一勾他的下颌,忽然顿住。
下一秒,屏幕亮起。
容昳的手机响了。
“谁?”
梁近微瞥了一眼。
容昳朦胧地睁眼,看一眼手机,又看一眼梁近微,乖乖地上交给他。
屏幕上没有任何备注。
看见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多次在他们约会时打扰的,梁近微有片刻迟缓,他犹豫一会儿,本来想挂,转念一想,食指一划,忽然接了。
“喂。”
梁近微的声音很低沉。
“你是?”
电话那边的人问。
“他未婚夫。”
梁近微一笑,说完挂了。
他把手机还给容昳,恰巧对上他的眸子。
黑白分明的眸子,眼底清冽,却含着一点儿笑,很羞赧,雪白的耳垂也染上一点绯色。
梁近微瞧着他,在车里挨近了,搂着他,柔软的唇贴了上去,深深地吻了吻,低声说:“我说的对不对?”
“嗯?”
男生的话语微微上扬,含着鼻音,很温柔。
.
晨,窗外的日光照来,枝桠间许多小鸟跳跃,啁啾声不绝于耳。
被褥胡乱地纠缠着,两人相拥着睡,身上隐约有薄汗。楼梯间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没一会儿,有轻轻的敲门声,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没人应,脚步声又远去,下楼。
一晚上经历了七次,晚间没什么感觉,早晨,才察觉到一点过分的累,浑身的骨头好似都松了,缩在被子里软软的,不想起床。
“容昳。”
磁性的声音,透着点慵懒。
“唔。”
男生雪白的脸颊埋在柔软的枕间,好似浸红了似的,温暖的血色充盈在脸颊上。冷白的胸口,一点一点殷红落下。吻痕,触目惊心。
他懒懒地应了声,无知觉地睡。
卷曲的睫毛合着,很静谧,一点明亮的光斑,很白,落在锁骨上。
梁近微低睫,轻轻抚过他的发丝儿。
好似手里捧着滑而软的绸,他轻轻地细抚,生怕绢勾了丝儿,慢慢的,那细软染上了他的温度。
男生发林间有薄汗。
很热吧?
梁近微替他掀开一点被角。
白皙的胳膊露了出来。
房间里到处都是痕迹。
门反锁了,他们在夜晚的窗边儿看星空,又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看里头的倒影,容昳被动承受,脊背上细细的汗,像是一夜未干。
梁近微起身,推开窗,一阵凉悠悠的风吹拂过来,床上睡着的男生胳膊上有细细的汗,风一吹,凉的醒了过来。
“醒了?”
梁近微走去。
他侧身坐在容昳床边儿,长指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脸颊,很轻柔,好似在轻抚枝头初开的花瓣儿,怕揉碎似的。
“......”
容昳睁开眼睛,眼眸清冽的好似化开了冰凉的雪水,凝望着他,很静,一秒后,浓密的鸦羽般的睫毛扑簌下,羞怯似的回避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
梁近微挨近,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发丝儿,吻了吻,说:“有哪儿不舒服,嗯?”
昨晚他们太过了,从前从未有过的,容昳承受这么多,是不是有些受不了?
“没。”
容昳用手遮着眼睛,缓了缓,仍有几分失神。
他顿了顿,问:“哥。”
“嗯?”
梁近微瞧着他。
容昳转过来看着他,眼睛里含着一点儿水晕,他挨近了,轻轻环着梁近微,脑袋枕着他温暖的肩膀。
“没事。”
梁近微问他:“宝贝,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了?”
“......”
容昳些被他呛到,忍不住轻轻笑了:
“怎么负责?”
“我想想。”
梁近微低睫,过了一会儿,抬眸:“第一,不可以看别的人。”
“看都不可以?”
容昳挑眉。
“不可以看长得好看的。”
梁近微点点他的鼻尖儿,说:“尤其不可以看太久。”
“好。”
容昳答应下,清冷的眸子盛着浅笑。
“第二,不可以和别人单独相处。”
“别人是指?”
梁近微瞧着他,很耐心,补充:“比如说,你以前认识的那几个...陆什么的,还有江什么的,还有一个,不久前想加你的是不是?”
“记的这么清?”
容昳唇角轻轻弯了弯,问:“所以其实你也很记仇吧?嗯?”
梁近微低头,不言。
片刻,容昳忽然想起什么,又抬头,颇为窘迫地说:“哥,以后你躺着我坐上来吧。”
“为什么?”
梁近微瞧着他,不明所以:“不舒服么?”
“不是的。”
容昳一本正经地拉过梁近微的手。
他的手白而长,骨节分明,十指尖尖透着一点儿浅粉,指甲上有健康的半月形小圆弧,食指中指关节有薄薄的茧子,触感微硬。
容昳把自己的左手和他的右手掌心相对,贴在一起,比划一下。梁近微手指比他长出了一个关节,他的手白而瘦,骨骼分明。
“你看。”
容昳掀起睫毛,看他,清冽的眼底闪过一点似有若无的笑。
梁近微:“......什么意思?”
“听说手指长的人,那个也很……”
“嗯?”
“总之你太用力了……我自己可以把握好,不然第二天起不来床了。”
“都随你。说好了,你要对我负责的。”
“我以后都是你的了,好不好?”
容昳去牵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含着一点含蓄的期盼。
“好。”
梁近微揽着他的肩,去吻他额头,说:“起来。”
容昳掀开被子,穿着睡衣从被窝里钻出来,下床时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
下一秒,腰上忽而传来一个温暖的触感,他一回眸,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
梁近微扶着他:“慢点,不急。”
柔软的唇带一点浅浅的笑。
容昳:“......”
他挪开梁近微的手,表示自己还能走路,慢慢腾腾地往楼梯口挪,扶上楼梯的木扶栏。
梁近微跟着他,生怕他要摔。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慢慢挪到了一楼。
楼下,张叔在餐桌那儿坐着,看向两人,目光在容昳身上停顿片刻,又看着梁近微,忽然笑了下:“饿了吧?早餐还热着。”
容昳&梁近微:“......”
.
上午十点,梁近微和容昳一起去了趟附近的商场,买了点水果蔬菜。
水果摊上有水灵灵的青提,梁近微扯了塑料袋子,在那儿仔细挑,选了一提蒂是青的、滚着水珠冰冰凉凉的一挂提子,拿去排队称重。
容昳从另一边儿提了一袋猕猴桃。
他还是爱吃酸的。
“哥。给。”
容昳把袋子递给他,站在他身边儿一块儿排队。
“靠过来点儿,挡到别人走路了。”
梁近微勾一勾他的手指。
容昳穿了件短款的黑色羽绒,一伸手就是一截白而细的腰肢,长腿笔直,站在梁近微身后,漫不经心的,好似模特儿。
“弟?”
远处一个男生朝这边儿挥手。
两人外出的间隙,不曾想遇见了梁樾,梁近微个儿高,梁樾一眼就瞧见了他。
梁樾:“嗨。”
他自然地走来打招呼。
“好巧。”
梁近微轻轻笑。
“好久不见了。”
“嗯。”
容昳一弯腰,从身后抱着梁近微,小孩似的趴在他肩头,闭着眼。
“容昳怎么了?”
梁樾看他一脸疲倦的模样,问。
“他...昨晚累到了。”
梁近微轻声说。
“嗯?”
梁樾语气微妙地一顿,目光在两人间缓慢流转。
他凑近,压低声音在梁近微耳边道:
“你干的?”
梁近微点头,不语。
“嘿嘿,深藏不露呀。”
梁樾啧啧称赞。
容昳:“......”
压低声音也没用,他全听见了。
梁近微神色自若地笑了一下。
这天,容昳去公司里,助理惊奇地发觉他签字的手一直在抖,腰也直不起来。
·
冬季过去,天儿黑的晚了。
街灯下,川流不息的车辆飞驰而过,华灯初上,人头涌动。
容昳指尖勾起靠椅背上搭着的羊绒外套,披在身上,一抬手,合上了办公桌上的笔记本,拿起小水壶,一手拧开办公室的门。
“小容总,要回家了?”
“嗯。”
容昳合上门,穿过外头几排米白色办公桌,往外头的电梯口去。
在大家的注目下,玻璃门合上。
他气质冷淡而矜持,白皮肤高个儿,本是个标准的美人儿,奈何一直没有女朋友。不仅没对象,连个绯闻也无,办公室里不少人替他发愁:
——“小容总这样怎么行?孤寡一辈子吗?”
——“他或许是父母离异,没缓过来,不想谈对象呢。”
——“以前也没见他谈呀。”
——“我看,这个年纪了还没女朋友,迟早要弯。”
......
窃窃交谈的声音散开。
容昳年纪不大,长的好看,很难让人对他产生某种对上司的肃然起敬的感觉,大家工作归工作,休息的间隙一点不避讳,反而爱聊八卦。
“小容总有对象了!”
他的助理等他走了,在办公室小声宣布。
“是么是么,怎么看出来的?”
“他这几天都心情很不错,春风拂面的。”
“是喔,你们看见他桌上的戒指了没?”
“戒指算什么。”
助理嘿嘿一笑:“我看见他脖子上的草莓了。”
......
可喜可贺!
众人在办公室里想,他的恋人是什么样的呢?
也不知几时候能喝喜酒。
.
容昳指尖拉了一下披着的薄外套,踏着一地落叶,缓步往家里走。
院子里的草坪开始洒水,春季,桃花儿密密匝匝地在枝头绽放,黄昏的天空下,一枝花映着碧蓝的天,残影落在白墙上,好似画儿。
他开了门,厨房里有抽油烟机的声音,和细小的交谈声。他推开门,在那儿静静看着。
“他很讨厌葱。别加了。”
梁近微不疾不徐地解释。
“花生呢?不挑食吧?”张叔问。
“花生可以的。”
......
张叔在给容昳煮汤面。
旁边还放着一小碗洗干净的花生,花生是路过小公园的时候买的,摆摊儿的说,是刚从土壤里□□的,很嫩,花生壳儿上还沾着泥,土壤沾了一点在剥出的花生粒上。
得洗净了,不然咯牙。
容昳见他还没发觉自己在悄悄看他,忍不住走近,从身后环着他的细腰,下颌垫在他肩上,偏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哥。”
梁近微果然吓了一跳。
他惊讶茫然地回头,撞进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容昳眼底含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浅笑。
“出来一下。”
他勾着梁近微的手,把他往外拉,梁近微忙在水下冲了冲自己的手,又叫张叔按着菜谱上的煮,这才关上水龙头,转身出门。
容昳颇为神秘地从包里捧出一个小东西。
又是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
铅灰色的盒子,打开后,里头有一枚小巧的钻戒,方形白钻居于正中,细小的钻石镶嵌着边缘,密密层层的闪着细小的光芒。
“好看么?”
容昳眼睛亮亮地瞧着他。
“......”
梁近微怔怔地看着戒指,手指轻轻一扯,从自己无名指那拿下一枚戒指,“好看,但是...”
“这儿不是有一个么?”
梁近微低睫看着手中的戒指,不解地问。
是刚告白时送的。
他一直戴着没有摘下来,婚后则是直接戴在了无名指上。
“这个是婚戒。”
容昳托着小盒子,打开,钻光闪烁。
“我想好了。”
容昳轻声说:“过几天,把婚礼补了好不好?”
“去哪儿补?”
梁近微眼眸含着一点惊讶的笑。
“唔。”容昳摇摇头,说:“不知道,没定。”
“我想了好久了。”
容昳去抱他的腰,轻声道:“我想和你的婚礼...就像异性恋的那样,我们就像之前计划的,公开,不用有任何遮掩隐瞒。”
“......”
梁近微出神地看着他,眼底很深,闪过一点水光,他吻了吻他的唇,语气轻柔的不可思议,说:“...谢谢。”
“哥,你什么表情?”
容昳啄了一下他的唇,抬眼,问。
“我有点感动了,怎么办?”
梁近微眨眨眼,驱散眼底突如其来的温热酸胀。
容昳瞧着他,眼眸弯弯:“那你补偿我。”
“补偿?”
“嗯。”
梁近微低头,在他耳边说:“今晚……”
他声音很低,乍暖还寒的天儿,说话时带起一阵薄薄的水雾,散在耳边,热流瞬间让容昳冷白的耳廓红透了。
汤面不一会儿被端上了桌。
高汤底,撒了香菜末儿,花生碎,一点红油铺散开,雪里红的碎末儿铺了一层在汤碗上。
闻一下,很香。
张叔在一旁休息,两人一面吸溜着面条,一面毫不顾忌地开始聊天。
“哥,想请同学么?
“不想,太麻烦了。”
“好。”
“那就请家人吧。”
“出去旅游么?”
“蜜月?”
“嗯。”
“只有我们?”
“嗯。”
“好。那就...婚礼后就出发吧。”
.
这一年的春。
雨纷纷落下。
梅雨季,江南一带飘起一场雾似的小雨,笼罩着初春的公园。近郊的地带,一片白色梨花开的旺盛,雨水滴落在花瓣上,湿漉漉的。
“你愿意娶这个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或者富有,健康或者疾病,直至死亡。即使你们因为买卖二手房而暂时离婚、再和别人结婚、再复婚也不离不弃、忠贞不二,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你愿意吗?”
“我愿意。”
交换戒指、亲吻,他们像第一次结婚一样的懵懂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