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晋·江·唯一正.版
当夜, 卫南辞陪着原悄父子三人待了一宿,天不亮就翻墙跑了。
他倒不是怕原君恪, 而是以他如今这身份, 第一次正式登门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尽管卫南辞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但婚姻大事他不愿太过草率,怎么也得带着圣旨先把家中的老爷子搞定, 才好与原家长辈提婚事。
不过卫南辞夜闯原府的事情,并未瞒过原家人。
护卫一早就去朝原君恪汇报了, 但原君恪并未朝旁人提及,算是给卫南辞留了面子。
谁知早饭时,卫年糕却说漏了嘴。
这小家伙夜里醒了一回,看到过卫南辞,醒了还没忘呢,早饭时便问原悄“爹呢?”
“我这不在这儿吗?”原悄想遮掩过去,卫年糕却不给他面子,抬着手比划了一下, “爹,不是爹爹!”那意思是身量更高的那个爹, 而不是眼前的原悄。
他这么一比划,在座想装傻的人都装不下去了。
原君恪当即冷了个脸,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原父笑着打圆场,“小卫来了?怎么不叫过来一起用饭?”
原悄一脸尴尬,“他一早有差事要办,先走了。”
“也是, 他离京这么久, 营中定是积压了不少公务。”
原父倒是给足了卫南辞面子, 但原悄看得出来, 对方眼底多少带着点不满。
卫南辞若是知道自己竟栽在了自家好大儿手里,估计得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他再回京城时,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自然不会知道还有这茬。
这日一早,卫南辞就带着一堆礼物来了原府。
原悄许久未曾见他,一听说对方来了,当即眼睛一亮。
但他当着爹娘和兄长的面,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分,只能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今日的卫南辞身上穿了身靛蓝色的外袍,头上带着白玉发冠,看着英俊又沉稳,全然没了从前那股子嚣张跋扈的模样。
原悄看见他这副模样,朝他一挑眉,那意思“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卫南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一副谦逊守礼的模样。
“晚辈本该早早就来拜会,但想着婚姻大事,还是要规规矩矩的,便先回乡去知会了家父。家父对我与三郎的婚事十分满意,连夜就要往京城赶,只是马车脚程慢,估计到了京城也得正月十五之后了。所以晚辈就安排家父先在家中过了年再启程,届时登门与伯父伯母商讨我与三郎的婚事。”
原父从前对卫南辞素来是没什么好印象的,一直将他当做个争强好胜的武人,今日一见面便改观了几分,只当自己数年未见,这卫家的小子成熟了。如今又见他如此谦逊知礼,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你也是,刚从云州回来都不及歇息就这么奔波。”原父笑道:“怎么不陪你父亲过了年再回来?”
“晚辈想回来……和三郎一起过除夕。”卫南辞说着,还摆出了一副不大好意思的神情,甚至连耳朵都红了几分。
若非原悄见过他从前诸多“无.耻”模样,这会儿都要被他骗了。
不过原父原母显然很吃这一套,听了卫南辞这话,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你要不要脸啊?”原悄得了空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在你面前不要脸,在岳丈大人和岳母大人面前总还是得要脸的吧?”卫南辞道:“你没看二老今天那神情,对我满意极了。”
原悄没再拆他的台,借着衣袖的掩映在他手背上轻轻挠了一下。
卫南辞此番与他分别日久,见了人本就有些激动,被他这么一挠,信息素都险些溢出来。
“小卫,你父亲既不在京城,你不如就留在原府过年吧?”原父提议道。
“除夕那日,晚辈定来叨扰伯父伯母。”卫南辞道:“这几日,晚辈还是回家住吧。府中虽然冷清,也还有几个家仆,晚辈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原悄被他这副“故作可怜”的模样差点逗笑,他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卫南辞今晚肯定会来找他。不过原父却很吃这一套,在他看来小卫这孩子简直太懂礼数了。
当日,卫南辞只留在原府用了个午饭,便告辞了。
当晚,不出原悄所料,他又翻了原府的墙。
“卫副统领?您怎么又来了?”护卫们一脸懵。
“大过年的,给你们喝酒。”卫南辞给了他们一人一锭银子。
“别,咱们可不敢收。”
“放心吧,我已经知会过你们二公子了。”
原悄正哄着两个小家伙睡觉呢,两人刚有了点睡意,听到卫南辞的声音,顿时又来了精神。
“爹!”卫年糕抬起脑袋,一脸惊喜。
原小木则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也坐起了身。
卫南辞进了门,先是将外袍脱了挂好,又将两手搓热,这才走到榻边将父子三人都揽在了怀里。
“我爹让你住你就住,你这是何必呢?”原悄无奈道。
“礼数得有,老人家讲究这些。”卫南辞两手分别捂住两个小家伙的眼睛,凑到原悄唇边亲了亲,“好在不用等太久了,等我爹回了京城就来提亲。到时候两家商议一下婚事怎么办,你这几日偷偷打探一下你家老爷子的意思,我好提前有个准备。”
“你爹的意思呢?”原悄问。
“让他来都是给他面子了,他能有什么意思?”
“他不会不同意吧?”
“他同意了。”
卫父确实是同意了,当然同意的过程并不是那么顺利。任何做父亲的听说自己唯一的儿子要与一个男人成婚,恐怕都没那么容易接受,更何况是与卫南辞父子关系本就差的卫父。
不过卫南辞显然也没打算与他多废话,直接拿出了圣旨。
卫父险些被他气得当场晕过去,却不敢忤逆圣旨,只能含泪答应。
卫南辞到了最后才告诉他孩子的事情,说让他备礼时,别忘了两个孩子的份儿。
卫父一听到孩子,又险些晕过去,当然这次是因为高兴。
“为何一早不说孩子的事情?”卫父问他。
“我又不是为了孩子才与原家三郎成婚,自然不会拿孩子当筹码来说服你。之所以告诉你,只是让你回京后别失了礼数。”卫南辞将圣旨收起来,又道:“再说了,你不是一直看不上我,觉得我给卫家丢了脸面吗?我与三郎的孩儿,想来你也不稀罕。”
卫父简直要被他气死,却拿他没辙。
卫南辞这趟回乡,就像个传令的一般,把该说的话说完,连热茶都没喝一口就走了。
而卫父则要被迫消化他这趟带来的无数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不过想来等他慢慢悠悠到了京城,再大的震惊也该消化完了。
“不说他了,快让我亲近一下。”
卫南辞脱了衣服上了榻,从背后将原悄抱在怀里,一手则在两个小家伙耳朵上捏了捏,催促着他们快些睡觉。
原小木本来就困了,被他一哄很快就睡着了。
卫年糕本来还有点精神,但禁不住耳边弟弟的呼吸声越来越均匀,很快也闭上了眼睛。
“怎么没给他们准备小床?”卫南辞在原悄耳边低声道:“是不是二哥故意这么安排的?”
“冬天本来就冷,他们还这么小,刚换了地方睡不踏实。”原悄道。
“我看你是想憋死我算了。”卫南辞说着撩起他后颈的头发,凑上去留下了一个临时标记。
原悄转头和他交换了一个吻,问道:“你怎么没把圣旨拿给我爹他们看?”
“我朝没有男子成婚的规矩,哪怕我师父与余先生,当年也没有大操大办。一是不想惹人非议,二是一旦事情闹得太张扬,怕余先生的秘密会保不住。”卫南辞道:“所以陛下的意思,这个婚他可以赐,但是不许我们太张扬。”
原悄点了点头,这倒正合了他的意。毕竟,如今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包括余舟和其他流落在这个世界的Alpha的秘密,都与他息息相关,低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所以陛下并未找人宣旨,而是直接将圣旨给了我。我想了想,这道圣旨拿来压我爹就够了,若是这个时候拿出来,二哥定然又要觉得我在显摆,倒不如等咱们定了亲之后再说,到时候就算锦上添花。”卫南辞道:“陛下还给咱们备了贺礼,说等大婚那日,亲自着人送过来。”
原悄听他都计划得井井有条,便也没再操心。
当晚,卫南辞依旧是天不亮就翻墙跑了。
不过因为孩子在场,他们夜里也没能做什么。
倒是“害得”卫南辞次日一整天都有些暴躁。
直到了除夕这日,卫南辞才光明正大地登了原府的门。
用过晚饭之后,他借口说要带着原悄出去看烟花,想把人带走,没想到原悄还惦记着两个小的,说想带着他们一起去看看。
一岁多的小家伙,正是爱凑热闹的时候,闻言自是高兴不已。
卫南辞不敢有二话,只能让人取了披风来将两个小家伙裹好,这才带着出了门。
今年的除夕,皇帝念着原君恪家中团圆,特意没让他当值。
所以当晚原君恪和原君怀也跟着一起去了城楼上。
今年除夕的烟花依旧是宫里放的,且时辰是在宫宴之后,所以他们去的时候不早不晚正好赶上了。卫年糕和原小木看到烟花都兴奋不已,尤其是卫年糕,吆喝着非让卫南辞给他摘一朵。
“你让舅舅给你摘。”卫南辞笑道:“宫里是你舅舅的地盘。”
“舅舅。”卫年糕伸了手让原君恪抱,“摘……”
“好,明日天亮了舅舅去给你摘。”原君恪一脸宠溺地道。
“弟弟也要。”卫年糕又道。
“好,弟弟也有。”
“舅舅最好!”
卫年糕这才心满意足,就盼着原君恪给他摘烟花呢。
原小木虽然嘴上不说,却也记到了心里,当晚回去睡觉时,还想着摘烟花的事情。
当晚最闷闷不乐的人就是卫南辞了,因为他好不容易盼到今日能和原悄亲近,结果却未能如愿。自进京到现在,他已经憋了好久了,难道真要等到正式成婚?
那不是又要等上许久!
“睡了。”
“不睡还能怎么,哎。”
卫南辞故作委屈地在原悄唇边蹭了蹭,“三郎,我都快憋死了。”
“小点声,别把他们吵醒了。”原悄起身将屋里的烛火灭了,只留了角落的一盏。
然后他走到书柜后头,轻轻一按机关,打开了一扇暗门。
卫南辞吓了一跳,问道:“这是……什么?”
“回京后我闲着无事,瞎琢磨着玩儿的。”原悄带着卫南辞从那暗门里进去,这才发觉这暗门连接的是隔壁的木工房。这地方在原悄回京前,被原君恪着人打扫修缮过,里头看着还挺整洁。
不过这会儿屋里光线暗,卫南辞看不大清楚。
他要点灯,却被原悄阻止了,理由是外头巡防的人能看到。
“这地方你早就弄好了?今日才朝我说?”卫南辞很会抓重点。
原悄心中一跳,忽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卫南辞将人忽然抱起来,往一旁的桌上一放,恶狠狠地道:“没关系,咱们可以一次都补回来……”
不等原悄抗议,卫南辞已经俯身吻了上来。
那日之后,原悄便有些后悔,琢磨着想抽空把这个暗门再堵上。
过了年之后,眨眼就到了十五。
不过卫父比卫南辞预料得行程更快,没等到十五,到了十二这日他就到了京城。
此番来的不仅有卫父,还有卫南辞的舅舅,因为卫南辞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带着舅舅便算是代表了卫南辞外祖家。看得出卫父平日里对卫南辞百般不满,但对自家这儿子的婚事还是挺重视的。
当然卫南辞并不怎么领情,在他看来自家老爹做这些到底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孙子还真不好说。但不领情归不领情,这紧要关头他却也没打算和老爷子闹不愉快。
卫父回京后,当即带着媒人上了门。
因为卫南辞和原悄都是男子,他也拿不准这婚事怎么操办更好,于是决定不循着旧例,先与原家的长辈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原父是个好说话的,再加上卫家做足了礼数,自然不会为难。
最后商定之后,决定婚礼在原家办,但是不单独办,而是和孩子的周岁礼一起办。
白天大张旗鼓地给卫年糕和原小木补办周岁礼,入夜后则办两人的婚礼。
这样,宾客只留亲近的人,既不会惹人注意,也能名正言顺。
至于聘礼和嫁妆,因为两人都是男子,所以一并都省了。
商量的时候卫父挺好说话,回府后他却有点不大乐意,问卫南辞为何不在他们府里办。
卫南辞冷笑道:“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要回京的消息,你但凡有心会在过年前离京吗?若你不离京,过年前三郎怎么也得带着孩子来拜见你吧?你自己过了年才露面,还指望礼在咱们家里办,你自己觉得好意思吗?”
卫父被他说的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闷声道:“那聘礼呢?说不要就不要了?我这攒了这么些年,怎么弄?”
“你要是有钱没地儿花,当日可以着人都抬到原府去,没人拦着你。”卫南辞道:“不过我话先说头里,你送礼可以,别说是聘礼。”否则到时候原府若是没准备回礼,面子上过不去。
卫父听他这么说,也没再纠缠。
其实他自从见着了两个小家伙之后,对卫南辞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了。
虽然面上依旧冷言冷语,但他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不为别的,两个小家伙一个比一个讨人喜欢,关键是长得像卫南辞,却不像他这么讨嫌。
卫父不仅对两个孩子满意,对原悄也甚是中意。他常年不在京城,并不知从前那个原悄的“劣迹”,因此一见原悄就觉得这原家三郎看着漂亮又聪明,关键是懂礼数,不像他家这个,跟老子说话从来没个儿子样。
回京城的路上他早已努力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他妻子已经亡故,家中也没个女人掌家,若是卫南辞真娶个女子回来,他这个做公公的也不知该如何待人。如今卫南辞与原悄成婚,反倒省了他不少担忧。
这么一想,卫父心中便也没什么不满了。
原悄和卫南辞成婚的日子定在三月十八。
一是因为成婚前有许多事情要准备,婚服之类的都不能含糊,二来三月天气已经渐暖了,众人吃个喜酒也会更舒坦一些,不至于冻得握不住酒杯。
这日,卫南辞带着原悄量了婚服后,便去江月斋要了几道小菜,而后带着原悄回了一趟自己在皇宫附近的那处小院。
这小院子也被卫南辞命人撒扫过,还张贴了红喜字。
“来这里做什么?”原悄问他。
“城东的宅子有几处要翻修,就先不带你去看了。”虽说两人的婚礼是在原家办,但卫南辞还是置办了一处新宅子,他们这一大家子总不好一直住在原府,将来原君怀和原君恪成婚,那可就住不下了。
“这些日子一直忙东忙西,都没能好好同你说说话。”卫南辞取了一壶酒出来,又将食盒里的小菜取出来,“你从前有孕一直不能饮酒,今日可以小酌一杯。”
原悄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感觉卫南辞似乎是有心事。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朝你提过。”卫南辞先喝了一杯酒,这才开口道:“前几日我去看了一趟大哥,将咱们要成婚的事情告诉他们了。”
原悄抬手覆在他手背上,“怎么不带着我一起去?”
“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什么可去的。”
原悄此前便知道,卫南辞有一位大哥,数年前与原君怀一起出的意外。
严格说起来,卫家父子的关系彻底决裂,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前些日子大哥还朝我提过,说等咱们成婚了,带着年糕和小木一起去看看他。”原悄道:“他是你的兄长,往后便也是我的,年糕和小木依礼也该去见见大伯。”
卫南辞眼眶一红,倾身抱住了原悄。
原悄甚少见他如此,不禁有些心疼,抬手在他背后抚了抚。
“三郎,我其实挺想他的,也想母亲。”
“我知道。”
卫南辞的兄长过世后,卫母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久后也跟着走了。
卫父从那之后大受打击,性情也变得有些喜怒无常,对待卫南辞更是动辄没个好脸。
这父子俩从前虽也不对付,但从前有卫南辞的兄长和母亲从中调和,倒也还好。可一家四口骤然没了两口,剩下的俩有都是倔脾气,没一个愿意服软的,说出来的话句句带刺,恨不能每天都把对方扎得遍体鳞伤。
“母亲和大哥若是知道咱们成婚了,一定会替咱们高兴的。”卫南辞道。
“嗯,等咱们成了婚,带着孩子去看看他们的大伯和祖母。”
卫南辞的大哥葬在京城,母亲则葬在了老家的祖坟里。原悄此前便有打算,婚后定要带着孩子去拜祭一番,不仅是为了故人,也是为了能让卫南辞稍有安慰。
“我今天真是……不该在咱们成婚前说这些。”卫南辞这会儿情绪有些缓过来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成了婚,便不分彼此,你的兄长也是我的兄长,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你什么时候想说起他们,都可以说。”原悄凑到他唇边亲了亲,“我也想见见他们,告诉他们你是个很好的夫君和父亲。”
卫南辞闻言眼眶一红,心中的沮丧一扫而空。
他知道母亲和兄长一定会祝福自己和三郎,也会欣慰自己终于找到能共度一生的人。
快速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卫南辞便又摆出了那副不大正经的姿态。
“你这便肯叫我夫君了?”卫南辞凑到原悄耳边,呼吸略有些乱。
“我说的是以后。”原悄道。
卫南辞却不愿放过他,将人扣在怀里,“再叫一声我听听,就一次。”
“不叫。”原悄想推开他,却被卫南辞俯身吻住了。
半晌后,卫南辞稍稍退开些许,威胁道:“不叫,今日就不让你出这个门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今日不是来说心事的吗?”怎么好端端又开始耍无赖!
卫南辞轻笑一声,“你都要与我成婚了,现在才知道我无赖?”
原悄在他耳边低骂了一句,不过很快就被他一个吻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