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斑带向番外之一:一个奇怪的少女
千手扉间第一次遇见那个奇怪的少女,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中。
准确来说,是他正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中。
理由?
是受了重伤。
在这个忍者和平民平均寿命都只有三十岁左右的乱世,即使千手扉间本身实力不弱,即使他如今算是千手家族的二当家,受伤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说,压根司空见惯。
而在第一次奔赴战场后,他也早已做好了死于任何一场战斗的准备,哪怕死于某个孩子之手也不值得惊讶,毕竟在这个动乱的时代,哪怕是幼小的孩童,也是需要上战场拼命的。
在刚刚结束的那场遭遇战中,大哥柱间被对方有预谋地拖住了,为了保护剩余的族人撤退,他一人被五六人围攻。战斗过程很是惨烈,他虽然杀死了其中三人,自己身上却也被开出了几十道口子,之后更是被击入河中,陷入了昏迷。他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闭上眼之前所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是敌人奔上来补刀。
而生死之间,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不是如何逃脱,而是如若有幸逃出生天,将来一定要多练习下水遁类忍术。
没错,现在的千手扉间的水性很一般,甚至可以说相当讨厌水,因为只要一看到就会想起当年自家亲哥哥经常与隔壁宇智波家的斑在河边私会的事。现在想想,这种厌恶其实很可笑。如果他早知会有今天,不,如果早知道哥哥会在河边与宇智波斑见面,他第一个学的忍术就该是水龙弹,然后直接把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宇智波斑给淹死当场。
由此可见,人死前脑思维实在是没什么逻辑可言的。
然而他并没有死,反而成功地活了下来。
千手扉间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俘虏了,以用来勒索千手家。
这很不妙,因为大哥很心软,如若知道他被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以剖腹为代价,也一定会把他救回去。而这种事,是千手扉间所绝不能接受的。
所以如若现实情况不允许他逃脱,他就必须尽快想出自尽的方法,以防拖累大哥。
从昏迷中醒来的千手扉间很谨慎,并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维持着昏睡时的呼吸以及身体状态,于黑暗中感知自己如今的情况。
躺着。
身体很痛,不过是正常的受伤后的疼痛,而且被包扎过,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被束缚。
身上似乎还盖着什么东西。
查克拉流动正常,可以使用忍术。
这情况不像是被俘虏了,反倒像是被什么人救了……
思虑了片刻后,千手扉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中,身下应该是一整块大石头,不过铺着毛皮,所以并不会凉,身上也同样盖着一块毛皮,两块毛皮的质地相同,似乎是取自同一只老虎。
遭遇战发生在上午,虽然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不过现在已经是夜晚。
山洞中燃着一丛篝火,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着热量。
而火堆旁,正坐着一名奇怪的少女。
这个时代的女性,基本可以分为几类——要么成为忍者自小纵横在战场之上,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嫁人生孩子再照顾孩子操持家务,要么就是在那种风月场所靠出卖身体维生。无论哪一种,特征都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
然而这个少女,却毫无疑问是第四类。
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忍者,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和服,腰带是红色的,领口、衣摆以及裙摆处纹着赤色蝴蝶的图案,脚下踏着一双木屐。
黑加红的配色让千手扉间本能地皱起了眉头,“宇智波元素”太过浓厚了,虽然已经过世的父亲和大哥都选择了这样的配色,然而这不妨碍他讨厌。
不管在家穿成什么样,上战场的女人绝不会穿得这么……放松,除非她嫌自己死得太慢。
而如果说她是居家女性,哪个养在家中的女孩子会大半夜地不回家,坐在山洞里照顾浑身是伤、一看就很危险的陌生男性。
至于第三类……
千手扉间又看了眼火堆前的少女,她身上穿的和服虽然不是特别合身,稍微有些松垮,却也很有分寸地遮盖住了身躯的每一寸肌肤,看起来绝不轻浮。及腰的长发被梳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不过她的头发并不怎么顺滑,反倒有些毛躁,稍有些炸地垂在身后。
黑+长+炸=宇智波元素过于浓厚
这个认知让千手扉间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最后,他得出了结论——一个流浪者。
但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流浪者,比起之前曾经遇到过的流浪者,她不管是神态还是身体状态都太过从容了。
而且……
女性流浪者非常少见,不过他也曾遇到过一两位,她们或如乌鸦般徘徊在满是死人的战场上,搜刮着一点吃食和金钱,或者……干脆一边流浪一边为遇到的忍者们提供那种服务,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得到食物或者钱,运气不好就是被白白玩弄,运气再差就干脆命都没了。
因为会出卖自身的缘故,她们也会努力收拾打扮自己,但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们的皮肤枯黄粗糙,头发也通常油腻脏污,整个人也由内而外地散发着腐尸的臭味——这一点,千手扉间尤为厌恶,所以每次都会避开很远,以防被纠缠。
但是,这个少女……
她的肌肤白皙且健康,完全不像饱经风雨摧残。
头发不脏也不油腻,身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似乎有淡淡的皂角香味,从她的头发、衣服以及身体上散发出来,看得出来,她很注意卫生,会定期清洗身体。
而且……
单手托腮认真看火的神态也极为纯真,并不像是饱经世事的样子……简直快可以用天真无邪来形容了。
最后,千手扉间下了一个结论——
救了他的是一名奇怪的少女。
然后,他就看到这个奇怪的少女侧过头,朝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醒了?”
千手扉间浑身的汗毛一瞬间竖了起来,他很肯定自己在这短短几十秒的观察过程中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呼吸也没有紊乱。然而,她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醒了,语气非常肯定。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拔出忍具包中的苦无,跳起身朝她攻去。
这并非反应过度,而是与一次又一次的尔虞我诈以及厮杀中养成的身体本能。
当然,他也并非真的想杀死这个似乎是救命恩人的少女,只是想擒住她再问话。对于身为忍者的他来说,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少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只是一动不动地任由千手扉间将苦无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神情自若地与他对视了片刻后,她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很温和:“这位忍者大人,请冷静一点,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千手扉间不为所动,苦无稍稍压下一点:“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
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然而眼前的少女却好像遇到了什么大难题,居然皱眉苦思了起来。片刻后,她有些失落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因为我失忆了。至于这里,是我的临时住所之一。”
“失忆?”千手扉间微微皱眉,她以为这种一听就是骗小孩子的谎言他会信?就算随便编一个名字都比这种话要靠谱得多吧?
奇怪的少女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是在去河中打水的时候发现你的,见你还有气就把你带到了这里。你当时受的伤很重,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帮你治好呢。”
说话间,她轻轻抬起手。
“别乱动。”千手扉间警告性地说道。
“我没想乱动。”少女有些无奈地蹙了蹙眉,“我就是想把你的衣服指给你看,就在床头。因为你当时全身都湿透了,身上又都是伤口,我只好脱掉你的衣服帮你包扎了。因为怕你着凉,连床和被子都让给你了哦!”
千手扉间:“……”
说实话,这对话属实有点尴尬。
即便他早就发现自己现在的情况,但被直白地指出这一点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微妙。
“你的衣服我都帮你烘干了,既然你醒了,还是穿一下吧。这里的夜晚很凉,即使有被子也很容易感冒的。”少女提醒说,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是一片好心好意。
“……”
“我煮了点肉粥,既然你醒了就一起吃一点?”
“……”
“因为个人爱好我还放了点蘑菇,你不讨厌蘑菇吧?”
“……”
眼前的少女似乎根本没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危险的情况,只要他愿意,她白皙又修长的漂亮脖颈会立刻断为两截。
不过最终,判断眼前人暂时可以信任的千手扉间还是放下了苦无,他的目光扫过少女脖上苦无压出的红痕,别过了头。快速穿好衣服且确认随身携带的武器都在原处未被做手脚后,他坐到少女的对面,沉声道谢:“多谢。”
其实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回家,防止大哥在头脑冲动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不智的选择。但是理智告诉他,他现在的身体恢复程度还不足以支撑到回家,更别提路途中可能会发生意外,所以至少得休息到明早。
少女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被他用苦无抵着脖子的事,露出了一个可以用灿烂来形容的笑容,摇了摇头:“不客气啊,这是应该的。”
“应该?”千手扉间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对方知道自己是千手家的人,或者干脆就是有求于千手家。
“嗯。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无条件伸出援手是应该的嘛!”少女一边神态自然地如此说着,一边盛好了一碗粥,递向千手扉间,“吃一点吧,你流了很多血。”
“……”
千手扉间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
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无条件伸出援手是应该的?
一直以来,千手扉间觉得这世上最天真的人就是自家大哥,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一个脑子更加有问题的。
这句话乍听之下是没问题的,但是,现在可是战乱时代。谁知道你路遇的某个看似需要帮助的陌生人,会不会是敌方忍者的伪装;谁又知道你无意中救下的受伤者,会不会转头就对你杀人灭口。
就算是看似柔弱的孩童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下一秒,他可能就贴着一身的起爆符,冲过来抱着你同归于尽。
被这种手段坑死的忍者,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所以这么说的人,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就心怀叵测。
她是哪一种?
“……不吃吗?”少女歪头看了他片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啊”的一声,然后收回了手,自己对着碗喝了一口,“你看,没毒的。”说罢,她又抬手指了指一旁,“你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就自己煮一点?”
千手扉间注意到,她指着的角落里放着几块风干了的肉、一小袋蘑菇以及一小袋米,旁边还放着一些食物佐料。
看来关于“这里是临时住处”这一点,她的确没有撒谎。
身上没带兵粮丸,而对方如果想下毒早就做了,不必等到此时……考虑到这些,千手扉间最终还是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一只空碗,盛了碗粥,低头喝了起来。
他现在需要补充能量,就算再难下咽也必须吃一点。
嗯?
好像并不难吃。
粥不知道被熬了多久,已经很化,里面的肉同样如此,稍稍一抿就碎了。能尝出来,粥里只稍微放了点盐调味。混在其中的蘑菇被剁得很碎,根本不需要费力去嚼,同时也将粥衬地更加鲜香。
该说不愧是流浪者吗?
这碗粥的味道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他很快就喝完了一碗,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正有些犹豫,只见眼前的少女笑眯眯地提起了粥中的勺子,递给了他:“再来一点吧,吃得饱饱的,身体才会暖和嘛。”
“……谢谢。”
“不客气。”
与他不同,少女喝完一碗后就没再吃,只抱膝坐着,下巴磕在手背上,微微侧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偶尔抬手用树枝拨一下火。
她的神情很是迷惘。
这一刹那,千手扉间是真的有些相信了她“失忆”的说法。但是这种事,说到底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也没什么心情去打听。
之后,两人都再没有说话。
在喝完最后一口粥后,千手扉间将碗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站起身,从床上拿起充当毛皮的被褥以及垫被,将其中一条递给了她。
夜里很凉,他还很脆弱的身体需要保暖。
但是,自己一个人重新躺回去,让救命恩人一个人受冻这种事他显然也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一人一条是最明智的决定。
少女显然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很爽快地接了过去,将它裹在身上,很快就低着头打起了盹来,然后好像真的睡着了。
千手扉间的心情一时之间真的很复杂。
不知道是该感谢对方的信任,还是腹诽对方毫无防备之心。
如若他真的是什么心怀叵测的坏人,她的下场只会格外凄惨。
尤其,她还是个女人,一个干净又漂亮的女人。
不过他依旧没有轻易放松警惕,因为谁又知道,她这副单纯无害的面孔,又不是一种骗人的伪装呢?
所以这一夜,他看似睡着了,实则一直保持着清醒,做好了随时可以殊死搏斗的准备。
不过最终,他好像是和空气斗智斗勇了一整晚……
几乎是天一亮,千手扉间就睁开了双眼。经过一夜的休整,他的身体状态已然恢复了不少,甚至比他原本料想地要好很多——他有些好奇看似还在熟睡的少女究竟是怎么救治自己的。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得赶紧回去。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少女也睁开了双眼。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抬头看他,迷迷糊糊地问:“要走了吗?”
千手扉间一时之间居然有点松了口气——这个奇怪的少女,总算还有点基本的警惕心。
“嗯。”他点了点头,迈出几步,回头问到,“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做的吗?”
是他,而不是千手家。
这一点,千手扉间觉得应该说清楚。
救命之恩他会报答,但她别想借此让千手家或者大哥做什么。
“嗯?”少女却只是歪了歪头,“没有吧……或者,你帮忙丢个垃圾?”说完,她抬手指了指洞口,“就那个布袋子,装了一些不想要的东西,你出去后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就行。啊,对了,这里离我捡到你的河大概有两千米,你出去之后一直往东走,看到一块蘑菇形状的大石头后再朝南,就能找到那条河了。”
“……好的,多谢。”
“嗯嗯,再见!”少女摆了摆手。
“……再见。”
千手扉间走到洞口,俯身拎起布袋子,看到里面装着一根断了的发带,与她头上用着的那根很像,还有一双坏了的木屐,好像的确是废弃物,不像是什么可疑物品。
站直身体后,他迈出脚步,然后再次顿住了。
沉默片刻后,千手扉间转过身,神态认真地说道:“虽然这话由我这个被救者来说不太合适,但还是给你一个提醒——如果你还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之后千手扉间顺利地回到了族中,也成功地安抚住了自家大哥和族中其他人,再之后又是片刻不停的战争战争以及战争……
偶尔也会想到那名奇怪的少女。
有时候千手扉间甚至会觉得那个夜晚其实只是自己的一个幻梦,因为她看来实在不像是该存在于这世间的生物。
过于天真的神态,过于灿烂的笑容,过于柔软的内心……与这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但反过来想,如果某个世界她这种人的存在才是正常的,那么那一定是个极其美好的世界吧?
而如果她是真实存在的,千手扉间也不觉得自己会再度遇见她。
因为抱着那种单纯想法的存在,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世上长久活下去的……
虽然明知如此,但还是会有一点……嗯,只是一点点,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