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板
东京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
特别是在夜晚,灯红酒绿,霓虹斑斓。
昏暗的灯光下弥漫着堕落和迷乱的气味,雪白的肌肤,迷蒙的汗水和一道道互相交错的人影,人很容易在极短的时间内眼花缭乱,不知身处何地。
你可以在这里看到很多魅力四射的女人,纷飞的短裙和诱人的长腿。黑丝白丝,百褶短袜,当然这里的女孩子还是要稀少一些。
你也可以找到各式各样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这便与我无关了。
除非那男人有病,或者你有病。
不过今晚倒是有些例外,没有丝袜和白腿,也没有妖艳的牛郎,只有下了半天的阴雨和乌云。
下雨天,每个行业的生意都是要差些,酒吧也不例外。
霓虹的灯牌忽闪忽闪,翠绿和鲜红的灯光照亮了街道上的濛濛细雨。
在街道的拐角处,一间装修风格极为浮夸的酒吧旁,支起了一道灰黑色的雨棚。
而在雨棚之下,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正不停的翻动着面前的烤肉和炭火。
“来头蒜,要生的。”
在雨棚靠里面的地方,一个裹着黑色净版外套的年轻人伸了伸手,对着中年人呼喊道。
年轻人看上去只有二十余岁的样子,眉目清秀,眼神清澈。右眼角处有一颗明显的泪痣,但看上去倒是分外的清爽。
年轻人夹了一块烤肉放入口中,有些惬意的眯起了眼睛。眼角微弯,抿了抿嘴角,样子干净而满足。
中年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默不作声的对着一旁在阴影中站立了许久的黑衣侍者摆了摆手。
侍者微微躬身,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进了酒吧的侧门。
“老板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心,跑到我这儿来消遣了?”中年人将手中的烤肉装成一盘,然后轻轻的放在了年轻人的桌角。
“无聊啊,”年轻人耸拉下眉头,有些泄气的说道:“半个月前的那个病人出院了,我这几天闲的没事做,只能到你这儿找点乐子。”
“那哥们出院了?”中年人翘起眉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不是总念叨着说自己的第二人格苏醒,想要谋害自己吗?整日疯疯癫癫的,一点都不配合,这么严重的病您都给治好了啊?”
“没有啊,”年轻人无辜的摇了摇头:“他也没说谎话,我给了他一次抽牌的权利,来拯救我的海绵宝宝。”
中年人眼神一顿,皱眉沉默片刻,然后对着年轻人问道:“那他抽到的是什么牌?”
“红桃二!”年轻人耸了耸肩。
中年人闻言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你说的是扑克牌啊?我以为是那啥呢。”
“命牌?”
“嗯呐。”
“怎么可能,”年轻人嚼着烤肉砸了咂嘴:“那哥们穷的只剩下钱了,想要用钱买通一次抽取卡牌的机会,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中年人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捂着额头对年轻人问道:“老板你就直说吧,他送了您什么东西?”
年轻人指尖的筷子顿了一下,然后含糊不清的回答道:“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小豆子不是考上了东京大学了吗?”
“那是去年的事,”中年人叹了口气:“她今年都大二了。”
“是吗?”年轻人愣了一下:“这么快啊?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她入学那天,您睡过头了。”
“那阵子我的确是挺忙的。”
“您前一天晚上在陪一个女大学生喝酒,被灌趴了,我送您回的家。”
……
年轻人微微沉默,表情平静认真:“那女大学生也是病人……很能喝的病人。还有,我们扯远了。”
中年人无奈的摊了摊手:“您继续。”
“我是合计小豆子考上了东京大学,住寝室可能不习惯,万一在闹出点什么矛盾,也很麻烦不是。”
“你是担心她室友的生命安全?”中年人直接戳破了年轻人客道的说辞。
“嗯,你不担心吗?”
中年人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可她回来住的话,我担心我的生命安全。要不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和您住一个屋子,这样对大家都好……对东京也好。”
“可对我不好,”年轻人摇头拒绝:“她打呼噜。”
“这就是扯淡了,”中年人毫不留情的戳穿:“您一睡着就跟死猪一样,地震都叫不醒,这个借口很牵强。”
年轻人眼角微抽,继续说道:
“她长大了,男女有别。”
“她都抱着您睡半年了,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有些晚了啊?”
年轻人沉默了许久,看着棚子外的潇潇夜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怕她在我睡着的时候……占我便宜。”
从侧门的阴影里,递出一盘剥好的蒜头。中年人默默接过,然后放在了桌面上,思索了良久才点了点头:
“这个说法,倒是靠谱些。”
“嗯,”年轻人摇了摇头,然后将一颗蒜瓣丢入口中:“所以我在东京大学外给她找了个住处,很大,随便她折腾。”
“你给她租了个公寓?”
年轻人摇了摇头。
“租了个别墅?”
年轻人又摇了摇头。
“你不是给她租了栋楼吧?”中年人开玩笑似的打趣道。
但这次年轻人却没有再摇头,反而悠悠的说了一句:“9527号病人家里是干房地产的,很有钱很有钱。”
“东京大学城外的商业街不远处,有一栋不算高的楼盘在一个月前完工了。”
中年人有些怅然,他很清楚面前年轻人的不着调和行事风格:
“您敲诈了人家一栋楼啊。”
年轻人没有反驳,只摇了摇手指:“注意用词。”
“所以您给了他一次抽牌的机会?抽到的到底是什么牌?”
年轻人紧了紧衣袖,裹住了自己的衣领,然后将一张黑白两面的卡牌丢到了木桌之上。
卡牌和扑克牌的大小一般无二,只是分外的干净整洁。黑面深邃内敛,白面圣洁明亮。
卡牌的边缘隐约刻有着繁琐的花纹,但微光一闪,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中年人没有用手拿起卡牌,只是默默的侧头看了看牌上的笔迹:“双生子?这是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年轻人平静说道:
“那人出生的时候本应该是双胞胎,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于是只有他一个人降生,但另一个灵魂并没有消散。而是跟着他生活了很多年。”
“他在成长,灵魂也在成长。这么多年来,他做的所有阴暗丑恶的面,都有一个东西默默的看着,只不过没能力影响而已。”
“最近那灵魂醒了,有能力占据身体和他争抢主意识了。所以他觉得自己的体内多了一个人,也就是所谓的第二人格。”
中年人有些毛骨悚然,他难以想象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某种东西监视,那种感觉比扒光了游街示众还要让人感到恐怖。
人们能看到的只是表面,而那东西能洞察的却是你最肮脏的内心。
“所以老板您治好了他?”
“很难,”年轻人耸了耸肩:
“不过我也是尽力了,结果还算圆满。”
“您帮他把第二人格驱散了?”中年人以人类本能的角度期望这消除那只不可知的东西,或者说是未知的恐惧。
“我只能说结果不错,我和他都能接受。”年轻人夹起一块烤肉,眼神平和的笑了笑。
中年人点了点头,将剥好的蒜递给对面。
但微风拂过,细雨飘扬着斜入雨棚,蒜头……掉落在木桌上。
那个中年人身体突然僵在了原地,瞳孔陡然缩成了一点。他沉默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捡起蒜头,放平静地入了口中。
“咔嚓~”
蒜头崩裂,不再完整。
中年人安静了许久,才吔嚅的问道:“您刚才说的,到底是他……还是它?”
年轻人侧头笑了笑,露出了有些明亮的虎牙:
“现在,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