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不吃么
汐沢世津子最近的心情很糟糕，大学社团里处理不干净的繁杂琐事，背不完的专业课本，还有一篇又一篇没完没了的课程报告。
医学生的大学好像总是很短，一眨眼就晃过了半个寒暑。自己好像忙忙碌碌做了很多事，但当爬上柔软的床之后，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校园陷入了一片安静，窗外丝丝缕缕的细雨敲打在窗户上，倒显得宿舍格外的宁静。
她慢慢的扭动着身子，将头探出遮光帘，靠在了窗边，然后贴了上去。
肉乎乎的脸颊感受着玻璃的清凉，世津子惬意的眯起了眼睛，然后小口地吐着暖气，将面前的玻璃蒙上了薄薄的白雾。
自己应该很困了，但的确是睡不着。
窗外的树影摇曳，一阵阵微风拨弄着细雨。世津子出神的凑在窗边，看着嘴里的雾气渐渐沿着玻璃爬上了鼻尖。
在东京的夜雨中，她又一次的失眠了。
这不罕见，她已经习惯了如此，只不过想不通为什么而已。
校医院的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才总会失眠。他让自己放宽心些，别把自己内耗的太严重，万一神经衰弱可就太不划算了些。
可世津子并不清楚医生口中的压力从何而来。
如果说是学业上的压力，自己虽然不说比得上总是坐在前排的那些人物，但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是经济上，自己不算的上有钱，但靠着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工，吃喝也不用不愁，而衣服嘛，只是用来保暖的而已。
那还有什么呢？
总不至于是外貌焦虑吧？
自己刚进校园的时候，那可是传说中标准的初恋学妹，系花的有力候选人，啧。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世津子想不通，于是就不想了，就这么像往常一样的放空了脑子，什么也不去想。
她将下巴缩回被窝里，蒙上被子看着外面的路灯忽明忽亮，安静的等待着夜尽天明。
宿舍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她没有室友，也没有朋友，只有一条金鱼陪伴着自己。
可那条金鱼今早死了，翻着肚皮漂浮在鱼缸里。自己还没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宿舍就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不觉得自己孤独，已经习惯了如此，只是偶尔会想念自己以前的朋友们。
……也可能不想，只是不知道该想什么。
人，到底为什么会活着呢？
世津子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问题，然后她便确定自己病了，胡思乱想心神不宁。自己该去看医生的，比如今晚遇到的那个黑衣青年。
就算他回答不出这个深奥无聊的问题，但至少应该能够治好自己的失眠。
但可惜自己没有留下那张卡片。
世津子这样想着，却突然看见自己披在床头的外套。心底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奇怪冲动，她一手将外套抓在了手中，然后在外兜里……翻到了一张墨黑色的卡片。
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她并没有印象。
【夜絮工作室】
【营业时间：早上8点至下午四点，周三至周六。】
周三到周六？有些奇怪的营业时间。
世津子愣了一下，不过转念想到明天便是周六，而且正好没什么琐事。
社团应该不好意思再麻烦自己，课程报告也都交的差不多了。那不然……好好地补一觉？
总比去什么像理发店的工作室要好。
世津子嘿嘿的笑了笑，然后随手将那张卡片丢到了床下的垃圾桶里。
继续失眠，继续等着天亮的到来。
……
早晨7:32分，世津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憔悴的眼圈，满脸的无奈和烦躁。
自己还是睡不着，而且越来越疲倦，也越来越心浮气躁。
下床，洗漱刷牙，穿戴好一间宽大的白色外套，世津子斜了一眼自己窗角的垃圾桶。
沉默了很久，还是将那张卡片捡了回来。
去试一试吧，反正只要尽量不花钱就好。
世津子抱着这样的态度，系好鞋带，然后默默的走出了宿舍。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飘扬着丝丝缕缕的细雨。空气清新清爽，这座喧闹的城市又开始了繁忙的一天。
世津子走在潮湿的地面上，等着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然后上车，刷卡，握着自己手里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有点莫名的作呕。
公交车停在了一个繁华的商业街的路口，世津子走下了车，有些迷茫的看了四周一眼。
那个黑衣青年的工作室在这种地方？
那他倒是真的很有钱吧？
可自己又没什么钱，他又图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处于一个医生对职业的本能？
世津子想不通，但她还是摇了摇头，默默逼着自己咽下了嘴里的包子，然后顺着街道向前走去。
半刻钟后，世津子在拐角处，找到了一间门户紧闭，但并没有上锁的工作室。
确认了一眼【夜絮工作室】的牌子，世津子推门走了进去，然后……愣在了原地。
工作室确实很大，装修也很温暖干净，甚至是精致典雅。
单看这些复杂的家具牌子，世津子甚至觉得这个地段的店铺甚至有些配不上它们。
当然，让她愣在原地的并不是装修和家具。
而是昨晚见过的那个黑衣青年，正在双目无神，甚至生无可恋的给一个很干净漂亮的女生……刷牙？
“龇牙。”
稚言听话的咧起嘴，源夜序低下头，然后一丝不苟的给女生清理着口腔。
有股淡淡的奶香味，源夜序皱了皱眉，发现自己有些饿了。
“漱口。”
稚言将面前的纸杯拿起，小嘴喝了一口，然后含在口中看了眼源夜序。
源夜序嘴角微抽，然后以身示范的摇了摇头。稚言跟着摇头，眼睛跟着源夜序的频率。他摇她也摇，他停她也停。
源夜序有些口渴，然后喉咙蠕动了一下。但一样抓在女生咽下漱口水之前，平静的拍了一下她的后脑。
“噗~”
源夜序面无表情，然后拿起一片的毛巾给稚言擦了擦脸。
“来了啊？”
世津子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源夜序是在跟自己说话。她没有想到为什么他料定自己会来，只是犹豫着轻声问了一下：
“这位是？”
病人？
“我女儿。”
啊？
世津子呆在了原地，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大多数的青年。
源夜序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工作室里一个角落的书架后面：“那里有个屋子，在屋子里等我一下。”
“嗯。”世津子点了点头，但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了青年的声音。
“你吃过早饭了吗？”
世津子回头，却看见源夜序熟练的围上了粉嫩的围裙，满脸的无可奈何。
窗外细雨飘飘，屋子里面灯光温暖轻柔。不知道为什么，世津子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里面发出了一阵抗议的声音。
“还没。”世津子弯了弯眉眼，脸不红心不跳。
源夜序沉默了片刻，然后认真的问道：
“那能麻烦你出去买些早餐回来吗？我也很饿。”
论脸皮的厚度，源夜序自认目前没有遇到过任何的敌手。
世津子愣了一下，然后深吸了口气，面色不善的看了青年一眼。
“我开玩笑的，你等我一下哈。”源夜序干干的笑了笑，将解围裙的双手一转，然后重新系好。
世津子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自从进门后一直平静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女生一眼，微微沉默，善意的笑了笑。
稚言也笑了笑，眼神安静温和。
“有什么忌口的吗？大女儿？”源夜序的声音从一旁幽幽的传了过来。
稚言沉默了一会儿，出乎意料的给了回应：“我想吃……煎蛋。”
源夜序手中一顿，然后奇怪的看了女生一眼，思索良久认真的回应道：
“你吃个得儿。”
……
世津子推开眼前的枣红色木门，然后走了进去。
这一样是一间很大的屋子，有干净柔软的沙发，不那么整齐的书架和一面巨大的镜子。
落地窗外有行人匆匆走过，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细雨飘飘扬扬，灯光澄明温暖。
世津子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有些困意，很想找个地方沉沉的睡一觉。
但眼角一瞥，却看到了另一侧的墙壁上，有着一张铺满了整个墙面的地图。
这是……东京地图？
但地图上或稀疏，或密集的红点又是怎么回事？这红点好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遍布了……整个东京。
“吱嘎~”
木门从外面打开，源夜序探头进来微微挑起了眉头：
“你在这儿啊，走错房间了。”
“哦。”
“不过也没关系，就在这儿也行。”源夜序耸了耸肩，端着一盘三明治和煎蛋，和……两笼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包子走了进来，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想喝什么吗？”
世津子听着青年敷衍的问题，然后扫视了一下房间的各个角落，略微思量，然后说道：“果汁？”
“凉的，对胃口不好，我给你热杯牛奶吧。”源夜序走到一个柜子旁，然后右手扣住什么东西，微微一拉。
一排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都塞满了酒柜。
“叮~”
将牛奶塞进微波炉，源夜序挑了一柄酒柜深处的红酒，然后拿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
红酒配包子，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源夜序在嘴巴里塞了个包子，一边醒酒，一边含糊不清的对着世津子问道：
“你不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