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dream hunger（七）
源夜序声音平静冷淡，但其余的众人却都听出了船长先生语气中的不善和暗示。这食物问题本来就应该由猎人先生解决，但到目前为止却鲜有收获，也是因此才让大家陷入到这种尴尬的局面。
那颗杂糅了骨头的肉块，也可认为是船长先生对他的警告和敲打。
坐在一旁的魁梧猎人身体一顿，默然地握住了手中的汤碗。他右手青筋鼓起，却沉默了片刻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脸颊埋在了阴影中轻轻的点了点头。
而那个年轻的导航看了眼自己碗中体积还没有老枪手一半大的肉，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但他也清楚自己今天没有什么收获，没资格要求什么，所以还是接过了汤肉。
牧师小姐也没有说什么的想法，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她看了眼锅里最后的一块肉，然后微微侧目，眼神有些忐忑的看向了船长先生。
现在所有的肉块都已经被分发了出去，只剩下锅里最后的一块肉，但还有三个人没有得到任何东西——船长先生、牧师小姐和……畏缩在角落的煤工。
源夜序没有理会其余人的视线，平静的取出了最后一块肉，用锋利的军刀一分为二，一半略大些，一半略小些。
得到了汤肉的众人看到他的举动好像也清楚了什么，都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不想参与接下来发生的事。
那个一直忐忑不安的牧师小姐眼神却渐渐的暗淡的下来，无力的叹了口气。虽然嘴唇微动嚅嗫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微微沉默，还是无奈的放弃了。
源夜序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对气氛和船员们的表现一无所知。他平静的取出来两个干净的铁碗，把两块肉放入其中，然后洒上汁液，把其中肉更大的一份……递给了一旁的牧师……
牧师小姐缩了缩手脚，犹豫了片刻，接过了汤肉。在源夜序的视线下，她转身离开了昏暗的灯光下，向着一旁的厨房走了进去。
老枪手毫不在意，专心对付着碗中的汤肉。
猎人先生坐在角落，看着牧师接过了更大块的肉，眼神却复杂了许多。
只有那个疲懒的导航员有些疑惑，为什么船长先生会把更大块的肉递给了可以算是今天功劳最小，甚至只是祈祷毫无作用的牧师。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付出的越多应该得到越多的食物，以维系足够的体力应对接下来的工作。
而今天船上的所有人里，做了最多体力活，也是最辛苦的其实应该是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煤工。
但源夜序依靠着船舱的墙壁，舀起剩余下来的一碗汤肉。他一边冷漠的看着船舱里的众人，一边皱着眉咀嚼着肉块。
他会确保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时间吃掉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也在监督避免食物争抢的发生，这对于船员紧绷起来的精神，以及那薄弱的“团结”很重要。
片刻的安静后，一直缩在角落的那个煤工畏畏缩缩的低头靠了过来。他裹着破烂的衣物，哆哆嗦嗦的看了一旁的源夜序一眼。
在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后，煤工小心翼翼的打了一碗有些凉了的汤水，然后双手捧着铁碗，缩回了自己阴暗的角落。
在他的双手中，那碗已经有些凝固了的油脂漂浮在汤水表面，乳白色的一层，看上去有些腻人，但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大口喝下。
不过几口后，就停了下来，开始小口小口的慢慢细酌，眼神还一次次偷偷瞟向铁锅里剩余的汤水。
他是船上唯一的煤工，白天的时候背运煤炭，燃烧锅炉，探索冰原。他永远在活动着，参与了最多最劳累的工作，始终是船员中最饥饿疲惫的那个。
但他也被船上的大多数船员忽视遗弃在了船舱的角落。
只有所有的船员结束用食，他才能有资格处理剩下的残羹汁水……
船舱内的船员们心照不宣的沉默着，对付着自己手中的食物，他们其实早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当那艘承载着所有人的舰队遭遇了“海难”后，来自于不同救援船只的幸存者相聚到了一起，他们大部分都互不相识，但也有例外，比如……船长先生和煤工。
他们所在的冰船是那位年轻船长的私人船只，以社会慈善的名义加入了北极救援队的舰队。
但事实上，这艘冰船并不是什么闲置的船只，而是一艘进行违法奴隶交易的人口贩卖的黑船。
这位年轻的船长，就是这笔交易的操纵者之一。而那个满脸污迹、衣着破烂的煤工，实际上是这艘船上唯一幸存下来的奴隶。
船上的船员们都或多或少的猜测到了这个事实，就连单纯善良的牧师小姐也看出了一些苗头，只是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纸而已。
在极端的“绝境”里，人们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下抛弃种族阶级的偏见，短暂的“团结”起来。
例如年轻的船长先生，就是英国皇家骑士，也是一位尊贵的贵族。牧师小姐同样也出身不凡，他们对于其他的“平民”船员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维持着体面的风度进行平等的交流。
但在这个时代条件下，“奴隶”……不一样，奴隶被视为低等级的人种，没有人权和自由。他们并不属于需要“平等”对待的范畴，只是自己主人的私有财产而已。
船舱里所有的船员们就生活在奴隶贩卖的时代，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无法避免保持着这样的观念。
简单寒酸的晚饭过后，船舱里的船员们离开了这里，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地方。猎人先生则被船长安排去甲板上守夜，也尽早的适应冰原的环境和气候。
魁梧的猎人沉默的接受了安排，也接受了没有人替换他轮班的事实。在这艘冰船上，每个人都应该想办法实现自己的价值。
老枪手和导航在船舱二层的吊床上休息，医生小姐给船长送来了一些安神的药材后，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只有牧师小姐，独自一人静坐在甲板的门口，环抱着圣经向北极的夜空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