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亲
大概是急于证明自己的货真价实，小安这些天睡得都很晚，为的就是能拿出一份像样的工作方案，不让那些质疑自己的人小瞧。
“安主管，你才来这么短时间，不用也跟着做这些费心的活儿的！”
说话的，是旅游公司里的红人，在公司里位置不低，但她更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她和这里一把手那点人尽皆知的故事。
“这做事情哪还分什么时间早晚，既然都是为一家公司效力，当然是早些适应得好！”
小安知道她待人就是这样，可自己毕竟是赚公司的钱，那就不能白拿这份工资。
“嗯，很好，看那也不必了，我们这里已经有专人负责这些了，其他书友正在看:！再者，安主管就算是有些相关的经验，可在咱们这一行，严格来说，你现在还是门外汉，要真想表现，那就过段时间才说吧！”
什么叫表现？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给别人看才干活的么？这话怎么都不中听，让人实在难以接受。我又不是给你做的，有什么好表现的？你在不在，我都一样努力。
想到这儿，尽管已经很生气，但小安还是笑着说，“呵呵，是不是担心我太外行又不会算账？这点大家尽可以放心，我是凭着自己对旅行的热爱，也从不是那种只为了达到某种效果和目标，就穷奢极欲没命造的那种人！这其中的成本费用，我都是算在里边的！”
可不是么，别忘了以前我可还掌管过一个不小的厂子呢，那上千号人的吃喝，我每天都要过目，要是不用心的话，那厂子不早就黄了？那些人不早就喝西北风去了？为什么你们就这样无视我的方案、无视我的心血呢？
“哟。说得真动听，让我们都汗颜了！你是说，你不仅是个旅行达人，还是个预算专家喽！嗯，看出来了，安主管这阵子私下里一定没少下功夫，瞧瞧这黑眼圈，怕是有日子没好好休息了吧？”
什么意思啊，哦，这工作我不做不行。做了也落不着好，合着我上这儿就为了让你们来挤兑么？
小安的拳头被激将地紧了又紧，但因为一直藏在备有方案的文件夹后面。对方没有看到。不过即使看自己的眼神和表情，想来对方应该也是很得意的，而一想到自己越愤怒，对方就会越有成就感，她就告诉自己。绝不能让那娘们儿占了上风！
好，我的自我可以不重要，但你们就算看在这份方案的实用价值上，也应该多看几眼的吧，于是尽管是很生气，小安还是尽量压制着愤怒。笑成一朵花：
“那个，多少也是看一眼嘛，几位总要过过目啊！”
你们不会真的就这么狠心。连一眼都不看吧，难道就不怕后悔么？我当然不敢说自己的方案有多顶尖，但最少也会给人带来一些启迪的吧。
“嗯，好吧，既然你这么意意思思的。那就放在那儿吧，等下我们会看！不过。现在你总该出去了吧，难不成还有一套方案要展示给我们？”
？？？
小安的眼睛都要瞪圆了，她是受过侮辱和质疑，但是类似这种的，还真没遇上过。
“啊，那个，安主管太操劳了，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这会儿说话的是在那女人之下的一个经理，在旅游公司成立之前就一直跟着这里的一把手，如今也算是元老了。他为人不错，虽然处事圆滑，但都在原则之内，对下属也都比较温和，所以走到哪儿，人缘都很好，也是值得信赖的一个人。此刻，他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就赶紧拽着小安走出了会议室。
“我是不是有点吃饱撑的？”
出来后，小安头也不抬，闷闷地说，“我都后悔了，干吗把苦心写出的方案留给她看？她会看么？八成也是我一转身，她就给丢进纸篓了吧！”
“这，唉，”经理一时接上话，眨了几下眼道，“其实就算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差不了！”
经理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敷衍自己，小安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见小安不信他的话，他只好实话实说，
“唉，不瞒你说，在这儿，我当不了家啊！你可能来的时间还不长，咱们这儿即使一些底下的员工都知道，我在这里其实就是个挂牌的职位，所以那你完全不必把他们的话往心里去！你就想，你在这儿并不是孤独的，这不还有很多跟你我一样的人么，！我一开始也想不通，觉得我年轻轻的，难道一辈子这样了么？可是后来我想通了，要是没有真金白银，要那些个什么自我价值有屁用！所以我就开始顺着他们呀！虽是违心的，但起码我的饭碗保住了，只有饭碗才是硬道理！”
是啊，之前自己在职场太顺利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份幸运的，像这位经理如今能坐到这个位子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嗯，”小安眨了眨眼，“也就是说，为了糊口，咱们就只有夹着尾巴做人了呗！”
“正是这个意思！我是无所谓，但你之前有过华丽的经历，所以肯定是受不了她这个，这也是为什么咱们这儿留不住人的缘故。总是来了个优秀的，就会被她挤兑走，因此咱们这儿这些年也没什么改进，就算现在又改成了旅游公司，那也依旧是换汤不换药，跟没变一样！”
不是啊，那既然这样，干吗让我来呢？这不就是个鸡肋公司么，难道我的能力在以前领导眼里，就只是这个水平？
不过这些话即使问经理也是白问，何况她也并不想知道这些，她想知道的是，公司在这种运行机制下，还能不能赚到钱？
“哦，你说这个，这倒不需咱们担心，因为老板的外场还是很强的。咱们公司那几个大的客户基本都是她拉来的！所以，即使看在你跟我每月拿到手的那点工资的份上，她在这家公司里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嗯，明白了，原来那女人是靠纯外交活着的人啊。
“叮叮叮！”
这时经理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一接，原来是那女人打来的，
“安主管回去没有呀！告诉她方案还不错，就是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所以我们暂时还不能采纳。不过叫她别灰心。我们还是需要这样的员工的！”
那女人的声音很大，即使是在电话里也能听到。但小安心里很清楚，这不大可能是她的本意。八成是一把手交代后的结果。
好，休息就休息，你们可真有意思，这世冠又不是你们家开的，不是不让我参与进来么。那我就遂了你们的愿。切，以为姑奶奶我多爱伺候你们呢！
反正我该做的也都做了，付出的辛苦绝对对得起这份薪水，本大姐问心无愧。你们若非要整点宫斗什么的，我拦也拦不住，谁让世冠就愿意养你们这群吃饱撑的没事干的蛀虫。反正又不是我雇佣的你们。
越想越生气，小安索性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视。可怎么就那么寸。里面正在播放那个亚洲红人，也叫马里奥，一下又勾起了她在外太空的记忆。
地球的马里奥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南极星的那一个的确是个很好的男孩，只可惜。自己应了那句话：总是在失去后才想起珍惜。
马里奥，你带我离开这里啊！你还活着对不对？你们那么的人都那么强大。地球都没毁灭，你们怎么能毁灭地一干二净呢？快把我接走吧，这个伤心地球真的已经把我伤透了，下辈子说什么也不再托生在地球了！老公，快带我走吧！
可能真是连日来对工作的过度投入和无情的受挫，小安突然觉得很无力，很脆弱，也很恨这个地球。自从回来后，她几乎一直都是在被别人控制着，自己的生活好像都不能自己做主了，她甚至有些后悔，是不是当初就不该那么向往回到地球？
马里奥啊，这怎么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居然真的在地球想起你来了。
几番下来，小安也就看明白了，自己只要做好手边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没必要付出额外的心力。还有一点，她突然想到的，也看开了，不管什么事摆在眼前，都没有自己的事最重要。现阶段，只要自己在大错不犯的前提下，偶尔出点小失误，公司是不会吵了自己的，其他书友正在看:。横下这条心，再回到公司，她就比前些天轻松好多了。
话说，能让小安变得如此心灰意冷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安主管，怎么最近心情这么好，是不是又在写书啊？投入到创作里，是不是非常满足啊！”
这丫是那位一把手情人的著名脑残粉，也算是她的贴身使唤丫头，看到这几天小安活得开心，也觉得有气，就这样给小安话听。
其实小安根本就没写书，写什么书，现在哪有心情写书，天天跟你们弯弯绕都已经够我累了，还要调查世冠的秘密，我哪儿还有什么时间写书。
但小安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爽快地答道，“嗯，我非常喜欢写书，写书的感觉好好！你不知道，人处在创作当中那种兴奋感、满足感真的不是作别的事所能带来的！要不，你也试试？”
“哦，是吗，原来真这么好啊，那就不打扰你了，我也，我也试试去？”说着对方迟疑着离开了，显然是搞不懂目前的小安是以怎样一种心态存活于这家公司。
你们不就盼着我整天萎靡不振无力跟你们作战么，哼！偏气死你们这群人！怎么着，谁让你们偷着让我偷摸落泪的！同样是不公开，你们是快活了嘴，我却伤透了心。所以，我能对你们这么仁慈么？不能，绝对不能，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
我是老好人，但也要分对谁，哼！这帮人，还真把我当成东郭先生了怎么着。
“安安，最近在公司里很累吧，瞧你一下瘦了那么多了！”
这天下班后，安旗胜见到女儿就问道。自从小安回到地球后，一家三口就一直没再分开过，她都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时候又住到一起的，而自己怕他们会疑心也就一直没敢问。不过，这也并不是多重要的一件事，反正大家早晚都还是要住一起么，当初只不过是为了方便照顾自己，妈妈才一直跟自己跑东跑西的。
“我没事，就是好久都没工作了，前阵子又忙着帮公司做变相宣传，累一点也不奇怪！”
小安放下包，就一屁股窝进沙发里，扬起胳膊，还转动了一下脖颈，确实咯噔咯噔响得吓人。
“唉，你们那个公司啊，就会巧使唤人，要不是财力雄厚，能撑到现在？说实话，当初你因为档案部那个疯丫头住院的事儿，我还耿耿于怀呢！要不是咱们那会儿小胳膊确实拧不过大腿，我早找他们算账去了！”
“哎呀，爸，这都过去多久了，我都忘了，你还记着这些干什么！再说了，后来公司不是对我很好么，您干吗还这么有偏见呢？”
小安很奇怪，父亲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不满了呢？
“闺女，不是我有偏见，是现在外面很多人都这么说，世冠，世冠，早晚得完！不信你哪天上街就留心一下，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小安她爸，你这是说什么呢，怎么好端端地咒起闺女的公司来了？她公司要是完了，她去哪儿工作呀！”臧青对丈夫埋怨道。
“那怕什么呀？咱们不还是有成衣店么？再说了，这世上就只一个世冠么？咱们闺女非得去那里工作么？”
父亲说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小安还是隐隐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父亲了，或许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小时候曾经很崇拜他，他也从不给自己过多压力，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她印象里原本与世无争的父亲反倒变得愈发功利了，这一点让小安实在想不明白。
小时候，父亲是透明的，光明磊落的，几乎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秘密，长大后，却开始不断鞭策她一路向前，包括进世冠也是父亲的意思。可现在父亲这个态度，难道真的只是替自己鸣不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