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场如救火
“九公，小龙如今难担此重任。九公，你还是另选贤能吧？”雷小龙自知背着巨额债务，哪敢毁了家族大业。雷小龙说着，虎目噙泪，双膝“咚”地跪了下去。
“小龙，起来！”九公苍老的声音，饱含着一种极具震撼力的能量波，让雷小龙不由自主地直立了起来。
“九公，您还是收回成命吧？外界传言，你难道一点没听到吗？他们说的，基本属实。”
九公用开水化开了一粒丸子，潮糊糊地放在小龙面前，命道：“趁热喝下去。”
“九公，小龙这一世休想翻身了啊？”
“慢慢喝。小龙，不是有句话，运来沙成金，运去如山倒。眼前，你遇到的困难比我当年遇到的困难，可以说是不值一提啊。”
“九公，您当年——”
“没错，我当年当过维持会会长、伪联防军大队长，小鬼子投降后，我给打成大汉奸、大卖国贼，公审之后，就要枪决。”
“九公，您是无辜的吧？”
“你看这个。”九公打开他的一个抽屉，从牛皮纸档案袋里抽出一张发黄的对折纸片，上面加盖了两枚署红的公章，上面写着：“兹有雷岭村村民雷恩重同志，实为我军潜伏之地下党员，利用担任敌维持会长、伪联防大队长职务之便利，为我军行动提供大量切实可靠、有重要价值的情报，实为抗战之功臣，特此证明。”
“九公，您是大功臣？”
九公重新把文件塞进去，重新封口；然后拿出一枚铜印章——九公虽然动作迟缓，但决不用小龙帮忙。九公用瑟瑟发抖的手拿出半截蜡烛点上，把一块金黄的火漆放在一把铁勺子上烧融化，待火漆完全融化后，直接倒在文件袋封口，赶紧用铜印章压上去。一切妥当，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小龙：“小龙啊，你不受些挫折，还难堪此大任。记住，我给你的东西，上了火漆，非等你咸鱼翻身之日才能开启……”
“九公——”
九公向雷小龙使了一个眼色，雷小龙虽觉得蹊跷，也没敢多问。
九公转换了话题：“啊，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身体，有了强健的体魄，你就有本钱，你就有机会重获新生。来，九公教你练些强身健体的武功。现在虽然用不着上阵杀敌，起码能祛病延年。”
“九公，有——”原来，雷小龙也是见多识广，他明显看到了炊烟熏黑的木壁子旮旯有个红点！雷小龙想去处理一下，九公用眼神示意他，要泰然处之。
雷小龙会意，想必九公早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九公此举，也是让监视他的人放心，他没有什么宝藏传下去。
三个月之后，九公安然地与世长辞。这可是雷姓家族最重大的丧事活动，全族举哀，恸哭之声缭绕在雷岭山头。当然，有的哭丧是有口无心的假嚎，有的是装腔作势，故意捶胸顿足，实是渲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雷小龙披麻戴孝，跪在灵前谢孝，浑然一个木头人，面无表情。
估计族男子弟没几个人服他，非议沸沸扬扬：九公是不是老糊涂了，临终前，选这么一个背负重债的窝囊废！要是这小子难当重任，九公如何在九泉之下面见列祖列宗？他要是给追债的砍了，早一点过去侍候九公也不错……
按雷家风俗，九公要停灵九天九夜。这九个晚上，要夜夜闹丧。头天晚上请来当地颇负盛名的百灵草台班子表演节目，节目比较杂，除了歌舞之外，像一些花鼓戏、民间小调、杂耍、武术等等都有涉及。本来他们安排了一个节目单，但可以随机点歌。二十元点一首，收入非常可观。
现在乡下人都进城长了见识，KTV常进常出，听得出好坏。一个发瀑飘然的小妹子唱了一首情歌《哥哥，你莫走》，一下子火爆全场。喜欢出风头的浮浪子弟竞相点她的歌，一张大红纸贴出来的点歌台，尽是她的歌。本来这是好事情，今晚她要赚一个盆满钵满了。
可有些歌非常低俗。有人点《舞女》，不唱，这伙人起哄。你一唱，一群不正经的小伙上台去动手动脚，看似伴舞，实是占小便宜，喝了点酒，故意耍酒疯……
“要死！”
这声喝斥通过麦播送出来，像是一声电光裂空。小妹子经不起折腾，给再多的钱也不唱了。不管经理怎么劝怎么哄，她只是一味地哭，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退钱！退钱！”
这伙捣乱鬼马上叫嚷着要退钱，说老实话，生意人都是见钱眼开的，都是只进不出的貔貅，已经到手的钱怎么可能还吐出来。不管经理怎么说换谁唱，说得口里来血也无济无事，大伙就是一个劲起哄。这伙人掺杂了不少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混在里面。
有个家伙公开叫板了：“张晓灵不出来唱，哪个舍得打赏那么多，是不是？”
马上一呼百应，尽是气势汹汹的神兽：“是啊！没有张晓灵，不听了！”
“张经理请不动。是不是我们帮他去请？”
这是一句带有扇动性的话，马上砸开了锅：“围住他们，不要让张晓灵走了！”
“干什么？！”突然从灵屋里传出一声嘶吼。
大伙一愣：“谁充二楞子？哦，是我们的守灵人。守你的灵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
“哈哈，我们的小龙哥，准备英雄救美。”
其中，有不少是雷小龙的族中兄弟，平时，都还算个忠厚老实人，在酒精作用下，此刻也有些猖狂。
雷小龙目光流露出凶狠：“不知道？我是九公的传人！九公尸骨未寒，谁敢闹事？请家法！”
族长雷光明马上露出头来，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要显示族长的威风：“哪个带头的？站出来！”
人群稍稍安定。有人杂在乱军中叫喊：“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有人响应：“吃里扒外！”
“吃里扒外！”
这伙人像是疯狂的洪峰，气浪一浪高过一浪，他们都知道法不责众。
雷小龙不动声色地拿起脉，试了几下音，冲放音师说：“按歌单上放。”
众人冷眼旁观，你雷小龙出什么洋相，要是唱跑了调，大伙怎么喝倒彩！
雷小龙一首《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震惊全场，有的说，像那个原唱，有的说，比原唱唱得还扇情，有的说，他可能压抑太久，现在需要发泄。
太意外了！甚至连草台班子张经理都傻眼了，原以为听他们演唱的不过是一群没有音乐细胞的草民，万没想到，雷家人丁兴旺，其中藏龙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