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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儿子结愁 女婿牵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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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瑞木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遇事根本没主见,某种程度上和瑞木嫂也搞不到一起去。

瑞木嫂是七岁抱童养媳到瑞木家来养的,比陈瑞木小两岁。瑞木嫂长大后个子高挑,条子好,皮肤白,讲话有条有理,为人亲善;陈瑞木恰相反,个子不高,动不动就使点小坏,一脸坑坑洼洼的麻子,睡觉还流口水,又不会讲话,痴不嘿嘿地。两人打小一个锅里吃饭,打打闹闹到现在,陈瑞木从未讨过巧。虽然两人后来成家,但她打心底看不起自己的男人。生了一班子女后,家里的大事小事主要靠瑞木嫂拿主意,她才是这个家里当家的。

瑞木嫂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她和儿子陈金华说:“刘成坤家曾经是大户人家不假,但这些年外面老是打仗,他家湖州的店面都关掉了,两个儿子都回到了萌溪。他小儿子刘立堃还可以,大儿子刘立旺就是个二屌蛋,整日游手好闲,到处鬼混,败家子一个。现在他的家境是入不敷出,加上刘成坤对人、对事不厚道,不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家。再说媒婆的话也不能当真,‘儿媳美不美,全凭媒婆一张嘴’,当然刘春兰长相还是不错的,意思是说媒婆的话不可信。”建议儿子当机立断,还是放弃算了。

人家刘春兰可是儿子陈金华自己看中的,俗话说陷入爱情的人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是世界上最傻的人。陈金华告诉老娘他已经想好了,等成了亲他就去赶骡做生意,债由他慢慢还,如果不同意这门亲事,那他就去湖州找事做再也不回来了。好像铁定了心要娶这个女人。

媒婆祥林婶来回跑了几趟,信誓旦旦地说对方肯定会把聘金一分不少地陪嫁过来,还置办了许多嫁资,被垫铺盖,洗脸洗脚盆和马桶,针头针脑,里褂外褂,还有头上、手上戴的一应俱全。意思是说这门亲事陈家只赚不赔,不抓住机会真是可惜了。

唉!这可怎么办?眼看儿子已经老大不小,又听了媒婆的一番甜言蜜语,关键是儿子非这个女人不娶,陈瑞木和瑞木嫂决定咬咬牙,东拼西凑,把陈金华的婚事给办了。

在所有的亲戚中,只有汪村大女婿家日子好过,于是瑞木嫂带着礼品去汪村大女儿女婿家。

陈兰珠最大,十二三岁被送到汪村一户殷实人家做童养媳,十五六岁出嫁。在过去只要是先做童养媳、养大后再与儿子成家作儿媳的都不怎么样。如果男方好买个丫头就行,很少当儿媳养;如果娘家好,也不会送给人家做童养媳。事实证明了这点。当瑞木嫂绕了一个大弯,最后说明来意后,一张口就要借一百块大洋,把亲家吓得直说那不可能。

对方亲家根本看不起这门穷亲家,晓得以后也还不上来的,但既然亲家找上门了,一点不借也不是个事,最后答应借四十块银洋,说好来年就还上。

不管多少,这一趟瑞木嫂没算白跑。要知道瑞木嫂的脚是三寸金莲,来回走三十里,磨出一脚的血泡,实在是不容易。要不是为了大儿子的亲事,谁愿意低三下四吃这个苦头?

陈瑞木笨嘴笨舌地,但为了儿子也是相当卖力,走东家、借西家,得到的答复都是要借几两碎银可以,再多就没了。别看陈瑞木嘴巴不利索,一旦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一根筋往前跑。他干脆托了熟人借了六十块钱高利贷,心想反正媒婆说了,到结婚时对方会如数把聘金陪嫁过来的,到时再还不迟,最多也就付这几个月的利息。

聘金凑齐了就催着办喜事,一家子如沐春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亲戚朋友都来祝贺,都说陈瑞木家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气,能攀上这样好的亲家,娶上这么好的儿媳,把陈瑞木和瑞木嫂捧到云里和雾里。陈瑞木夫妻俩对这门只赚而不赔的婚事也是信心满满,开心得很,屁颠屁颠地端茶倒水,忙前忙后,招呼客人,沉浸在喜气当中。一直到快中午时分,人们欢天喜地把儿媳迎进门,一看陪嫁,夫妻俩内心“咯噔”一下,脸一下子变成阴沉下来,心想完了!

陈金华和刘春兰成家那天,对方所有的陪嫁只有一担箩(四斤面四斤肉)和几件粗布衣服,外加一条四斤重的被子,连一般贫苦人家嫁女儿的陪嫁都没有,气得当爹当娘的差点吐血。事实说明甜蜜的陷阱是最要人命的。

陈瑞木和瑞木嫂多少天都唉声叹气抬不起头来,最大的心病是借的那一百块大洋如何还,那可是高利贷啊!后来想一想,人家只不过是刘家的一个丫鬟,怎么能和嫁女儿相比呢。只听了媒人一面之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媒人就是“霉人”!

那天的婚事也不知是怎么做完的,但从此这个家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盒子,一切都不再平静。

陈金华娶进了老婆,面临的却是一百块大洋的外债,其中六十块大洋的高利贷,怎么也快乐不起来。本来就话不多的他更加话少,只知道闷头做事,越来越像他爹,只是还没他爹那点骨气。

春寒季节一个雨天,天气湿冷。陈瑞木正在劈柴,住在牛栏边上的观顺娘慌里慌张跑过来,边跑边叫“瑞木啊,不好了,你家的牛被人家牵走啦!”

“你说什么?不会吧?谁会牵我家的牛啊?”陈瑞木惊讶地从板凳上蹦起来。

“是的啦,好像是你家女婿哎,已经出村去了,你快去看看。”观顺娘气喘吁吁道。

“谁这么缺德?”陈瑞木放下手中的活,拔腿就追。追到村头,陈瑞木果然看见一个年轻人打着一把洋油伞正牵着他家的那头黄牛往村外去。年轻人故意把伞横过来打得低低地遮住脸,一看就是大女婿。

陈瑞木赶上去,气得嘴唇发紫,抖抖嗖嗖地蹦出几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伸手去抢牛绳,被女婿就势一推跌倒在地。女婿说:“我爹说了,要么把四十块银圆还上,要么就让我把这头牛牵走。”在牛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棍,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

这里陈瑞木跌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恼、恨、懊、苦一起涌上心头,只觉得胸口紧,胸膛的两边往中心挤,一阵绞痛。他用双手扯着胸前的衣服,想把它扯开让胸口透透气,但觉一阵晕厥便不知了一切……

天上乌云从西边山头翻滚着压过来,一口口地将整个萌溪村吞进乌云。突然一道雷电闪过,把萌溪村撕成几块,豆大的雨珠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把田地里的绿油油的油菜砸个稀巴烂,继而转成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四周的山林在呼啸的狂风中发出鬼哭狼嚎般撕心裂肺的呼呼声,房屋的门窗被吹得噼啪作响,时不时有屋顶上的瓦被吹落掉下来,砸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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