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可能饥荒 靠山吃山
考虑到黑狗大病初愈，陈唐俊陪着他一起去公社。一路上陈唐俊和黑狗说估计这趟会白跑，因为整个公社都在抓大炼钢铁，所有公社干部都下到一线与人民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既是指导，又是督促，根本没精力抓生产。萌溪由于主要是烧石灰和提供木柴，就没派工作组了，只有联系干部，说得黑狗心底没了着落。
出了萌溪大峡谷就是鸿琴。不得了！鸿琴村头一溜排开十几个炼钢炉，个个冒着青烟，全村男女老少都在那里忙活。黑狗心里疑惑，他们铁矿石从哪里来啊？仔细一打听、现场一看，他终于弄明白了。他们根本没有铁矿石，而是把各家各户的破锅铁盆、旧锄头坏斧头，甚至包括门窗上的铁栏栅、铁门栓都拆来作为原材料炼钢炼铁。没有煤都是用木炭和木柴，木柴不够就拆旧房子。
到了公社，公社里空空荡荡得见不到人影，向看门的一打听，说都下乡指导工作去了。现在全国大炼钢铁，形式一派大好，大家“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呢。黑狗真没想到这趟到公社会吃闭门羹，刚走出公社大门，有个小伙子急匆匆从他们身边往里走，突然又回头叫了起来：“这不黑狗书记吗？”原来他就是联系萌溪的汪长来。
“你不在供销社吗？调公社来了？”黑狗疑惑地问。
“哪里，这不大跃进嘛，公社里人手不够，就把我们抽来了。走吧，到我办公室去喝点水再走。”
黑狗和陈唐俊跟着他进了边上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放着四张桌子，每张桌上都堆满各种文件、报纸和报表，但没有一个人在。汪长来准备给黑狗他们倒水，一拎水瓶是空的，说去打瓶水。黑狗说算了，随便聊聊吧，感叹地说这段时间变化真大啊！
汪长来说“对了，我正好有事要去找你们呢，你们那木柴要抓紧了，三万担，一半送木炭，一半送木柴，得抓紧。”
“啊，就送木柴已经够呛了，还要烧成炭啊？”
“是啊，大炼钢铁需要木炭和石灰，明天看能不能开始往鸿琴送？”
“我们哪有劳力送啊，能不能组织人去萌溪挑？你知道的，石灰窑生产不能停，停了不但大炼钢铁的石灰保障不了，就连萌溪村民的生活都会受影响。我们已经决定停一只窑，挤出劳动力来斫树斫柴，根本没有剩余劳力给你们送货啊！”黑狗一脸难色。
“现在是全民齐上阵大炼钢铁，钢产量要‘超英赶美’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包括妇女儿童和在校学生，大家齐上阵，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看来这汪长来对大好形势已经熟透在心，深入骨髓了。
黑狗从昨天开会到今天一路走过鸿琴、鸿川和公社里亲眼所见，深刻感受到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生产动员，不禁也热血澎湃起来，必须撸起袖子抓紧投入到这场大生产运动中去。但是，萌溪的现实摆在那里，劳动力是造不出来的，水田里的稻子也不会像变魔术一样变出来，都是实打实的活。看来只有想其他办法了。
告别汪长来，黑狗既有燃烧起来的兴奋，也有无可奈何的苦楚，问陈唐俊有没有什么应对办法？陈唐俊说要有办法早就说了。
他们回来的路上突然发现本来应该种了小麦、油菜的山地，现在怎么还是光秃秃得，没种小麦和油菜啊？那明年大家吃什么啊？问陈唐俊，别的地方也这样吗？陈唐俊说大同小异，田地基本荒在那里。
黑狗凝视着前面那些荒芜的山地，停住了脚步，似乎发现了什么，半晌才挪开脚步，说声“走！”就和陈唐俊一起打道回府。路上一句话都不说，蒙头赶路，搞得陈唐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天晚上就召开了大队干部会议，黑狗把自己的想法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现在各村都在大炼钢铁，土地都荒在那儿，明年粮食不要说交公粮了，就是吃饱肚子都是个大问题。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们村所有的稻田这季节本来应该种油菜和红花草，今年全部改种萝卜。萝卜产量高，年底就有收成；山地种小麦，保障社员有主粮。水稻和小麦是统购统销的，不能随便买卖，但萝卜、南瓜他们管不着。明年所有的田地都种苞芦、山芋和南瓜，不仅现有的田地这样种，还动员全体社员上山开荒，也种上苞芦、山芋和南瓜。这些东西可以填肚子，明年大家都缺粮，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反正上面要求的公粮任务我们肯定是完不成，就不种了，到时我们交钱。还有，看上面文件精神，每家每户可以养一至二头大牲畜，建议你们都养上牛，估计不出两年各地恢复生产都需要牛耕田耕地，我们可以先养着，到时一转手又是一笔好买卖。”
“那不行吧？稻田每年都是种水稻的，没有水稻我们吃什么啊？”
“我看行，我们这山田都是沙土，种的萝卜、山芋比任何地方都长得好。没稻谷，有钱就行，可以买。”
“种这些都没问题，问题是这些萝卜青菜什么的，到时能卖得出去吗？”
“不种水稻，用水稻田种萝卜，那不是和上面对着干嘛？”
“现在都是集体生产，养牛是好主意，养牛既可以产生牛粪当肥料，长大后可以卖高价，即使卖不掉，生产队里也可以用。”
“现在小牛什么价啊？”
“要四百五左右。”
“那也没必要养那么多啊。”
“养牛主要是家里有小孩的养。”
……
大家议论纷纷，有赞同的，也有不赞同的，更多的是拿不定主意。
黑狗说道：“你们讲的各有各的道理，也提醒了我。这样好不好，在离村边近的稻田还种点水稻，至少上面来人视察的时候不至于一丘田的水稻都看不到，面子也是需要的。现在上面开始推广‘小株密植’水稻栽培技术，大致意思是深耕密耕、小株密植、掌握合理施肥、浅灌勤灌。既然上面推广这项技术，肯定有他的科学道理。各生产队每队搞五六亩田试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掌握一下技术，稻田迟早还是要种水稻的。种萝卜、种南瓜也是权宜之计，今年就这样干。至于明年、后年怎么干，到时候再说。队里今年节余的钱还有点，再向合作社贷个千把块，就买八头小牛吧。我自己家里买一头，你们呢？”
刘顺宝说：“这事表面上只赚不亏，只要有牛在就亏不到哪里去。但毕竟买四头牛可不是小数目钱，一千多贷款也不是小数目，也是要还的。常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家还是表决一下吧。”没想到的是大家齐刷刷地都举了手，刘顺宝迟疑一下，也举起手，这项决议就算全票通过了。
陈唐俊说：“我也买一头。”
刘美时也说“我回去和他商量一下，也想买一头。”
黑狗最后说：“你们各生产队回去各家各户了解一下，把需要买的人家登记一下，到时大队里一起买来算了。大家看看，要没问题就这么干，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