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友相会
谁的青春不迷茫,谁的青春不被追!
这叫什么事儿,我的高中生活怎么就跟“跑”断不了干系了,不是追别人就是被别人撵得像条狗一样四处乱窜。
突然想起了林琳,小丫头应该安全返回一中了吧。
还有,温磊这小子跟武兴一伙怎么还有牵连,怎么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儿。
算了,不想了,脑仁疼。
抽完两支烟,我思绪万千,庆幸躲过这一劫,也算是全身而退吧。
报仇就不想了,感觉也没必要,以后还是尽量少来技校这边,相安无事,如此甚好。
平平安安地复读完这一年,明年考上大学方为上上策。
我弹飞烟头,起身回校,还得找林琳拿钱去给王老去充费。
我还是绕走技校南边山脚下的桃源路吧,免得碰上刚才的凶神恶煞难缠鬼。
桃源路,名字听着挺诗意,其实就是一条林间小路,一条南北两侧皆被母猪山绿森森的桃林簇拥着的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
秋虫不语,林间黄叶满地。午时炎炎烈日,透过浓密的树冠,洒下的也仅仅是斑斑点点的暖阳,带来的不是灼热,更多的是一片阴凉。
在这充满着未知和难以想象的小路上,我一个人走着,享受这份清闲与宁静,沐浴着秋风拍打着衣角,任万千思绪一如蜿蜒曲折的小路伸向无尽的远方。
大傻哥放出来了没有,阿刁的Zippo玩法学会了几种了,张凯的油画色彩是不是还是NO.1……
目之所及,哪哪都是黄绿相间。迟炯观望,不知道路的尽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愿是好事情吧。
“在这里!”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
身后不远处追来四五人,一边大声呼叫一边疾步冲我而来,为首的正是武兴,先前那俩体育生倒是没有跟来。
阴魂不散啊,还有完没完,跑吧。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岂料猛一失足,我被一车辙绊倒滚落下山坡,直到撞上桃花坞里破旧大钟亭前的老国槐树方才停了下来,脸上火辣辣的,浑身刺挠得很。
我勉强站起身来,心里想着继续往山下跑,奈何双腿已不听使唤,刚才摔了个猝不及防,想必是扭伤到脚踝了。
忍痛再起身,我勉强挪到东风亭里,邪性地撞起大钟来。
至于为什么要撞钟,我也不知道!气氛到这了,钟声的悲壮之风下,免不了一场大恶仗。
金庸笔下的武侠小说不都是这样子描写的嘛。钟磬悠扬传古寺,梵音缥缈绕苍松,男主角自带专属BGM出场大杀四方,一人之力对抗天下群雄,终驾一叶扁舟携得美人归。
老国槐树下的黄钟大吕轰轰然,午间的钟声是格外的沉厚,钟声非但不上扬,反而朝北向山下滚落下去,一路向北却甩不掉紧紧跟随的伤悲,灵魂为之颤栗为之涤荡,肺腑亦清爽也。
格老子的。
秋哥我就在这等你们。来吧,老友们!
既然暴风雨一定要来,一切已不可避免,那就趁早来,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四周聚集的技校体育生越来越多,得空扫一眼,约摸着有十五六人,估计来得也差不多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个轮回,三年前的故事今天注定又要重演一遍。
来得正好,今天就一并解决了吧,该来的总会来,是时候该来个恩怨了了。
此时的我早已豁出命去,上来一个撂倒一个,上来两个撂倒一双,哥们儿就是这么倔强,打不死的小强。
先前的那俩体育生赶来了,生龙活虎地跑了过来,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棍子,使劲砸向我左腿膝盖内侧,酸麻疼三种感觉搓捻着传遍全身来回游走着。
我倒吸一口冷气,“扑通”一声,不争气地跪在了地上,试着挣扎站起来,发觉腿已不听使唤了,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很好笑,是不是。此时的我,就像是被活捉的小老鼠,被猫咪当成玩具一样戏耍着,想死的心都有。
“武哥,要不要砸断他的腿?”体育生朝远处的武兴怪里怪气地喊着。
武兴这小子自始至终都站在外围静静地看着我们在打斗,像棋手在扫视实战棋局,一览一众渺小的棋子在固定的棋盘内厮杀。
他学聪明了,当事者变成了旁观者,上次应该留下案底了。
“还是我来吧。”武兴话说得十分决绝。
我赌他不敢砸,不过看着稳健的步伐铿锵而来,我竟有种害怕的感觉,久违的感觉。
擦拭一下眼睛上的血水,我俩对视着,我赌他不敢砸!
看着武兴还有十余步就到跟前了,我试着挣扎一下,竟被踹倒在地上,一只脚重重地踩在我左脸上。
此时看不到武兴了,心里倒平静了许多,仰视着踩我的体育生,一副汉奸之丑恶嘴脸。
我赌我以后会真的砸断他的狗腿。
你信不信,我信!
只听“吱”的一声急刹车,远处嘈杂了起来。我费力扭过头来,一辆破旧的Santana 2000此时挡在了我和武兴之间,大傻哥开门下车,一袭丛林野战装。同时下车的还有四个穿保安制服的混子,他们一下车就迅速堵住下山的出路,一字并排背手站立,腰间都别着一根伸缩警棍。
大傻哥朝我笑着。
踩在脸上的那双回力鞋不知不觉收走了。
大傻哥朝我走来。
俩人丢下棍棒,避开傻哥,在外围绕了个大圈跑向武兴。
校园里的混子在学校再NB,自我感觉再良好,一旦遇到社会上的混混,气势、胆量立马全无。这叫制霸式压制。
我们,是真砍过人的!
你们,不敢!
傻哥扶起我来,拍了拍我的头,坏坏地笑了起来:“老三,打架你不行,还得是我!”
“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出来,你这会儿就惨了,弟弟!”
说完,大傻哥捡起地上的棍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摇头晃脑走向对面:“你在这抽烟看着就好了,老三!”
与此同时,阿刁和胖头鱼骑着我的Dio也赶来了,不会骑摩托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同样是“吱”的一声急刹车,Dio横在我面前。
好嘛,三贱客全了,老友又相会了,一个也不少。
“你们怎么也来了?”我很疑惑他们是怎么找来这的,莫非是大钟声。
“温雅跑来网吧说的。傻哥,还有我们,都是听着钟声找上来的。”
胖头鱼出息了,都学会抢答了。
温雅?听着很耳熟,想起来了,门口撞倒的正是娇小女生——温雅。
哎,她挺可怜的。不过我跟她倒是颇有渊源,每次打架总会有意无意捎带上她。
“鱼头,在这看着你秋哥。”
阿刁吩咐完,潇洒地从Dio脚踏处抽出来一根短木棍,旋着手腕直奔武兴。
不能让他们打架,我得阻止他们,不能再走回头路了。
我们现在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为何要跟过去过不去。
我让胖头鱼扶着我站了起来:“傻哥,算了吧,别打了?”
这种场合下,“别打了”等同于“打死他”,仨字一出,开战号角吹响,场面顿时陷入混战模式,跟《古惑仔》有一拼。
古惑仔从来不是打打杀杀,而是兄弟情谊,一群兄弟追逐一个江湖梦!
靓仔南、山鸡、大天二、巢皮、包皮……
大傻哥、阿刁、张凯、胖头鱼……
是我眼花了吗,好像看到张凯也在人群中。
谁的青春没有打过一两次架?
谁的青春没有几个最佳损友?
谁的青春没有热血后的遗憾?
6个人肉搏小20人,丝毫不落下风,不过随着体力的消耗,他们的战斗力渐渐被压制了下来。
阿刁被武兴打得额头挂了彩,大傻哥也被三个壮汉叠了罗汉动弹不得,四个保安混混却只顾疯了似的挥棒抽打着挡在眼前的体育生,没脑子似的慢慢被诱进圈中间,此刻被包了饺子。
“老子今天还真就砸断你的腿!”
武兴一脚踹飞阿刁,恶狠狠地朝我走来,这场混战彻底激起了他的血性。
我不赌了,他现在敢真砸!
胖头鱼猛地站起来,挡在我面前,虽身体颤抖如筛糠,却还算仗义。
“你给我让开!”
我一把把胖头鱼扒拉到一边,坚定地看着武兴朝我走来,这是我俩的决斗。
决战在即,我俩都动真格的了。
突然武兴站住了,扭头看着什么。
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琳带着313的全体男生赶来了,杨阳这小子也在队伍中。
这个画面好熟悉,陈浩南想为B哥报仇到处碰壁,落魄街头无人肯帮,山鸡带着台湾三联帮赶到前来帮忙。这才是兄弟!
正青春,燥起来。还愣什么,那就接着打吧。
高中时代,稚嫩岁月,一些人需要一个英雄来推动青春。
英雄就在身边,其实就是我们自己。
随着313军团的加入,场面立马大反转。
阿刁和武兴俩人较上劲了,继续缠斗在一起;大傻哥联合四个保安混混掀起快打旋风,技校生陆续被撂翻在地;胖头鱼重又回到我身边,挡在我面前,身体依然颤抖如筛糠。
“都给我住手!”听着怎么这么像老猪的声音。
一声厉声怒喝,混乱的场面渐渐平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骑车而来的老猪。
还真是老猪来了,他买自行车了?
“你们怎么来了!”
老猪走到大傻哥跟前当头拍了一巴掌,接着又一脚踢向阿刁屁股。
“都给我滚过来!”老猪示意他俩过来东风亭大钟前,随即朝着武兴也厉声喊道,“你也过来!”
老猪走在前,他仨在后面不服气地跟了过来,脸上都挂彩了,却还在相互推搡着。
大傻哥朝四个保安混混挥挥手,四人开车径自一溜烟下山去了。
武兴这边的体育生也缓过神来,纷纷作鸟兽散。
林琳、杨阳他们则顺着来时的路后退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不过女神经的高嗓门还是会时断时续飘过来。
“说吧,为什么打架?”老猪强压怒火问向武兴。
“你应该问他!他做的好事!”武兴看向我,不敢正视老猪。
“我在问你!”老猪加大了语气,武兴不再说话了。
“你不说是吧,那好……”老猪扭头问向大傻哥,“你说,大傻。”
“我不知道!我刚到场子就听说他要K我弟弟,我当然得来了!”大傻哥看着老猪说完,胡乱呼啦着头发。
我这才发现,他的一头长发现已变成了毛光头,应该是进去之后被剃的。
看来还得我来说,我刚想张嘴,阿刁右手里的华子已经伸到了老猪眼前:“主任,您抽烟。”
“还抽TM什么烟,整天就整这些没用的!”
老猪一巴掌把阿刁手里的华子拍打在了地上,华子滚了三五步远,停在了胖头鱼的脚下。
胖头鱼也没含糊,在众目睽睽下捡起烟,洒脱地点着后一溜烟去了。
“不抽,好。”阿刁指着老国槐树下的石桌石凳,看向老猪,“那咱坐吧,主任?”
眼前的这一桌四凳,五月的时候我们经常来斗地主,不过更喜欢凑够六个人打够级。
犹记得那年的五月,在那粗壮的树干上,嫩绿的叶子衬托着雪白的花朵,在微风的吹拂下,五月雪翩翩然,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面而来,深深地呼吸着,摘下一小朵放进嘴里,含着品着,那片片花瓣在嘴里留下持久的甜滋滋的清香。
老猪跟我坐对头,大傻哥跟武兴坐对头,阿刁站在我身后张罗着敬烟。
他抽出两根华子,拿着烟的中部伸向老猪,老猪没有犹豫,接过离自己比较远的那一根。阿刁的一只手连忙把火点上,另一只手挡在老猪面前,虽然没有风。
手里剩下一根烟,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配伍,敬给武兴。
五个人都抽上了烟,老猪强压着怒火问向武兴:“说吧,为什么打架?”
武兴猛嘬了两口,长吁一口气,回答得倒也平静:“他在我们学校门口发传单,把我的客户都拉跑了。”
“什么传单?”
“一份报纸,一面是印有咱县城的娱乐场所地图。”
“在哪发的?”
“我们技校门口,六中、职高、卫校应该也都发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这几天,几个小妮儿在中午放学时堵在校门口发的。”
他俩一问一答,我仨倒像是旁观者,忐忑不安地听着对话。
大傻哥只是看着我不说话,满脸胡子拉碴脏乱得像是鸡窝,眼窝凹陷挂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
阿刁捏得我肩膀愈发生疼,他现在应该很紧张。
我感觉额头的擦伤已经结痂,不再往下滴血了。
“主任,地图是我做的,报纸是我办的。”阿刁突然从我身后来到面前,挡在了我和老猪中间,“您看这事闹的,我吃饱了撑的,鬼迷心窍了!”
“你给我滚回去。”老猪显然不相信阿刁说的话。
别说老猪了,我都不信,假得也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