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折夕岚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对于傅履方才的一通话, 众人震惊她却习以为常。
傅家三个孩子,只有无妄阿姐是正常的。傅履胆小怕事,傅师师莽撞暴怒。无妄阿姐聪慧, 后头两个……应当是无妄阿姐太聪慧了,老傅家祖坟青烟都被她一人吸了去,所以老二和老三尤其蠢笨。
不过在云州时,傅履也不敢如此嚣张, 大概是无妄阿姐成了傅妃, 这几年十分受宠,所以他才敢如此。
她竖着耳朵,笑眯眯的等着随游隼反击。随游隼在外面一直都是很装, 她倒是想瞧瞧,此时此刻,他的面具还能戴多久。
但她没瞧着笑话。
只听得宴鹤临的声音传了过来, “游隼,你如今倒是越发小气了, 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是宴将军。
折夕岚灰溜溜的坐好,抱紧弯弓缩在角落里, 也不瞧笑话了,也不敢轻松的歪着了,老老实实的很。
她如今一见宴将军就有些亏心。
宴鹤临没有撩开马车帘子, 声音倒是温和带着兴趣的问,“傅家阿履么?你还是别惹他了, 他可不像是表面上这般有礼好欺负。”
傅履听说过宴鹤临死而复生的事, 但腊月初八英国公寿宴, 他一条腿还断着呢, 根本没去过英国公府见宴鹤临。
但是听声音温和, 听声音温厚,听话语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立马换了张笑脸,“请问是英国公府的哪位少爷?”
宴鹤临:“宴家三子。”
三少爷啊……是那个将军。
傅履还是很尊重保家卫国将军的,他也是云州人,云州那一仗他虽然不在,但是死了不少人,阿娘还曾经哭过,说是舅公一家的外甥的儿媳妇就被大金人捉住杀了。
云州人永远尊敬英雄。
他尊崇的道:“原来是宴将军,将军,等我以后腿好了,您尽管吩咐我办事。”
态度明确,不卑不亢,他骄傲的挺直了脊梁骨——哎,岚岚要是撩开帘子看一眼就好了。
随游隼瞧见他这副蠢样子就来气。但今日已然不好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他扬起马鞭,一言不发,直接纵马走人了。
傅履小声的呸了一句,“这么多人,骑马走这般快做什么呢,踩着人了怎么办!”
话刚说完,便见云王世子的人也跟着往前面骑马而去。傅履本也想骂一句云王世子,但是他不敢。
盛这个字,是皇室的姓。他虽然蠢,但是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还是知晓的。
他梗着脖子,等盛长翼走了之后,想了好一会才继续小声嘀咕,“短翅膀,断翅膀!”
他骂完了之后嘿一句,“我真不错,还压了韵脚。”
马车继续往前,他们坐着是轿撵,是不好跟着马车走的,班鸣岐便跟南陵侯道别,“到得南山之后,再跟父亲说。”
他又看了一眼南陵侯府的马车,然后脸一红,想起表妹临行之前还跟他依依不舍,谁知如今就要马上见到了。
刚红脸,就见自己被瞪,他都不用看是谁,咳了一声,“阿履,走吧。”
傅履哼哼唧唧,“管好你的眼睛,我时刻看着你呢!”
他脑内响起了钟声。
盛长翼,班鸣岐,再加一个随游隼,呜,他好多劲敌啊。
哎,也没办法,岚岚长太好了。要怪就怪他自己,接了手绢都没有珍惜。
但是他仔细想来,自己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首先,他跟岚岚从出生的时候就在一块,直到景耀十二年才分开。他们可是在一起足足十二年啊!
再者,他可是有定情信物的,他有岚岚亲手抛的手绢,其他人有吗?有吗!
定然是没有的。岚岚那么抠门,那手绢看起来就质地不错,是好布料,她可舍不得给别人。
呜,他一定要好好珍惜岚岚给的帕子。
折夕岚是不知道他这一番念头的。她那帕子得来纯属巧合,后来也没机会卖出去,本就是用来四处送人的。
她此刻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车里,一句话也不敢说。等了好一会,随游隼走了,盛长翼走了,班鸣岐和傅履也被抬着走了,而后,她听见南陵侯让出路来给英国公府的马车,等宴鹤临的马车也走了后,她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班明蕊好奇的瞧她,“你方才为何如此紧张?”
折夕岚笑着道:“没有,就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人。”
班明蕊也有同感,“大哥哥跟宴将军,随大人曾经被称为京都三杰,但是很少聚在一块。”
“还有云王世子,我听闻他最近极得陛下的宠爱,傅二少爷虽然看着不聪明,但是样貌好,其实也有不少人愿意把闺女嫁过去,毕竟傅妃现在算得上是独得专宠。”
她好奇道:“——岚岚,傅妃娘娘是什么样子的人啊?”
毕竟傅履和傅师师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她想不出傅妃是什么性子了。
折夕岚就回忆道:“傅妃娘娘啊……”
无妄阿姐其实是个温婉的人。她当年不常住在云州城的家里,所以跟她们打照面的机会不多。
当年傅家本也穷的吃不饱饭,傅家阿爷心疼儿子,就也不在云州城里住,他要回家回村种菜去。
但是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回去,孤孤单单的。他就把大孙女也带回去了。
彼时老二傅履还没出生,所以逃脱了住在乡下的命运,等到老三傅师师出生,家里已经有银子了,更不会送去给老爷子。
彼时,傅夫人就想把大女儿接回来,但是老爷子没几天了,他舍不得孙女回去,也不愿意去城里。落叶归根,他一辈子没走出过云州城,对于他来说,云州城是远方,乡下才是自己的根。
如今老了老了,就希望儿孙承欢膝下,而不是远走他乡。傅大人还算是个孝子,便把傅履和傅师师都送去了乡下。
傅师师的憋屈日子就这般过去了。老爷子当年能送傅大人读书,也是读过书的,所以教导孙女读书写字,教导出一个温婉的小家碧玉,他看见傅师师就头痛。
本来就老糊涂了,于是偏心眼十分明显。傅师师曾经回来后大骂老爷子三天没停歇,就是骂他不给鸡蛋吃。
当年,傅师师一点也不喜欢无妄阿姐,老爷子死后,无妄阿姐被接了回来,傅大人夫妻也许是觉得亏欠大女儿的,便什么都依着她,什么好的都给她,傅师师更加委屈,整日里哭着闹着说父母和阿爷一样偏心。
折夕岚回忆到这里,笑着道:“但是傅妃娘娘很有耐心,亲自教导弟妹,让傅履和傅三都很敬重她。”
只这一句话,班明蕊便知晓傅妃不是个简单的性子。毕竟能让傅履和傅师师敬重,这简直就是如来佛祖。
不然,两人早翻天了。
她笑着道:“真想见见她。”
折夕岚心道,无妄阿姐应当会见自己一面的。
她叹气一声,又想到了周家阿兄。故人一个一个的都在京都见着了,不知道周家阿兄怎么样。
如今扶风县正是最冷的时候,他可曾收到自己送过去的袄子和袜子。
上次跟盛长翼问阿兄时,他很肯定的告诉她阿兄没事,她就想过了,阿兄应当还是给云王府做事。
这般一路想东想西,她抬起头时,却见五夫人眼神里面露出一丝忧伤。
她心一顿,笑着拿着糕点给伯苍,“你怎么不吃了?”
折伯苍叹息,“不行不行,我闻闻就好了。”
待会要是想如厕,多不好意思啊。
他凑上去细细闻了闻,露出满足的神色,“真好闻啊!”
少儿不知愁事,一块糕点足以慰己。五夫人笑起来,“那你就多闻闻,说不得以后练出来一身闻香识膳的本事。”
折伯苍很扭捏,“那就是狗鼻子了。”
马车里面哈哈大笑起来。等到了南山之后,她们被带到一个营帐前,“女眷都在这边住。”
南山也有行宫的,但是陛下不愿意住,他觉得打猎就要住帐篷。折夕岚还没有住过帐篷,进去一瞧,好嘛,跟房屋没有什么不同,该有的东西都有,称不上简陋,反而摆设得很奢华。
她和班明蕊住在一块,五夫人跟大夫人住一块。班三和班四姑娘就住在了一起。
伯苍被带到班鸣岐那边去了。
南陵侯府人不多,很快就安定好了。第一日大家都在安置行礼,倒是无人来串门。
折夕岚将帐帘放下,挡住风雨,小声问班明蕊,“我看姨母不怎么高兴,怎么了?”
班明蕊就收了笑脸,叹气,“马上过年,阿爹和阿兄要回来了。”
折夕岚这些日子太忙,倒是忘记了这事,她沉默一瞬,道:“没事,姨母想的开。”
班明蕊点头,“阿娘只是偶尔有些惆怅,大部分时间还是看得开的。”
人要是看开了,便没有什么能伤害到自己。
班明蕊道:“岚岚,多谢你,阿娘不高兴,我都没注意,你却察觉了。”
折夕岚:“我也是偶尔看见了。”
她静静的坐在凳子上擦拭自己的弯弓,“所以说,有时候亏欠了人家,再被伤害时,便连恨也不敢很,怨也不敢怨,只能告诉自己活着已经很是幸运,活成这般已然是上天庇佑,还谈什么爱和不爱呢?”
她喟叹一声,“姨母这般,才是最可怜的。无论做什么,大家都说是她的不对,无人在乎她也付出过真心,想的是一生一世。”
班明蕊就笑着道:“你小小年岁,想的倒是通透。”
另外一边,傅履深思熟虑,让人抬着自己去了班鸣岐的帐篷里。伯苍正在写信给阿爹,见了他来,赶紧站起来,“傅家阿兄。”
傅履对待折伯苍还是很和善的。他瞧了一眼他的书信,摇摇头,“你写你阿姐想你阿爹啊?别写了,你阿爹知晓是不可能的。”
伯苍脸一耷拉,“你怎么知道!”
傅履还能不知道吗!
他说,“当年你还没出生呢,你阿姐可恨你阿爹了,哎,现在肯定也是恨的,你可别乱写了。”
他让伯苍去外面玩,“我有话跟你表兄说,乖,你出去玩。”
伯苍鼓起包子脸,跺了一脚出去了。书童赶紧跟上,班鸣岐瞧见了,叹气,“你又想做什么?”
傅履这次是来以聪明人的姿态劝说班鸣岐的。他端着姿态,“班狗,你还傻乐呢,岚岚都快被抢走了。”
班鸣岐皱眉,“除了你,还有谁?”
傅履就道:“上回我跟你说了盛长翼,你还不信,我敢打赌,他肯定喜欢岚岚。今天,我又发现随游隼那狗厮竟然也觊觎上了岚岚的美色——你说说,咱们两个人,能打得过对面两个?”
没错,骂人归骂人,冷静下来后,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于是,他聪明的脑袋想到了一个办法。
“合纵连横——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班鸣岐自然知晓,他点头,“阿履,你是想要联合我抵抗他们?”
傅履就笑起来,他喊,“班鸣岐,你还是很聪明的嘛。”
班鸣岐:“……”
他虽然很想告诉傅履,表妹跟他快要定亲了,也应是心意相通,不用去竞争什么,但是想到对方一个是随家探花,一个是云王世子,他又心生迟疑,心里不踏实,怕表妹被抢走。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觉得可以听听傅履有什么妙策。虽然傅履看起来就不太适合做军师。
班鸣岐:“阿履,你先说说你的办法。”
他再决定要不要跟他联手。
傅履就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连忙道:“鸣岐兄,我就知晓你是识货的!信我,不吃亏。”
班鸣岐:“……阿履,你变脸挺快的。”
班狗,班鸣岐,鸣岐兄,真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傅履就说,“你别说那些没用的,就听我的吧。”
班鸣岐:“你说。”
傅履:“盛长翼还是个君子,虽然也觊觎岚岚,但看我的时候也没什么。但是随游隼,你信我,他肯定有毛病,那眼神,没吃几十年毒药毒不出来,咱们就先对付他。”
“可咱们都断腿了,怎么对付?肯定还要联合其他人。我有一个可以制衡他的人选,你猜是谁?”
班鸣岐开始头疼,他总觉得听傅履说到现在是他错的离谱。他正要拒绝,但傅履可不管他搭腔不搭腔,已经一锤子定音说出来了。
“是宴鹤临!”
他分析的十分有理有据,“你看今天,随游隼对上盛长翼还不退,但是对上宴鹤临,直接就逃了,咱们就去哄着他对付随游隼。”
他呸了一句,“还游隼呢,我看就是根笋,迟早要被剥皮煮了。”
他反正决定了,“不论你怎么想,我都会去蛊惑宴将军,让他帮我们。”
“宴将军看起来就像个好人,他肯定会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