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
云淑和章老太太同乘一辆, 两人都气的不行,章老太太对云淑道:“你瞧瞧,真是上不得高台盘的东西, 连长辈的话也不听,真以为她能讨好新帝, 我看新帝见她如此见利忘义, 才是真的不喜呢。”
只有保持自己的风骨, 人家才敬畏你。
“祖母,不知怎地,孙女觉得五姐姐是其次, 太后仿佛对我不怀好意了。”云淑总有些担心, 尤其是云骊提起孔隽光后。
章老太太不奇怪:“太后毕竟是你大伯母的女儿, 云骊又养在你大伯母膝下, 她进什么谗言, 都是有可能的。正如你所说,之前可能太后忌惮她的相貌,如今明帝已死, 毅帝也死了,太后最终还不是靠你父亲和娘家人。”
云淑有些担心的看着章老太太:“孙女儿反正已经嫁出去了,倒是还好,可您在府上,会不会受些闲气?大伯父为人向来混不吝。”
“长辈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让姑爷好生办好差事。”章老太太就这么要求。
反正孔家有爵位在身,名声什么都有了, 现在保住这份富贵和全家人的性命才是真。
云淑点头:“好, 孙女知晓了。”
章老太太有这个自信, 家里子孙不敢对她如何,都是做官的,她这一没了,他们都得丁忧,也没人愿意背负一个不孝的罪名,况且她和他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故而,也根本不把云淑说的放在心上。
云淑回家后,当然如实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孔隽光,孔隽光今日只是在宫里拜见皇帝,但还不知道这么多内幕。
“你是说是云骊建议太后接受折中之事,让新帝从正门入,而且新帝称太后为婶娘,并不喊母后?”孔隽光不曾想新帝居然如此有脾气。
“是啊,太后非常生气,但也无可奈何。这小皇帝年纪不大,但是看着不好摆弄。”云淑曾经在家中无事的时候就会观察来往的人,对人也颇有心得。
就比如家中几个姐妹中,云潇最无城府,云清最是软弱,云湘掐尖,唯独有云鸾还不错,但云鸾因为爹当年为了图名声,把她下嫁了。
除了云鸾外,最不好对付的就是云骊了,她倒是很聪慧,知道自己是庶出,没有任何优势,就弄个才女名头,以前云淑也以为她是附庸风雅,不曾想她还真的通过那些混了个女帝师,为刘姨娘弄个个诰命。
这不是打冯氏的脸吗?
刘姨娘简直就是家里的搅家精,给这种人请封诰命,家里谁会喜欢?这就是心术不正的表现,有术无道。
家里冯氏、庄姨娘、包括她死去的姨娘、老太太和姑太太,没一个都和刘姨娘是仇敌,云骊这是树敌而不自知。
因此云淑一看到赵简,就觉得此人虽然年轻,但是不好摆弄。
孔隽光皱眉:“不好摆弄?也是,能够给内阁一个下马威,也非常人。我看咱们也趁早避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洛阳待几年吧。”
“也好,否则裴度怕是会乘胜而起,那些文官你是知晓的,最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媚上。裴度夫妻如今出了大力,他本就一直在参你,今日在太后面前,云骊似乎又在暗示你害了皇上,我听了心惊胆战。”云淑其实是有点害怕了。
孔隽光见她这也,倒是笑道:“皇上自己不保养身体,关我们臣下何事?”
如今江崇已死,谁有证据?
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是真。连明帝在时,都把薛家逼反了,最后一网打尽,现在他作为毅帝的表舅,明帝信任的将领,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见云淑脸皱成馒头了,他安慰道:“你放心,我会赶紧脱身,带你们一起去洛阳。在洛阳,我们孔家有个大的牡丹园,那里种了上千亩的牡丹。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虽然孔隽光描绘的很好,但云淑依旧忍不住担心,她很了解对手云骊,她开始发难的时候,即便你使劲浑身解数也不成。
就像那时错嫁旨意下达后,她想了一招,准备递信给陆家,那封信却被云骊截获,不仅如此,她也不知道和父亲说了什么,居然让大伯和父亲罚她罚的那么重。
宫里的刘太后和赵简哪里想那么复杂,母子二人正清清静静的说话呢,赵简在外人面前虽然表现出另一等沉稳,可在刘太后面前却似顽童一般。
自从宁王过世,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感情更是一日千里。
“来京里了,今日有你姐姐和姐夫帮你,更有你哥哥,是个憨直的性子,只可惜那个时候,我也护不住他,让他过继了。”提起儿子,刘太后还是很想念的。
她和别人不同,在儿子面前也并不很忌讳这些。
这种事情与其日后被人捅出来让孩子接受不了,还不如提前告知,况且,她这辈子的三个孩子都养的好,她骄傲还来不及了,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赵简高兴道:“今日姐夫就替我站出来说话了,还有在章太后那里,我也看到了姐姐,在京郊僵持不下时,也是姐姐劝章太后让我从正门进来。”他娘的身世,他连最亲近的长史也没有告诉,因为他还很惊讶的让自己要笼络好现在替他说话的人。
初来乍到,能有有利的支持者,实在是不错。
刘太后笑:“这才是一家人啊,一个爹生的,可都是从不同娘肚子里出来的,个个都比着,反而不如你们亲近。可是你们都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要一条心才行。母后老啦,将来不能留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妻室可以换,儿子可能会为了地位置你于死地,天下能够无偿帮你的人,你都要记着,为娘这心里也就放心了。”
“母后……”赵简到底才十五岁,父王过世后,他们母子就相依为命。
母妃以前就时常提起姐姐多么聪明,心地多么好,让他长大了,一定要帮衬姐姐。因为她说姐姐这个人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忙,因为她从来就没有靠山。
刘太后替儿子理了理领子:“你才初来乍到,我也不是什么宫里长大的,咱们母子还有许多要学的,你要兼听则明,正好你幸运,你看你有你姐姐帮你,别人没有一个人帮忙的,走的就更艰难。但是呢,作为皇帝,儿子你也不能信任何人,这天下除了母后和你姐姐是为你好,就是你姐夫也未必可信啊。”
“嗯,儿子向身边的人打听,原来姐姐都是女帝师了,还是明帝和内阁众臣斗认可的。就是儿子现在还不能封赏姐姐。”赵简若有所思。
刘太后心道你刚上来,还跟我耍心思,她笑道:“她还不愿意靠别人呢,当初若是她真的想这般,早就进宫了,现在的章太后哪里是她的对手,你姐姐就是这样,正直善良。她年纪轻轻就是三品诰命,等日后你姐夫平步青云,什么样的诰封没有。”
赵简点头:“还是您看的透彻。”
“好了,你也去歇息吧,记着,天塌下来,你得摆出你的架势来,不要露怯。”
三日过的很快,云骊等人皆命妇大妆,煜哥儿和烁哥儿早就被送去婆母那里,她穿戴簇新,转过身来看了裴度一眼:“如何?是不是太过繁复?”
,
“挺好的呀。”
这三品淑人的衣裳身着织麒麟与织仙鹤补服,并穿织有凤凰、牡丹花纹的缎裙,所以云骊每次穿上都觉得太堆砌。
想到这里她自己也是觉得好笑,居然还评判起命妇装了,真是不该,不该。YuShuGU.
她又替裴度理了理衣裳:“这三天,你们和新帝相处的如何?我都还没问你这个呢。”
裴度想了想:“才三天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顾首辅因为在迎新帝的事情上觉得颜面尽失,想辞官,晏凌也想上位,晏凌这个人你也是知晓的,只怕还得巴着皇帝,我们都远远的看着。”
坐上那个位置就不能真的以亲情而论了,皇家不讲什么亲情,别说是皇家了,就是勋贵人家,为了个爵位都能厮杀的厉害。
“反正别糊弄皇帝,别看他年纪欺负他就成,我想,皇上用谁,也要看这个人能不能用的顺手,你们要推行新政,首先看皇上能否接受?”云骊看着裴度,似有所指。
别见皇上年纪小,就糊弄他,到时候被皇上记恨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裴度心里一凛:“记住了。”
“嗯,我这就进宫了。”云骊真是很期待他们一行人见到刘太后的表现了。
以前命妇们进宫,都要去给云凤请安,因为她是唯一的太后,地位崇高,但很快伴随新帝入主,封了其生母刘氏为母后皇太后,封云凤为圣母皇太后,其地位就已经有了改变,因此,大家要先去给刘太后请安。
云骊是和承恩公府的人一道进去的,这次郑氏和岳氏没来,来的都是章家长辈章老太太、李氏、冯氏三人,云淑和云骊则是前后脚到。
“也不知道这刘太后是什么脾性,是否好相处?”李氏不禁道。
大家都摇头,谁也不清楚。
云凤住寿康宫,刘太后则住瑞泽宫,瑞泽,这个名字一听就不一般。
宫门已经有人守着,两名女官都很伶俐,见她们上前,连忙请安,听口音,应该是从外地入宫的。
瑞泽殿的正殿此时正欢声笑语,云骊甚至能听到文忠伯夫人那独特的大嗓门,她又看了看章老太太和冯氏,微微抿了抿唇。
殿内正说到兴头处,这些贵妇人以前只和云凤这个太后接触过,甚至还是云凤是皇后的时候就时常在她面前奉承。
章太后是明帝原配,建元年间气势赫赫,二妃都无法掠其锋芒,到了毅帝这两年,她是太后,娘家崛起,更是说一不二,因此命妇们对她也只有讨好的份儿。
明明不喜欢学马球的也得学马球,在她面前都不敢说她们家闺女擅长诗书,而且章太后毫无规律可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位刘太后并非如此,她听闻年约四十许,可看似三十出头的样子,保养的非常好,看起来眼神清透,她们说什么,她也只笑笑,不多说什么。
上天保佑,这个太后看起来很好相处。
在女官的引导下,章家人一起进来,女官正向刘太后报名字:“太后娘娘,这是章家老太太,承恩公老夫人,承恩公夫人李氏,孔国公府侯夫人章氏,枢密大学士夫人,三司使裴学士夫人。”
云骊跪在后面,行标准礼,刘太后看到女儿心里不知道多激动,但面上还要保持平静。
章老太太带领众人行完礼后,刘太后看到这老太婆就想起被她针对的日子,她笑道:“老夫人请起。”
这个声音?
章老太太猛地抬头,吓出重影来了,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这个人,化成灰她都认识,这不是刘蕙心那个贱人吗?
她,她怎么坐在那个上面呢?
章老太太又重新看了一遍,刘太后却云淡风轻道:“怎么?章老夫人认得哀家?”
此言一出,大家都看向章老太太,冯氏和李氏也看向这个新任太后,李氏倒好,她和刘姨娘不是很熟,见面次数有限,也没往那上面想。
冯氏本和刘太后在后来多年,她也是一幅见了鬼的表情,云骊看她们俩的表情,忍不住想笑,就如今这个情况,你们敢随便到处说刘太后曾经是你们家的妾吗?
若这么说出来,云骊算她有胆。
此时,云淑当然也认出刘太后了,她现在终于知晓为何云骊这种平日冷眼旁观的人,昨日上蹿下跳,原来如此。
她多么想揭穿她,多么想怒斥她,这个人当初只是章家的一个洗脚婢?
凭什么高高在上,还对世人沽名钓誉。
章老太太微微侧身看了云骊一眼,什么都明白了,她看向刘太后,甚至带着些要揭穿她的意思:“的确看着娘娘似曾相识……”
什么身份,也敢高居在此。
其实章老太太平日和云淑差不多,前恭后倨,很少会真正对大人物如何,但是刘姨娘的狡猾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刘太后微微一笑:“您高寿至此,见过的人也多,见过哀家也不足为奇。欸,哀家听闻您外孙女是庆亲王妃吧,我们这一路北上,庆王可谓是关切备至。”
她不怕你老东西敢在众人面前发疯,你那外孙女可是庆王妃,还是抢我女儿的位置。
果然章老太太听到这里,只能屈辱的不语,也是沉默的反抗。
尤其是她们刚才还跪下给刘太后请安,实在是屈辱。
冯氏远远没有章老太太这么头铁,章老太太这快钻土的年纪,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可她丈夫进了内阁了,兴许,她就要是未来的元辅夫人。
云骊心想,章老太太自以为能让刘太后难堪呢,真是不知数。
当然,她也只有这点勇气了,因为刘太后就很快道:“扶着章老太太坐后面吧,哀家算了算,咱们属相相冲。”
众贵妇们都惊讶的看着章老太太,都知晓这位老太太以前好大的气派,个个夸她都是好命,老牌勋贵和太后的亲祖母,连明帝再世时都曾经给她送过牌匾。
但新太后显然不买账,直接就说属相相冲,安排她坐角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的。
怎么?你想让御史弹劾吗?
怎么弹劾?
太后为尊,章老太太天天自诩正室嫡妻,可也不过是公夫人。
什么嫡庶差别,在阶级差别面前被粉碎的毫不留情。
云骊和其她人都坐在前面,刘太后虽然很想和云骊说话,但是她知晓这时机不对,因此都平常对待,云骊就跟小时候一样,听大家说话。
周围几乎都是奉承刘太后的,甚至都不提要走,还是刘太后道:“哎哟,看看我们这说着说着就不早了,你们还得去圣母皇太后那里请安吧,快去吧。”
大家准备起身时,云骊也准备跟着前去,却见有女官上前耳语一番。
浩浩汤汤一群人出去,刘太后见女儿愣愣的站在中间,屏退下众人,才笑道:“怎么不认识娘了?”
云骊感慨万千,又慢腾腾的过去,还有点小别扭。
刘太后哄着她道:“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那云凤可不是个好的。”
“不是说这个,快十年没和娘见面了,总觉得跟做梦似的,想不到我也是有娘疼的人了。”只有在亲娘面前,云骊才撒娇。
“傻丫头,以后我想你了,就召见你进宫。”她拍拍女儿的脑袋。
母女感慨了一会儿,刘太后道:“今儿看到那老贼婆了,我绝不会手软,当年她和章扶玉还没开始就像灌我避子药,那冯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数次针对我,以至于我生了你之后,不敢再有身孕,生怕被暗算了,到现在我行经都淋漓不止。”
在生完云骊之后,她得知冯氏残害孙姨娘的事情,为何庄姨娘的儿子也叫全哥儿,因为二老爷第一个儿子就叫全哥儿,当时可不敢起大名字,只敢取全字,只要求周全就是,那孩子掉进洞里差点死了。
这就是她当时捏到的证据,只可惜后来去了宁王那边,和京里断了联系。
因此,生了文懋后,她是殚精竭虑。
“你想想,好好儿在自家,怎么能被野狗咬呢?”提起这件事情,她真是恨死了冯氏。
云骊握住刘太后的手道:“您真是受苦了。只是当务之急在云凤,她们去了云凤那里不知道又如何撺掇。”
刘太后笑道:“无事,这些都可以应付,下面的人会看风向的很。”
“娘,我只是想说云凤的事情,她这个人不是一般会克制住自己的人……”云骊便把云凤在她丈夫谥号为明帝临终前,如何犯蠢,后来记恨上裴度,最后还把她骗进宫,如何听云淑的话,她都被云凤的人踹了几脚。
“如今符水被藏在……”云骊附耳在刘太后耳边道。
她只是想把这个把柄交给母亲,这样拿捏云凤也方便,没想到刘太后暴露:“这个贱人居然还敢让人打你,我本想给她这个颜面,看来是不必了。”
“娘……”云骊抚着她的手。
看着暴怒的生母,云骊摇头,不希望她太生气:“娘,我没事儿,真的。现在都好了,就是女儿现在担心您。”
刘太后看着女儿,突然泪如雨下:“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么多年,你肯定是受尽了委屈,否则,不敢诉苦,也不敢抱怨,因为抱怨和诉苦都没用,是吗?”
云骊赶紧摇头:“一切从长计议,如今新帝刚刚登基,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皇位不稳可就不好了。”
“女儿啊,你常年在章家生活,都不看重你,也没人替你撑腰,所以,你总是想让她们因果循环,做人也怕得罪太狠,总想做人留一线。可我告诉你,人有了权利不用,过期就作废。”刘太后语重心长的对女儿道。
她这个女儿,实在是太过于纯善,所以总有一颗导人向善的心,但这世上,谁过的容易啊?
读太多书,心也太善了。
却说章家一群人走出瑞泽宫,章老太太对李氏和冯氏道:“你们都被云骊耍了。”
李氏还不明所以:“老太太您在说什么?”
“方才坐在皇太后位置上的就是刘姨娘,她山鸡就是穿上龙袍也变不成凤凰,难怪前些日子云骊拼命的帮新帝说话,原来早有预谋。”老太太看着李氏,暗骂她蠢钝如猪,居然帮着别人对付自己的女儿。
李氏却讶异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还真是,方才我都没怎么看刘太后,欸,居然是她,那正好呀。”
李氏虽然非常震惊,但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刘姨娘的儿子她可从来没有亏待过,就是云骊,她和大老爷也是嫁妆备的很殷实,嫁的人也不错。
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刘姨娘呢。
刘姨娘总不会对自己亲儿子文懋坏吧?那文懋好了,自己和大老爷也好了。
总比新帝是个陌生人,人家可不愿意扶植前太后的娘家,甚至说不准还公开对付前太后的娘家呢,现在不是挺好。
云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伯母呀,那新帝和太后明显就是对大姐姐不善啊?”
这个大伯母简直是个傻子。
李氏看向云淑,不客气道:“江崇死了,你不会以为孔隽光就无事了吧?你少到这里挑拨离间,除了起火架秧子,你还会什么?”
倒不是李氏非常拎得清,而是她听文懋和文豪都说军中人都传言是孔隽光和江崇一起送美女甚至美妇给皇帝,还撺掇皇上骑马,如果不是他们,皇帝怎么会到那个地步?
本来都是一家人,她李氏和刘姨娘有什么仇怨,不仅没有仇怨,还亲如一家。
对刘姨娘真正有仇恨的不是章老太太吗?当年他们几次三番要过继文懋,都被章老太太阻拦,后来还要把云骊嫁给一个商户的儿子,那商户儿子到现在都只是个举人,三十好几了托章家的福才能补上缺。
这个云淑以前在娘家时,就宁可踩着云骊帮陆家人,把全家拖下水。
云淑白了李氏一眼,觉得她真是没救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真是傻到家了。
一行人中,唯独只有冯氏默默不语,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一个已经被认为死了的人,现在死灰复燃不提,还身居高位,在太后位置上坐着,冯氏没有章老太太这样头铁,她只是在想日后如何和刘太后相处?
从所有人先去刘太后那里请安,再去云凤那里,就能看到大家的区别对待了。
皇帝的生母,宁王太妃才更有权利。
当然了,如果她把刘太后曾经是章家姨娘的身份传出去,她也未必能好。
这种事情要从长计议才行。
冯氏向来不会透露自己任何想法,她永远都是章家最贤惠的人。
云凤这里自然是贵妇云集,大家虽然迟来一步,但都很客气,能混到这个地步的人,都不傻。
别的命妇们请过安,都准备离开,唯独章家人留了下来,章老太太率先看着云凤道:“你知不知道刘太后就是云骊和文懋的生母,以前你二叔的姨娘?”
云凤却不介意道:“我早就知晓了。”说完她看了云湘一眼。
云湘赶紧道:“是啊,我已经告诉太后娘娘了。”
“那太后您是如何打算的呢?”章老太太希望把刘姨娘那个西贝货拉下来最好。
但不幸的是,她只是个老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做什么都受限制,更何况刘贱人还是新帝生母,很不好弄。
云凤看了章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她再是咱们家姨娘,也是正经册封的宁王妃,宁王当年亲自上书就说明过,还有原宁王妃的娘家人,也是承认的。”
这件事情本就是她手里的大把柄,这个时候翻桌子有什么好处,她还要让新皇帝把孔隽光下大狱呢。
章老太太无法懂云凤的脑袋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您就应该拿捏住把柄要她的命啊?”
这种话连云凤都觉得无语,虽说云凤也不喜欢云骊,但是那是基于她前世的关系,这辈子,云骊嫁给裴度,日后裴度扒灰暴雷,有她好果子吃,现在云凤都还心虚这件事情。
鱼死网破,敢情死的不是您是吧?
“老太太,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况且我和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种把柄应该给致命一击啊,现在就用算什么呀。
李氏也赶紧见缝插针道:“娘娘,文懋是刘太后的亲儿子,有刘太后在,咱们家肯定会好的,还有你二叔,指不定也更发达了,有他们在,你的位置才稳当啊。”
云凤点头:“我知晓。”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现在最想要孔隽光的命。
章老太太气的不行,一直到出宫门都气呼呼的。
云骊也回家去把这件事情和裴度说了:“我看老太太就是一直记恨我娘,她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当年甚至还花八百两买了个女人送给我爹,就是想分宠,我娘说她甚至在婚前被打过板子,还真是我哥哥在她肚子里顽强,否则早没了,我娘的命也没了。”
“我现在最担心她们揭穿我娘的身份……”云骊道。
谁也不希望自己曾经卑微的一面被人揭开,尤其是新帝还不稳,又有这样的身世,那些传闲话的人不知道传的多么不堪?
就像秦始皇明明是千古一帝,还被冠上吕不韦的私生子,似乎这样就有瑕疵一样。
裴度却道:“你放心吧,这种事情,可能进京,皇上那里就有预案了,别担心。”
果然今日冯氏等人回去,冯氏还没说什么,章思源就已经开口了:“想必你今日进宫已经见过母后皇太后了,那不是别人,是曾经在咱们府上的刘姨娘。”
冯氏看向他道:“老爷瞒的我好苦啊!”
“这种事情我瞒着你做什么,我也是现下才知晓的。不过,你对她可不能以前一样了,吴家和顾光诚眉来眼去,顾光诚马上要离任,新旧两党斗的厉害,你可不能这个时候发难,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章思源看向冯氏道。
这不是威胁,而是教你学乖。
冯氏气愤不已。
以至于次日文懋被授予掌锦衣卫事,听闻是小皇帝亲自下旨,这种职位一般都是心腹才能够被授予的。
章家人都非常高兴,锦衣卫统领可不是一般的职务啊,就是云凤的儿子再世,这个职位都没给过章家,新帝居然一上来就给了。
大老爷就对李氏道:“你甭看什么亲疏远近,受益多才是真的。什么亲女儿不亲女儿,亲女儿帮着抵制娘家,人家刘太后和我们家虽然有些渊源,可人家就帮自己亲儿子,我们年纪大了,还不是希望儿孙好,现在文懋好了,于我们实在也是好事。”
李氏迟疑:“可老太太那里……”
大老爷这次笑道:“你放心吧,过些时日,等她惹刘太后烦了,咱们再出手,也是好事儿。”
李氏觉得自己有点吃不消,还是大老爷劝她道:“你就这么想,云凤如今又没自己儿子,能够养尊处优当太后就不错了,她还想怎么样,想摄政吗?还是垂帘听政,她有能力吗?有她二叔进内阁就够了。”
反正你云凤得势时,好处全让孔隽光拿了,最后还被孔隽光把自己儿子都害死了。
弟弟进内阁还把章家子弟全部提携了。
现在儿子还是锦衣卫统领,谁敢对章家有二话。
云骊夫妻上门为文懋庆贺时,文懋私下悄悄和云骊道:“我见着新帝了,他对我很好,云骊,他是我的弟弟,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他。”
“哥哥,你也要保重你自个儿。”她看着傻乎乎的哥哥,觉得弟弟太精明了。
当然,这个精明不是坏事,这个时候有谁比勋贵出身的章家,前太后的亲弟弟来堵住皇上对云凤不认的事情的,完全一举两得。
文懋狠狠点头:“妹妹,我们兄妹这么多年,你还是向着我,我真高兴。”
其实文懋很多事情现在也才想通,妹妹真的对他很好。
云骊则笑道:“我可不是那种人,不过呢,小皇帝也是我们的弟弟,我们虽然不能和他相认,但是我们能够帮他,肯定要帮他的。但是,要保重自个儿,日后孝敬娘。”
这天大家都很高兴,除了冯氏,冯氏得了章思源的消息,就告诉了最信任的女儿云鸾,云鸾平日也是恨刘姨娘入骨,听说刘姨娘的死因,甚至还想放鞭炮,喜的都不知道怎么样好了。
可没想到现下人家成了太后。
她牙齿不停的打颤:“娘,我们面上从来没有苛待过云骊,所以不必害怕,哪家庶女有云骊过的那么滋润。”
冯氏却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个刘太后可是个疯狂的人啊。
但是,冯氏和章老太太再怎么气愤,她们都是章家人,男人们都不听他们的,甚至李氏也不太赞同她们。
可云淑回去后,还是很后怕,她和孔隽光道:“你绝对想不到,刘太后就是刘姨娘,那个曾经说死了的姨娘,其实并没有死。”
孔隽光是知晓云淑的,云淑生母听说就是被刘姨娘害死的,本来刘姨娘死了,这事儿也算是了结了,哪里知晓居然还有后续。
“那章太后怎么说?”现在唯一能够在地位上抗衡刘太后的就是章太后了。
云淑道:“章太后身边站的是云湘,云湘一向听我爹的话,今儿我去恭喜文懋哥哥得了锦衣卫的差使,我爹可是乐的不着边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背过继到大房呢。
“还有大伯母和大伯父,见儿子得了好处,哪里还想帮章太后啊。再有,我爹,还把文懋哥哥当成自己的儿子,恨不得上去分一杯羹,一个个为了功名利禄都坏了良心了。”
孔隽光却提醒她道:“你小声点,文懋现在掌管锦衣卫,他和云骊关系非常好,可能监视咱们家呢。”
云淑头一次见孔隽光这么怂,突然很多东西就幻灭了。
**
新帝登基一个月后,改国号为弘元,在弘元元年,云骊等人进宫给两宫太后请安,这次章老太太就没来,冯氏和李氏都来了。
因为顾光诚辞官,晏凌从次辅升为元辅,章思源从四辅升为三辅,他说起来现在还算是外戚身份,但他本人现在反正也还没做到元辅的地位,就无人在意了。
这次刘太后没有留云骊,云骊跟着李氏再去云凤那边,其实去不去也无所谓,有的命妇们不想折腾的,直接回去了,但云骊还是章家人,她当然得去。
“怎么不见你二婶?”李氏往后看了看。
云骊笑道:“大抵是在后边吧,咱们先去见圣母皇太后,到时候您和嫂子都过来我家里,我婆婆的娘家人送了好些冬笋过来,那个炖腊货最鲜美了,您不是就爱吃这一口。”
“好好好,你大伯父今日也说要和裴女婿多喝几杯,你也真是的,不让你大伯父吃酒,索性酿的酒也不送过来,他还以为是我指使的呢。”李氏笑着。
她现在含饴弄孙,儿子有了好差事,不必跑那么远,一家子在一处真是极好。
当然,听闻云凤在宫中的待遇也不错,弘元帝亲自赏赐了不少珠宝彩缎给她,拨的下人也多。
经过云骊这一打岔,李氏也把冯氏忘记到爪哇国去了。
冯氏一个人被留下来,她有些紧张,刘太后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太太,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冯氏背后起了一身白毛汗,颇有些结巴道:“太后,后,您,您说的是。”
“欸,您何必紧张呢,进来说话吧,说起来我们也不是不认得的人。”刘太后根本不畏惧她们出去说什么闲话。
冯氏虽然内心有些恐惧,但还是随着她一起进来,屋内摆设并不华丽,只有桌子上的一盆水看起来很突兀。
刘太后拉着她过来道:“以前你就爱我伺候你洗脚,时常还喜欢把洗脚水弄在我脸上,现下好了,我也来伺候你一回。”
她猛地把冯氏的脸按进盆里,冯氏感觉到了恐惧,在她觉得快窒息的时候,刘太后才松手。
“咳咳,太后,您这是……”
“这是我的洗脚水啊。你不是曾经仗着你是太太,可以随便欺负人啊,我这也是跟你学的啊。不让我家云骊看,是怕她被你恶心到。”
你仗着你是正妻可以随便害人性命,可以肆意侮辱别人,那我现在是太后,是不是也可以对付你?
我不杀你,可我也可以回敬你。
一听说自己居然被灌了洗脚水,冯氏只觉得想呕,但是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呕出来。
刘太后却扬声叫宫女进来:“你们替章学士夫人理理妆,哦,最好单独备一份,下次我再给她理妆。”
冯氏想着还有下一次,顿时瘫软在地。
还有嘴里甚至觉得还有脚皮,她更是又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