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忠魂泣血
元军犹如旋风般的奔向山口,不过是两箭多点的距离,元军已然在奔袭中列好了阵型,四列骑阵中的前方军士已然手持弓箭蓄势待发,北元精骑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王平正微合双目,发梢在寒风中不时在面前飘动,山隘口外的蹄声滚滚而来,他猛地睁开双目,眼中寒芒电射高声喝道:“诸位兄弟,好男儿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乃是我辈的荣幸,今天就是我等尽忠尽节之时,咱们不要坠了大蜀军士的脸面,泉下再为兄弟了!杀!”
一时间王平率先冲出,二十余骑呐喊着奔向山口。王平也是沙场骁将,自然不会给北元骑兵远射的机会,同时他也不会让元军顺利冲出山口,因为那也给了元军观察正在奔逃的楚云谦等人的机会。
顿时在山口转角之处,蜀军与元军前锋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北元前骑根本没有射箭的机会,一时间交锋之下吃了大亏。王平手起刀落,率先砍翻两骑,随后的蜀军军士纷纷卷入北元骑阵。北元骑兵一见这么快便两军相遇,蜀军二十余骑迅速插向元军骑队纵深,便纷纷扔掉弓箭拔出腰刀,迎着蜀军便砍了上去。
王平大喝道:“众兄弟,随我冲杀,结果了石从玉这狼心狗肺之徒!”顿时,蜀军策马猛冲北元骑阵纵深向石从玉杀了过去。
石从玉在骑阵之尾,冷冷的看着冲过来的王平等人,嘴角泛起一丝嘲讽之色,久战之疲兵且是残军不过二十余骑,如何能胜过这五百蓄势待发的精骑?王平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更知道留下来就是死亡,冲击北元主将是因为石从玉在北元骑阵最尾端,这样可以稍许拖延北元转入山口查看楚云谦等人逃亡的时间。
石从玉见到状若疯虎的王平等人,丝毫不吝惜生命,刀光在他们身上带起道道血箭,断臂残肢不时飞起,但是只要不跌下马,哪怕是丢了兵刃依然挥舞着拳头策马撞向北元军士,石从玉心中泛起阵阵寒意,厉声喝道:“给本将杀绝他们!一个不留!”
王平脸上布满血迹,鲜血已然模糊了他的双目,右胸一侧穿体突出一节马刀,右臂血流如注,口鼻呼吸间血沫飞溅,脸上钢须遍布血渍几乎联成一片,他在听见石从玉的吼声后嘶哑着叫道:“不杀石从玉,我死不瞑目!”说罢猛登马肚,那战马吃痛之下一声厉嘶,利剑般的穿向石从玉。石从玉大惊,连忙一探手将马鞍上悬挂的七尺刚枪提到手中,高声急喝道:“拦住此人!”一时间元军后面的四列骑队纷纷围上王平,手中马刀向王平斩去。
王平此时已经是浑身浴血,神智模糊,只是心中一股斩杀石从玉的念头在支撑着他。他知前后左右均是北元骑兵,片片刀光从四周向自己卷来,他本能的缩起身来,护住身体要害,左手一柄战刀脱手而出飞向数丈之外的石从玉。
石从玉大惊,手中钢枪一抖挑飞了正袭向自己的钢刀,那力道带的石从玉仰身一翻,险些掉下马来。王平模糊间见到石从玉挑落钢刀,同时身上数道猛烈地剧痛袭来,王平心中知道是利刃袭体,抱恨中猛然仰面嘶声力竭的吼道:“石从玉……”便翻身坠马。
说慢实快,不过是不到碗茶功夫,在王平带领下的蜀军将士还未冲击过元军队列的一半,便已然没有了声息。元军勒住了战马,默默地看向战场,只见地上的蜀军基本上是没有全尸,有的甚至在战马践踏之下已然成了一片肉泥!战场上只有数骑在游荡,还有些战马躺在地上竭力挣扎站,起微微的嘶鸣着。再看王平已是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双目圆瞪宛若铜铃,眼角一溜血渍汇入满面血污之中,牙尖已然深深的嵌在嘴唇中,似乎一股不甘心的怨气冲天而起,。这些元军精兵也是打过无数次恶战的,但是二十余骑誓死猛冲五百骑阵确实不多见,不禁在心中暗暗对这些蜀军战死之士充满了钦佩之情。
石从玉此时也是面色铁青,王平的频死高喝深深的印在他的心底,看着已然毫无生机遍体鳞伤的王平,他在心间不由得升起阵阵恐惧之感。他知道王平等人会死守与自己拼战,他也知道王平所部是为了掩护楚云谦等人脱逃,他更知道那首战歌已经是表明了这些蜀军的决死之心。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王平等人会主动冲击自己,一个人或一群人抱有必死之心不难,在局势之下被动赴死容易;但是一个人或一群人主动寻死,用冲击自己的方式来拖得自己不能越过山隘观察楚云谦等人的逃向,仅仅只是为了拖延那一点点时间,却是极难的,而王平所率领的蜀军就是这么做的。
局势就是这样奇怪,原本元军可以毫不停留的冲过隘口,追袭楚云谦,但是这数百铁骑就是被这二十余人的气势所震慑了,默默地停在原地看着这些逝去的蜀军军士遗体,而石从玉也被王平的频死之状深深的震撼着,那吼声还紧紧地萦绕在耳边,那索命的钢刀还在眼前飞舞,似乎成了石从玉的梦魇。火把静静地噼啪燃烧着,这五百元军和石从玉就这么静静地停在原地。
好半晌之后,石从玉回过神来,不禁暗自苦笑:这个领军的蜀将到现在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姓名,但他确实是赢了。虽然他已经死了。但就是他这个八尺的金刚汉子,用一往无前的霸气率军深深的震撼了自己的军队,原本战场骑战冲锋流畅的节奏硬生生的被这个人所率领的军队所截止、打破。石从玉明白,最佳追击楚云谦的时机已经过了,他看了看这崇山峻岭,不禁舌尖发苦,他知道自己父亲最坏的计划在这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出现了,而造成这样结果的人,就是这样一个静静的躺在地上的连他的名字自己也不知道的人。
石从玉收回心神叹了一口气冷声道:“传令下去,魏飞的百人队按计划分赴地点,协同设伏的斥候阻住山间通往武关、潇水的道路,随时截杀楚云谦等人!”
元军中传来一声应诺,同时几列骑兵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石从玉看着飞驰而去的元军冷笑道:“楚云谦,你这缩头乌龟,有如此猛将死士,纵能暂时逃得一命,本将不信你能飞天遁地,逃出罗网!骑战你能脱出赵坤鉴的突袭,算你有些能耐,看来山间步下一战在所难免,猫捉耗子的游戏从现在开始吧。”说罢高声道:“全军随本将过山口一探蜀军公主的逃路,一定要生擒长平!”说罢策马前行,口中喃喃到:“赵坤鉴与袁泽这两个蠢货也应该到了啊。”
石从玉转过山口之时,楚云谦与房奕已经各自率部弃马登上了山头,楚云谦在山顶遥遥看见北元骑队缓步走出了山口,心中是剧痛难忍,他知道王平等人必然已经是赴死殒命。一时间他的眼前尽是王平的身影:八尺高的大汉满面钢须,目似铜铃宛若金刚;沙场之上鲜血飞溅之际,悍勇无敌;平日里大大咧咧一丝淳朴搔首之际,有若孩童。楚云谦一时间只觉眼前一黑,身躯摇摇欲坠,不觉身边伸出一双玉手堪堪扶住自己,一个吐气如兰的娇声在耳边急切的响起:“楚大人,楚大人,你没事吧?”楚云谦浑噩之间向身边看去,只见长平公主清目含泪,玄玄欲泣,脸色焦急的正看着自己。
长平轻声说道:“都怪本宫不好,连累大家了,害的这么多人血染沙场。”说罢一行清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楚云谦看着长平清丽绝俗的秀美容颜,心中一阵懊悔,是的,这可不是自己感情用事悲伤的时候,否则王平等人就是白白牺牲了。他轻轻脱开长平的双手,温言道:“殿下莫要自责,只怪北元背信弃义,微臣驽钝不能及时识破对方计策,才致使将士殒命,喋血沙场!”
一名军士一听楚云谦此言便说道:“中尉大人过于自责了,属下等有幸随大人征战此役,以三百之力连破元军千余人奇袭伏兵,虽败犹荣,况且我等现已暂脱险境,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一干军士纷纷表示赞同,楚云谦环视了身边这三十余人的军士,看着他们几乎人人带伤却是各个神色坚毅,顿时觉得胸中涌起一股豪气,开口道:“云谦不才,愿率诸位与北元决死一搏,誓保公主殿下平安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