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远亲不如近邻？
张家镇往北走上四五里地，有个叫白杨湾的小村子。
村子虽然偏僻，但靠山临水，几百年来，村民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生。
秦九斤的家就建在那小河边上，两座吊脚楼，四间房，比陆飞的祖宅要宽敞许多。
李清来过胖子家一次，走的还是水路。几个少年郎逆流而上，抓鱼摸螃蟹，十分欢快。
只是如今众人各奔东西，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聚了。
“张大夫，九斤他，还能好不？”
秦家吊脚楼前，一个模样苍老的男人拉住了张百草的双手。
男人眼眶微红，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名医，渴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张百草回头看了眼躺在窗边的胖少年，摇了摇头：“在下定会竭尽全力医治九斤，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至于能否痊愈，你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到这的张百草，转身欲走，耳畔却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只见一个胖妇人拎着一篮子腊肉，急急忙忙送到了张百草的面前。
明明是大冷天，胖妇人却热得满头大汗。
“张大夫，马上就是腊月了。咱也没啥好东西能送的，这些肉，您先带回去。每逢天晴再晾出来晒晒，很快就能吃了。”
妇人体胖，模样并不好看，但是笑起来却格外喜庆。
张百草停下脚步，还以笑容，只是死活不肯去接妇人手里的那个篮子。
“秦夫人何须如此客气？这么好的肉，该蒸给孩子吃才是。我都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岁了，哪吃得下这么多肉食？”
“可是……张大夫，您每次来给九斤诊脉，不但不收钱，还自己往外贴药材。咱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咱……”
胖妇人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还未把话说完，就被张百草给打断了。
男人拿起篮子里的一块肉，笑道：“这个我放到年三十儿吃，拙荆手艺还不错，到时候，你我两家一块过年。”
张百草把手里的腊肉放进药箱，又朝夫妇二人作揖告别，很快便出了白杨湾，回张家镇去了。
秦福远目送着张百草一路远去，又感慨了好一会儿。
只是转过身时，夫妇二人又同时红了眼眶。
秦九斤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能吃能喝，但下半身没什么知觉。勉强可以站起来，却走不动路，跟废人无异。
秦福远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传宗接代呢。出了这档子祸事，一夜白头，人也老了不少。
“孩子他爹，你说咱九斤的命咋这么苦？为啥要投胎到咱家呀？从小到大咱没让他享过一天福呢，又摊上了这种事。如果得在床上躺一辈子，可咋办？”胖妇人死死抓着男人的手，泪如雨下。
秦福远见状，反而不敢哭了。
“孩他娘，不会的。咱的娃娃咱自己知道，皮实着呢。张大夫可是咱澧县的神医，他都没说话呢，你怕啥？”男人细声安慰道。
这时，隔壁邻居家传来了一阵嗤笑声。
“哈哈哈哈，都躺了三四个月了，这也叫皮实？我说福远呐，你家九斤从小体虚多病，咱白杨湾哪户人家不知道？别看长得胖，力气却少得很。本来就是个没用的娃，躺床上有什么不好的？指不定哪天一觉没醒来，还能帮家里省下不少粮食呢，嘿嘿嘿……”
闻声看去，一个身形消瘦的妇人正坐在自家门口剥着核桃，边吃边嘀咕，十分惬意。
秦福远大骂一声“闭嘴”，猛地冲了过去。
那女人也不怕，拿起手边的一把榔头，就站了起来。
“咋滴？还要打老娘不成？你家那胖小子什么德行，你自己不知道？打小就贼，成天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就这种人，早死早清净。你瞪什么眼？来来来，有本事，拿拳头往老娘的脸上砸。我呸，就你那窝囊废的样子，你敢吗？”
消瘦妇人的年纪与秦九斤的娘亲差不多，可这骂架的本事，就要厉害太多了。
秦福远虽然怒气冲天，可到了妇人面前，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哼，窝囊废，活该窝囊一辈子！放心，等哪天小胖子一口气没上来，老娘肯定给你包个大红包，再放几挂炮仗，咱热热闹闹的送他上山。怎么样，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对你们家够好了吧？”
消瘦妇人见秦福远气得浑身发抖，可就是不敢出拳头，笑得越发得意起来。
两家互相挨着几十年了，她还真没见过眼前的男人敢和谁打架的。
平日里跟人闹了矛盾，也准是他秦福远先认怂。
男人总说，自己的命得留着照顾妻儿，所以能不争就不去争。
在她看来，这就是窝囊废的借口。
“够了！张春兰，你骂我可以，但不许你咒我儿子！”秦福远咬牙切齿着。
妇人闻言，冷笑声更盛：“就咒他了咋滴？有本事动手啊？实话告诉你，我家万山已经从京城回来了，这两天就到。你有种动我一下试试？信不信，让你们全家坐大牢去？哈哈哈哈……”
砰！
秦福远毫不犹豫地砸出一拳，张春兰的笑声戛然而止，旋即便是捂着脸大哭起来。
“好啊，好你个窝囊废，你可真敢动手啊你！秦福远，你等着，你们全家都给老娘等着，哎呦喂……”
张春兰一手捂脸，一手疯狂敲打地面，吵闹声很快便引来了许多村民的围观。
秦福远四下打量了一圈，发现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神色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正苦恼着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村口方向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且沿着河岸边不断靠近。
放眼望去，一队骑兵正疾驰而来，个个身穿玄甲，挎大刀，威风凛凛。
秦福远的双腿瞬间便有些软了，也来不及多想，赶忙拉着胖妇人回了家，关上了门。
那一队骑兵最终停在了张春兰的屋子前，为首之人拿下形如恶鬼般的面罩，喊了一声“娘”。
妇人抬起头，瞧见久未归家的儿子，又是一顿大哭。
“儿啊，你咋不早点回来呦？你娘被人打了知道不？这个杀千刀的窝囊废，也就敢欺负你娘是寡妇。儿啊，你可得替娘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