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神龟大如岳
武陵源深处，登上了高山的李清，再次瞧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正前方，居然是大片广袤的良田。有潺潺的流水，有随着微风起伏的稻穗。整个天地，呈现着一种绝美的金黄色。
秋高气爽！
这种感觉，李清很熟悉。在来时的那方天地，娘亲还未得病，父亲也还未出门当兵的时候。每到秋收时节，特别是丰年，一家人站在自家的稻田里，就能感受到这样的微风，闻见秋实的味道。
直至今日，李清依然认为，这就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闭上眼，听着稻穗起伏摇摆的沙沙声，感受着泥土散发出来的独特清香。少年脸上，有着久违的宁静。
“好香的味道，是米饭？”
突然，李清睁开眼朝自己的右侧看去。只见天边升起了一缕炊烟，袅袅直上云端，仿佛要将那天地串连在一起。
这里的天幕同样低矮，却异常的干净、澄明。
李清寻着那股味道，行走于田埂之上，身心愉悦。不记得走了多久，视线尽头出现了一座泥房子，似乎建在了悬崖边上。那炊烟，正是从房子里飘出来的。
“武陵源内居然有人家？”
李清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一路走来，九死一生。这禁地武陵源之名，那是坐实了的。
在这个地方，遇见妖怪拦路不奇怪，遇见有炊烟的人家才是件稀奇的事情。
到了屋前，房门是敞开的，门上还挂着一副对联。可惜那大字龙飞凤舞，李清一个都不认得。就像是某人喝醉酒写下的草书，又像是不属于这座天下的文字。
李清探进头去看了一眼，灶台底下正烧着柴火，腾腾热气顺着烟囱跑向屋外，变成了先前看见的袅袅炊烟。李清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很想打开那锅盖看看，里头煮着多少米饭，够几个人吃。
屋子里除了灶台，还有一张桌子，一条板凳，样式极老旧。除此之外，却是连张床都没有。
李清见主人不在，便退了出来。随即绕到房子后头，只见一个白发老者，穿着先秦时期的衣裳，手里握着鱼竿，正独自坐在悬崖边。
李清震惊，看了眼悬崖之下的流云，愣住了。
“这么高，能钓到鱼？”少年心中嘀咕着。
这时，耳旁却传来了老头略带沙哑的说话声。
“听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
声音来的突然，李清愣过片刻，赶紧作揖道：“晚辈误入此地，无意冒犯。只想寻一条出山的路，还望前辈指点迷津。”
李清说完话，却久久没有等到答复。
抬头看去，钓鱼的老者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可刚才的声音？”
李清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这时，耳畔却又响起了那道声音，似乎来自于背后。
“我是问你，有没有听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句话？是没听过呢，还是知道了不愿意说？”
李清心头猛跳，回身看去，只见一个与那钓鱼老者一模一样之人，正扛着锄头朝自己走来。
相同的容貌，相同的打扮。
李清又赶紧拱手作揖：“晚辈家贫，上不起学，确实不曾听说过。”
老者抚须大笑。
“哈哈哈哈，没听过也无妨。家贫读不起书的，未必不是读书人。踏一双草鞋，走上万里路，连真正的君子都得高看你一眼。”
李清闻言抬起头，只见扛锄头的老者依旧保持着抚须大笑的姿势。可那说话声，却是从更远处传来的。
循声望去，悬崖的另一侧，坐着第三位老者。手握着一卷经书，须发飞扬。
“分身？”李清不禁瞪大了双眼。
好在这次，老者朝他招了招手，没再卖弄神通吓唬人。
李清老老实实上前，恭恭敬敬行礼：“拜见老前辈。”
“我老吗？好像是有些年岁了。嗯……”
老者沉吟，旋即望向悬崖外。李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云遮雾绕间，可见一个巨大的神龟脑袋，正趴在大河之畔舔水。
那河极宽，也不知几十几百里。神龟极大，光是一个脑袋，就如同一座山头。其上堆着厚厚的尘土，长满了草木花果。
“我竟然，站在一只龟的背上？”
李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先前遇见的“拦路虎”，还有那只会飞的火鸟，体型已经足够巨大了。可在这头神龟面前，与蝼蚁蜉蝣无异。
老者沉吟片刻，回过神来笑道：“算了算了，日子太久记不得了。少年郎，你为了走到此地，害得一尊河婆金身破碎，又舍了泼天富贵不要，值得吗？”
“泼天富贵？指的是那些被黑风卷走的金银？”李清心中暗忖道。
匿行珠破碎时，他的确是瞧见了无数金银自虚空落下。但具体有多少，并不清楚。
可老者既然这样问了，足可说明金银之多，恐怕超乎想象。
至于“金身破碎”四字，李清便有点听不懂了。
“前辈的意思是……龙川河河婆，因为我，倒了大霉？”
“嘿嘿嘿，何止是倒大霉。从此成神无望，千年功德一朝飞灰，跟死了没两样。不过，话虽如此，但真正害他的，另有其人，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李清眉头紧锁，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事了。既已知晓，又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老者见状，咧嘴一笑，随即摊开掌心，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一道金光自李清来时的方向飞来，落入老者掌心后，化为了一张符箓。
符箓的样式李清似乎有些眼熟，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老者看着手心里的符箓，啧啧称奇道：“地藏往生符，当世的佛门高僧之中，能够绘制此符的，恐怕不会超过三位了。可惜啊，与你无缘。”
老者说罢，朝掌心吹了口气，符箓瞬间燃烧，化作飞灰。
与此同时，不知远在几万里之遥的南海之外，身形枯槁的老僧自入定中醒来。低头看向手里的钵盂，只见其中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了。
老僧摇头苦笑，望向了于佛前跪拜的年轻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