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故事很长,春宵极短
枯井底下,黑暗的尽头,居然是一间点着烛火的屋子。
床榻棉被,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面梳妆镜,还有一整盒的胭脂水粉。
更令人觉得古怪的是,画像中的女子,与李清等人在石府中见过的苏夫人,竟有些神似。
倒不是十分笃定就是同一个人,但两者之间,眉目极像,仿佛水中的倒影。
如果真是同一个人,画师的手艺,可谓精湛。
书生突然往后退了几步,抓耳挠腮起来。
小和尚则走到近前,闻了闻那些香烛的味道,又指了指那幅画像,示意女鬼就藏在画中。
李清与书生对视了一眼,各自眼中,皆有疑惑。
“那位苏夫人,不是还在石府之中吗?这些香烛,可是用来祭奠死人的。”
书生缓缓开口道。
李清再次打量了一眼画像,虽说那位“苏夫人”面目全非,可完好的眉眼的确与画中女子极像。甚至连身段,都如出一辙。
明明是活人,却点着香烛祭祀,古怪得很。
一时间,三人尽皆沉默。
书生闲不住,便在房间内到处瞎转悠起来。摸一摸桌椅,坐一坐绣床,最后站在了梳妆镜前。
看着镜中满头是血的读书人,书生心疼得抱紧了自己。
“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果然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了。
书生还在心里抱怨老天爷是不是对自己太狠了一些,却没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都被笼罩在了一团厚厚的白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了。
“道长?和尚?”
书生叫了两声,没人应。又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依旧没人应。
正吓得汗毛直竖,那梳妆台前,竟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
女子身段极好,楚腰纤细,正缓缓盘起自己的一头长发。
书生看得入神,深吸一口气,顿觉暗香扑鼻。那是一种,仅有世间最美女子,才能散发出来的体香,沁人心脾。
书生忍不住往前走去,旋即伸手放在那女子肩头。他很想看看,这位红衣女子的面容,是何等的令人惊艳。
香肩极软,红衣顺滑,不似虚幻。
女子果真回过了头来,果真是朱唇粉面,果真美极了。
“夫君,替我画一次眉吧。”
女子轻笑道,皓齿明眸。
一瞬间,书生如遭雷击,眼中五光十色,白云苍狗。
恍惚间,书生仿佛瞧见了一对在湖中泛舟的男女,瞧见了一对琴瑟和鸣的有情人,瞧见了洞房花烛夜里的交杯酒……
那是一个极长的故事,长到那个画中女子,以为自己是找到了如意郎君。以为自己,可以过上夫唱妇随的安稳日子。
可有一天,梦,突然破碎了。
紧接着,梳妆台上的那面镜子,也跟着碎了。
“咳咳……”
书生自梦中惊醒,只觉得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差些喘不过气来。
此时,房间里的浓雾已经散去。
看着眼前的破镜难圆,书生不知道为什么,竟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和尚,快走,地底的河水要满上来了。”
耳畔突然响起李清的叫喊声。
小和尚连忙背起目光呆滞的书生,往来路跑去。
李清自水中捞出一颗硕大的“白珍珠”,藏进了方寸空间内。
刚刚那场大雾,正是这东西在作怪。好在那女鬼本就是强弩之末,异象持续了片刻,也就自行消散了。
三人相继爬出井口后,原本的枯井,很快便被地底暗河的水给灌满了。
李清看着泪流满面的书生,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井底之行,他也看到了一些零碎的景象,如同梦境般在眼前一闪而过。
只是那些迷人双眼的雾气,很快便被自己的拳意给驱散了。
书生杵着不动,李清与小和尚也不催促。
过了大半刻钟,书生才突然闭眼道:“回去吧,有些话,得跟苏自坚说道说道。”
石府,客堂,天微亮。
苏员外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用不着李清等人说话,他也知道,那女鬼已经被铲除了。
魂飞魄散。
自己的病,用不了多久便能转好。
桌子上摆放着一锭锭金银,烛火下,闪烁着迷人的光亮。可见钱眼开的书生,却一眼都不曾看过。
苏员外见气氛沉重,主动笑道:“三位师傅果真是奇人也。那女鬼害我多年,却始终奈何它不得。若非三位师傅神兵天降,苏某人恐怕是活不过年关了。”
男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似乎是觉得好喝,随即仰头一饮而尽,眼中神采焕然。
就好似,很久很久没尝过茶水的味道了。
书生看着他,神色阴沉。
“晚生想跟苏员外讲一个故事,不知道员外愿不愿意听。”
“哈哈哈哈,先生但说无妨。”
男人很是高兴。
书生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接下来,就是那个令他不吐不快的故事了。
有些长,可书生却一口气讲了大半个时辰。
石门县原本有位姑娘,年方十八。虽足不出户,可那深闺依旧藏不住其貌美。
后来,有个才貌双全的读书人听说了那位姑娘。苦求不得,用尽了法子,也无法窥得姑娘容颜。
有一次,姑娘偷偷溜出门去,泛舟游湖,那个读书人恰巧也在。
读书人颇有诗才,亦是县里有名的大户,出手阔绰。姑娘一见倾心,便给那读书人留下了一条绢帕。
是在深闺之中,自己绣的。
后来,读书人教姑娘弹琴,教姑娘写字,带她游遍了整个石门县的山山水水。
读书人温柔极了,对姑娘百般呵护,言听计从。
再后来,便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读书人请来八抬大轿,将姑娘娶回了家中。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苏员外是过来人,当知那一刻,姑娘是何等高兴。”
书生说到这,右手五指死死握紧了茶杯。
男人脸色变了又变,端着茶杯的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苏员外,你想不想知道。那一夜,那位才貌双全的读书人,对姑娘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