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善恶终有报
李丹爹娘的墓穴，是吴子敬亲自挑的，以九歌福地之主的身份，动用了“掌观山河”的大神通，自然是上等的风水宝地。
夫妇二人生前日子过得很苦，这生后事办得倒十分体面。
至少比起周遭的那些个乱坟堆，要好太多。
小女娃在爹娘坟前跪了很久，但没有哭，而是一个人对着墓碑，讲了许多悄悄话。街坊邻居们都陆续走了，娃娃也不肯起来。
同样跪了很久的，还有宋怀。这位杀生门宗主，突然性情大变，变得连吴子敬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现在可以说说，为何要下毒害人了吗？”
吴子敬看着地上之人，脸色阴沉道。
宋怀抬起头，环顾四周荒凉景色，长长的吐了口气。
“我和她，曾是青梅竹马。为了讨她芳心，这些年也算是用尽了手段。只是，她从不肯拿正眼瞧我。在我眼里，李丹她爹不过是个老实本分的废物。可她娘，宁愿嫁给一个废物，也不愿意跟我共享富贵。当时的我，怨念极深……”
说到这，男人突然低头看向女娃娃，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却在半空中抖得厉害。
这一幕，吴子敬是瞧见了的，脸上的阴霾，跟着消散不少。
宋怀的故事，其实很老套。因爱生恨，最后起了杀心，酿成了大祸。
只是于当时的宋怀而言，害死两条性命，杀鸡屠狗一般。
站在最远处的书生也竖着耳朵把故事听完了，暗骂一句“畜生”后，又故意在李清耳旁嘀咕道：“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不放过，也算是畜生中的畜生了。道长啊，此贼不死，天理不容。”
李清连连点头：“要不借你把刀，现在就把他砍了？”
书生缩了缩脑袋：“读书人偶尔杀两只鸡还行，这砍人的买卖，做不得。”
“哼，知道就好，等着吴大哥决断吧。”
书生见少年也没拿正眼瞧自己，挖了挖鼻孔，贼眉鼠眼道：“这个，道长啊，咱一直有件事情想不明白，不知当问不当问。”
“不当问。”
李清果断拒绝。
书生嘿嘿一笑，装傻道：“这吴兄跟道长之间究竟有何渊源，竟能让道长对他言听计从？若只是因为崔老头在澧水之上救了咱，我想，道长大可不必如此。虽说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有些情分，还是还不完的。行走江湖，切记用情太深。与女子如此，与亲朋更该如此。”
书生的话，越说越正经，让李清有些不太适应。不过话中之意，他还是听得明白的。
沉吟片刻，李清摇头道：“我敬重吴大哥的品行，因此愿意做他的左膀右臂。既是为了还人情，也是为了能替旁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前我总觉得，自己便是世上最不幸之人。可后来遇到了许多人许多事，让我逐渐明白，其实自己过得还不算差。天底下，比你我倒霉的人，比比皆是。他们怎么办呢？有话没地方说，有道理也没人愿意听。所以，我挺羡慕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有朝一日当了官，说话的声音就可以很大，愿意听的人，也会很多。”
书生眉头微皱了片刻，退后两步，俯首作揖：“道长慈悲。”
李清咧嘴笑道：“文才今日，不同凡响。”
书生这才撩起鬓角，眉开眼笑道：“大唐有我许文才，大唐之幸也。”
李清便没再说话。
此后不久，女娃娃终于是肯起身了，且极为懂事的，一一朝众人磕头道谢。
吴子敬没有拦着，李清几人也坦然接受了。
随后，一行人兵分两路。书生与小和尚送女娃娃回家，李清与吴子敬，则领着宋怀去了杀生门总舵。
这座位于城隍庙原址不远处的三进院大宅子，曾是一位富商的居所。后来宋怀使了些手段，让那富商破产后，便将房子以极为低廉的价钱买了下来。
如今说起这些，男人眼中，似有悔恨。
“宋宗主，你没死？”
就在三人踏进宅子的瞬间，正前方突然涌出了几十个杀生门弟子。多是些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打扮也与寻常百姓不同。
瞧见宋怀，众人先是一惊，随后面面相觑起来。每个人的眼神之中，都有各自的盘算。
宋怀视而不见，朗声道：“诸位，自今日起，我宋怀，不再是杀生门宗主。与你们之间，亦再无瓜葛。诸位若愿意念往日旧情，便听我一句，回家好好过日子。这些年，我们做错了很多事，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我一直觉得，城隍爷没有找我问罪，那我便是无罪。可我们都忘了，善恩终有报，害人也终是害己。”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我的宋宗主啊，你是不是被人揍了一顿，傻了？我杀生门，家大业大，你不想要了，就劝我们大家都别要？会不会，太天真了？”
“哼，瞧瞧他现在的这副模样，丧家之犬而已。姓宋的，以前叫你一声宗主，是因为你能领着弟兄们吃香喝辣。现在，你不行了，自然就得腾出位置，让有本事的当这个宗主。不必回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想滚就赶紧滚。”
“老徐说的在理啊，既然真想回家好好过日子，就此隐姓埋名多好，非得走这一趟干什么？宋宗主，你带他们两个过来，是担心自己镇不住场子吧？实话告诉你，如今的杀生门，已经一分为三了。大家也只听三个舵主的差遣，与你宋怀，的确再无瓜葛。”
几十个喽啰你一句我一言，尽是讥讽。
宋怀显然没料到，自己短短离开数日，便落了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
往日的兄弟情义，此时此刻，好像分文不值。
握紧双拳许久，宋怀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可此时，暗中却飞来一支弩箭，正中其后心口。
这一幕，发生得又急又快，连李清都没反应过来。
宋怀瞬间喷出大口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李清，箭上有毒。”
吴子敬脸色骤变，果断将宋怀拖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