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目中无人
“我要这湖做什么？”
洪子萱眉头一挑，冷笑声更盛。
自打李德臣从云梦洞天归来，便一直说些奇怪的的话。除了说要把洞庭湖赐给自己以外，还说什么，“人间方一日，洞中已十年”。
离开的短短几个时辰，少年仿佛历经几个春秋，明显老成了许多。
不过洪子萱不管这些，在她眼中，李德臣只是个喜怒无常的登徒子，无论说什么，都不可信。
“怎么？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哈哈哈哈，到底是个妇道人家，眼界太窄。”
李德臣摇摇头，随即重新转过脸，看向那一望无际的广阔湖面。
少年喃喃道：“”白水连天幕，洪波带日流。云梦八百里，浩荡一千秋。”
婢女依旧冷笑，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楼梯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先后有七人登上顶楼，皆是些衣着华丽贵公子。
为首者，刚过冠年，身材修长，模样亦十分俊俏。见窗前站了人，便招呼一众同窗好友观摩前人留下的诗画墨宝。只等那人看够了离去，再一同欣赏洞庭湖的绝色风光。
只是，等了足足两刻钟，也不见那白衣少年挪步。甚至，还趴在那窗台上打起盹来。其中几个贵公子微微蹙眉，颇有些怨言。
“王兄，此人霸占窗台多时，可不像是来赏景的。我看，倒像是个为情所困的失意之人。”
“韦兄所言极是。非那失意之人，绝不能干出这等无礼之事。既然来的不是时候，便改日再登岳阳楼吧。”
“唉，只是有些可惜喽。古之云梦泽，人间赊月台。下次再来，便不知何年何月了。王兄啊，既然已被无礼之人搅了雅兴，我等还是找个地方喝酒去吧。”
说话的三人，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责怪之意。
或许是生怕打盹的那人听不见，还故意跺了跺脚，抬高了声音。
此刻的王德玄，脸色阴沉，十分不悦。作为东道主，领着三五同窗游历家乡山水。本该高高兴兴的，却因旁人听了好些个牢骚。
皆是年少之人，面子便有些挂不住。
“韦兄，柳兄，诸位稍等。他若真是睡着了，叫醒了便是。倘若并未睡着，看了这么久的风光，也该知足了。诸位神往岳阳楼已久，好不容易来了，当然得尽兴而归。”
王德玄稍作解释了几句，便上前找那白衣少年理论。本以为少年身后的婢女会拦着自己，结果那婢女见自己走来，竟很是识趣的退到了角落。
王德玄暗自点头，走至白衣少年身后三尺外停下。
这个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
只是，王德玄尚未开口，趴在窗台之上的少年却突然抬起了头来。
少年咧嘴怪笑道：“敢问诸位，可有功名在身？”
王德玄微微一愣，直视着少年眼眸，却惊诧的发现，少年眼中竟无自己的身影。
而且那句话，分明也不是说给自己一人听的。
好一个，目中无人！
王德玄旋即冷声道：“阁下占据此处观景台已久，可否先让出来，让我等可以一览洞庭风光？阁下若实在喜欢，待我等走后，接着再看便是。”
“啧啧啧啧，答非所问。年纪轻轻的，难道就聋了耳朵？算了算了，本以为你们不笨，没想到，竟这么笨。”
少年说罢，摇摇头，继续趴回了窗台上。
看样子，根本就不想让出位置。
王德玄自是怒极，但身后的一众同窗们，比他更为恼怒。
瞬间便有人骂道：“功名？我等哪个不是出身世家豪门？族中长辈，在朝为官者，亦是数之不清。就说我们王兄，其父便是这岳州刺史，王武宣王大人。乃是京兆王氏之后，名门望族。小子，好心劝你一句。为人处世，当虚怀若谷，最忌锋芒。”
李德臣闻言，却是掏掏耳朵，直摇头。
“京兆王氏？没听说过。难道比那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还要厉害？这岳州刺史王武宣倒是曾有耳闻。不过离长安太远，没什么交情。”
白衣少年言行轻佻，口气却极大。堂堂一州刺史，天下闻名的世家贵胄，居然也不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王德玄拂袖冷笑道：“看来与你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也好，既然你连岳州刺史都不放在眼里，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天大的仰仗。小子，这是我岳州听风观秘制的传信符。我只需将其点燃了，不出一刻钟，便有大军压境。你若不怕，只管继续趴在窗台等候。”
少年嗤笑道：“随你高兴就是。”
王德玄眉头一紧，也不再犹豫，以双指夹住符箓，闭眼念咒，微微一晃。符箓瞬间化作虹光，遁出了窗外。
少年见状，却是没精打采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哼，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连三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真当自己是那皇亲国戚了？”
“就他这种无礼之徒，定是草莽布衣出身。否则，也说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行了行了，我等就别跟一个傻子计较了。等到大军围住岳阳楼，再看他笑话便是。”
众人冷笑不已。
王德玄旋即退至楼梯口，站得笔直。
就连角落的洪子萱，也在暗自冷笑，巴不得看一场大热闹。
似乎只有那白衣少年自己，提不起半点兴致了。
过了片刻，少年突然转过身，冲着众人咧嘴道：“对了，刚刚谁说了一句，古之云梦泽，人间赊月台来着？”
一个身形清瘦的黑衣年轻人上前一步道：“河东柳少杰，不知阁下有何赐教？”
李德臣连连摇头：“啧啧啧啧，赐教不敢当。就是觉得，这句话中的赊月二字，十分应景。”
柳少杰闻言，却是皱紧了眉头：“阁下莫不是在说笑？此时晴空万里，天光明媚，哪来的月色可赏？”
众人随之大笑：“果真是个不识字的。”
李德臣也不在意，突然将左手伸出窗外，五指虚握间，原本还算平静洞庭湖水，居然翻起了滔天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