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又是一道天雷。
尚未落下来, 已经能感受到毁天灭地的力量,周围的树木都被卷了起来,以无法地方的攻势, 袭向委顿在地的二人。
郁昶不能再承受雷击了。
若是再受一击, 必定魂飞魄散。
桑春雨反应不及,只能挡在了郁昶的面前。
——然而, 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发生。
在天雷即将触碰到桑春雨时,忽然被一层金色的结界拦了下来,尽数消散在空中,其中还能看见金色的光芒。
桑春雨茫然抬头。
雷光电闪间, 桑春雨忽然想起来, 在川水城送别叶韵清的那次。
鬼差告诉他, 他积攒了功德,可以抵消掉最后三道飞升的天雷。
而如今郁昶经历的,正是最后三道天雷!
最后一道雷云徘徊在两人的上空,迟迟没有落下来, 桑春雨怀中,郁昶已经昏迷不醒, 脸色接近死人般的青白, 他的识海被天雷所劈,受了极重的伤, 七窍都开始流下血痕。
桑春雨眼眶发酸,抱紧了郁昶的头。
他护住了郁昶, 接连两道天雷劈在他的身上, 都被他身上的金光化解, 最后一道天雷最重, 直接将他周遭的一切粉碎, 以他为中心,地上直接被炸出一个一丈深的黑坑。
而他与郁昶完好无损。
桑春雨松开手,看向怀中的郁昶,手还在因为直面天雷而恐惧到颤抖。
*
“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死。”
“天雷被他压制了十几年,威力直接翻了十几倍,原本他轻轻松松便能度过雷劫。”
桑春雨听着天道的话,心情五味陈杂。
他看见远处有个竹屋,方圆十里,所有的生灵都遭了殃,只有那间竹屋完好无损,看不出来有过天雷的痕迹。
他使用微弱的灵力,拖着郁昶往那间竹屋里走。
这些年来,他被天道给带走,没了自己的意识,也没了时间在流逝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直到天道将他唤醒。
他重新进入凡间,连事情都没搞清楚,想找个人打听问路,便看见郁昶要找死。
“原本我已经不打算将你唤醒,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天道的声音充满着惆怅,“不过还是需要麻烦你。”
他是天道,可以推算很多人的命运。
桑春雨在恢复了记忆后,才明白过来,他记忆中所说的“话本”,实则是凡间一个又一个人的命运。
情节不可逆,实则是命运不可逆。
而天道将他弄下凡间,是推算出来一个了不得的命运,若是命运真的不可逆,整个三界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同时,他算出来——桑春雨或许能成为那个扭转命运之人。
于是便有了才开始,他才开始进入凡间那一幕。
而桑春雨真正的身份……
他在诞生之初,便一直待在天道的身边,他是天道身旁一颗开了灵智的树,身有异香,不开花不结果,伫立于云间,连话也不会说。
待在天道身边这么长时间,日日看着天道整理秩序。
也看了许多人的命运。
他误以为那些人的命运是话本,而其中,郁昶的命运,是他见过天道的推算中,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
桑春雨的真身并无人类的形体,也没有真正的名字。
天道时常喊他“灵树”。
他与天道的关系,像是凡间学子上学时,需要朝夕相处的同窗。
成百上千年的陪伴,天道对这个世间的爱,令他也对世间万物产生了一点懵懂的感情。
于是在天道推算出来,他或许可以改变三界的命运时。
他毅然决然选择了下界。
不过他的灵体过于懵懂,性格并未塑成,未免途中出现差错,天道暂时将他的记忆封锁住,引导着他去做任务。
可惜的是,最终弄巧成拙。
而天道最后将他弄走,是打算最后再试一试:若是他已经离开凡尘,无法触动命运中郁昶将他杀死的那一幕,命运是否依旧不可逆?
“还是失算了,”天道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若是你不回来,他便会逼着你回来。”
到如今,命运再次将他们逼入了死胡同。
若是郁昶死去——神陨落的代价,是人间干旱,海水倒流,万物受苦,与天同悲。
可若是郁昶继续活下去,三界照旧会覆灭。
天道说:“原以为你是一线生机,如今看来,不过是白白枉送了一条性命,我对不住你。”
天道的声音也难得有些迷茫,“若是一切不可更改,那我算出来的又是什么呢?只是让你过来送死吗?”
桑春雨叹了口气。
他盯着郁昶昏睡的脸,一时之间也只是无言。
天道说:“趁着他还未醒,我先将你送走。”
桑春雨停顿了一下,“为何?”
“总不能真的让他把你给杀了,”天道说,“如今雷劫已过,郁昶并未魂飞魄散,神不会陨落,那世间便暂时没有灾难。他的神魂即将苏醒,他寻你十几年而不得,或许早就因爱生恨,你可能真的会死于他的手中。”
桑春雨惊讶道:“十几年?”
这已经是十几年后了?
他在天上睡了一觉,根本没什么感觉,便到了十几年后?
天上的时间确实过得快一些,他在自己的躯壳中,比人类的要更舒服与熟悉。
这还不算完。
天道又同他讲了讲,这些年来,郁昶在凡间做了什么事情。
听到郁昶自己当了皇帝时,桑春雨的脸上浮现出一些怪异,总觉得这样的郁昶十分陌生。
……几乎到了疯魔的状态。
这时,他忽然发现了什么。
在竹屋的床上,整整齐齐叠着床被子,桑春雨觉得眼熟,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竟然是他离去时,身上盖着的那床被子。
这个发现令他陷入了沉默。
郁昶的眉眼在这时缓缓皱起,嘴唇上下开合,念叨着些什么,桑春雨回过神来,凑近想听一听,猛地被郁昶抓住了手腕。
“桑春雨!”
桑春雨被吓了一跳,与此同时,郁昶从噩梦中醒来,看见了桑春雨近在咫尺的脸。
他愣在原地,险些以为又是一个梦。
紧接着,在桑春雨的注视中,他的面庞扭曲了一下,似乎是欣喜,又似乎是怨恨,但最终都被疯狂所取代。
在桑春雨反应不及时,他猛地上前,狠狠咬在了桑春雨的嘴唇上。
桑春雨被他扑倒,双膝一软,跪坐在他的身旁。
随后郁昶压在他的身上,像是发泄,啃咬着他的嘴唇,直到口中感受到了血腥味儿,又听见桑春雨的呼痛。
郁昶比他还要痛。
可是他的动作却依旧停了下来。
桑春雨感觉到眼睫上,滴下来一滴水,睁开眼睛后,才知道是郁昶的泪水。
一滴接着一滴,将他的脸颊也给打湿了。
透明咸涩的液体,混着比铁锈还腥的血。
“我再也不……”郁昶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再也不关着你了。”
“别离开我,好不好?”
桑春雨怔怔地看着他,唇角带着一些鲜红的血。
郁昶身上的伤口,在短时间内的修养后,又被他的动作撕裂,鼻尖萦绕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我好疼,”郁昶像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眼中的凶狠如潮水般褪去,再次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把自己的头往桑春雨的胸口上蹭,像只丧家之犬,“求求你了,我好疼。”
“阿雨,我真的好疼,疼得快死了。”
郁昶趴在他的身上,哭得扭曲而惨烈,时不时小心翼翼抬头,亲他的下巴,带着讨好,“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