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15.
流言满天飞，谢凝发现，上学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一件事，光是听别人八卦就够她乐了。
她一露面，教室里的人纷纷跑来问她八卦——
“谢凝，苏锦的事情是真的吗？”
“她真的自杀了吗？”
“谢凝，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啊，告诉我好不好？”
谢凝放下书包，坐在课椅上，吹了下刘海，抬起眼睑，似笑非笑，“我知道的跟你们差不多，有本事你们去问苏锦，别来问我。”
“我不敢问，我只想知道，如果她不是苏家亲生的，那她会被送回亲生父母那边吗？”
“她以后还跟养父母过吗？”
谢凝“啧”了一声，抬起一根手指，“回答一个问题，收费一千块！”
“戚！”
“谢凝你好没劲！”
“你那么有钱还贪我们的钱，真过分啦！”
“就知道你是站在苏家那边的，苏星珩把你迷得不要不要的，真不爽啊！”
谢凝眯着眼睛笑，趴在书桌上，戴着耳机听音乐，同时拿出手机发消息。
她给一个头像为荷花、ID为“心平气和”的发：“苏晚今天来学校吗？”
心平气和：“来的。”
心平气和：“太太还没起床，等她收拾好了会送苏晚去班主任那里报道。”
谢凝伸了下筋骨，脚往前踢到了人，那男生回头看她，皱着两条毛毛虫眉。
谢凝低头发消息：“大概几点？”
前座见谢凝没注意到他，只得转过身去，继续背课本。
周五是一周之中最闹腾的一天，所有人都无心学习，只有他与旁人不同，十八岁的年纪却板着脸苦大仇深地“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谢凝又踢了他一脚，这一下又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再也想不起来下一句是什么，心烦意乱，眉心都能塞下硬币。
他只得去看课本，背第三遍的时候，谢凝开始抖腿。
她戴着耳机听歌，忘乎所以，身体随之摇晃，她的书桌挨着他的座椅，跟着抖起来。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也，也，也后面是、是……”男生猛地站起来，怒喊，“谢凝！”
一个教室的人都安静了，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谢凝满脸带笑，摘下头戴式耳机放脖子上，眨了眨眼睛，“哎”了一声，说：“学霸好啊。”
所有人都觉得好笑，男生本来火冒三丈，可回头一看谢凝那张笑脸，他哪里还有气？
他讷讷地，什么都不说，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继续背课文。
他就是那个考上首府却遭遇人生滑铁卢、最后回到榕城开出租车的陈实耳，谢凝坐过他的出租车。
手机震了震，“心平气和”发来一条消息：
“说不准的，有可能下午才过来，我们太太作息不太稳。”
谢凝：“能让她中午之前到学校吗？”
几分钟无人回复，谢凝发了一张图片，照片显示在车灯照亮的夜晚路边，张姨挥着手朝一个瘦弱的女孩打去。
两人的表情都拍得十分清楚，张姨那张狰狞的脸实在有违“心平气和”这个ID。
于是心平气和迅速回复：“能的！”
谢凝很清楚，今天是苏晚来学校的第一天，是她应该受到重视的日子。如果方玲玉不能早点带她来学校，一旦推到了下午，那又是苏锦闹腾的机会了。
她可能这会还没听到什么传言，等到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再愚蠢的她也能感受到气氛不对，等到方玲玉带着苏晚来学校，她肯定要发作一通！
谢凝完全没心思听课，她大学学的经济管理，但她并不能阻止谢家破产，也不能帮她在破产之后找一份高薪工作，因此谢凝一直觉得读书无用。
就像前座那个学霸，拼命考上最好的学校，最后还是运气不好赶上经济下行，欠债失业，被迫开出租车，凌晨四点还在接客。
大部分人都无法将自己所学的派上用场，知识最后逃不过被遗忘的宿命。
她不听课，也不影响课堂，睡觉、听歌，或者刷一下手机，两节课就过去了。
第三节课从十点开始，铃声还没响，谢凝已经从座位上消失了。
*
转学申请要先经过教导主任通过，再由家长带着学生和班主任面谈，了解情况之后才算完成手续。
苏晚现在不叫苏晚，她的身份证上随养父母姓刘。
在苏家，他们有时候叫她“苏晚”，有时候叫她“刘晚”，凭心情而定。
早上张姨拿了校服给她换上，她故意用剪子将校服袖子弄破，目的是为了早点拿到属于她自己的校服。
这件是苏锦的，穿她不要的衣服，苏晚不喜欢。
她剪着短发波波头，由于营养不良，头发干枯发黄，像蓬松的稻草，张姨拿来发胶给她喷了喷，看起来才稍微好一些。
苏晚才不在意这些，事实上她根本不想去那所高中，宁愿母亲送她去读职高，去读寄宿学校，也比跟苏锦他们在一所学校读书要好！
她是个外来者，注定不会受欢迎的。
她被安排进了苏锦的班级，这是苏锦妥协之后主动提出的，说这样可以更好地照顾到转来的她。
苏晚知道这是要明目张胆把她比下去的意思，如果她去跟苏锦争，那恐怕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至少现在有学可以上，原本在老家，她这个学期已经辍学了。
石海高中的校门十分气派，苏晚抬起头看了足足半分钟，才加快脚步跟着方玲玉进了校园。
进去有一段路要上台阶，方玲玉走了几步有些体力不支，抬起头太阳刚好刺着眼睛，她微微晃了下，苏晚立刻上前扶住她。
女孩两只手扶着她的手臂，手指都是冰冷的，贴在方玲玉的皮肤上令她顿感惊讶，她回过头，看向苏晚。
她经常牵锦儿的手，却从来不知道苏晚的手这么凉。
是紧张导致的吗？
见苏晚神情不太自在，方玲玉抿了抿唇，抬了下手臂，于是苏晚立刻松开手，仿佛做错了什么。
两人对视，气氛略显尴尬。
“伯母？”谢凝那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将两人思绪拉了出来。
苏晚呼吸微微一滞，极其缓慢地抬头，一寸寸地移动目光，看着台阶上投下来的、女孩的影子。
她的目光到此而止，如果再往上看，她这张不甚美观的脸也要暴露在人前了。
谢、凝。
这是她的名字。
和苏星珩有婚约的女孩。
这是她的身份。
目前为止，苏晚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好看的人，连影子都这么好看吗？苏晚讷讷地想。
“谢凝？”方玲玉露出笑容，“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上课还是下课时间？”
“我们班上体育课呢，”谢凝睁着眼胡说八道，“体育老师生病了，让我们自由活动，我就溜达到这了，伯母，您是带妹妹去报到吗？”
“对，”方玲玉拉了下苏晚的手，“晚晚，叫姐姐。”
掌心被握紧，苏晚猛地抬头，看清楚了谢凝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抽了口气，嘴唇张了张，那两个字到了嘴边没能吐出来。
谢凝这是，涂……腮红了？
方玲玉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手，苏晚露出笑容，轻声说：“姐姐。”
谢凝“嗯”了一声，又开始盯着她看，从头顶到脚底，看到她穿的那双绿袜子的时候，她皱了下眉。
苏晚：“……”
不过她也没看多久，转身跟苏母聊了起来，问苏晚的情况，语气和态度就像是苏晚的亲姐姐。
“她这学期辍学了啊，”方玲玉忧心忡忡，“高一的课程学完了，成绩一般般吧，所以现在让她转进文科班，跟锦儿在一块学习，相互有个照应。”
谢凝“啊”道：“怎么还辍学了？”
“她的情况复杂，昨晚我也没时间跟你聊这些，你知道也好，以后呢，你也能帮忙照顾一下她，”方玲玉低头笑了笑，“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你就当她是妹妹，跟对待锦儿一样对待她就好。”
说话间，方玲玉已经松开了握着苏晚的手。
尽管如此，苏晚的心情已经很好了。
比进学校大门的时候好了很多，她不开口，只听她们说话。
不知不觉到了办公室门口，方玲玉正好说到学习上的事，夸谢凝数学成绩好，两人说得不可开交。
听到谢凝“数学成绩好”的时候，苏晚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谢凝刚好发现，朝她做了个鬼脸。
方玲玉说：“女孩子学理科的少，数学好的更少，锦儿要是像你这么聪明就好了，我给她请了家教都没用，她只听星珩辅导，但是星珩明年要考大学了，哪有功夫管她呀？”
谢凝直接了当地说：“苏锦学习不行，让苏晚跟她一个班，能得到什么好处啊？搞不好两人都互相影响了，而且学文科局限大，以后上大学都不好选专业，不如让苏晚学理科。”
方玲玉为难地皱起眉，“什么专业不要文科啊？”
“……呃，很多专业吧，比如医药什么的。”
苏晚：“？？？”
谢凝咳了一声，眼神闪躲。
她看到苏晚在听说“学文科以后不能选医药专业”之后，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
苏晚的确对医学感兴趣。
她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刘雅生病发烧昏迷，大人们都不在家，她跑到卫生所也没找到人，她只好偷摸进去照着说明书找药，拿回去给刘雅吃了两颗，几个小时后她高烧果然退了！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学医是非常有用的！
要是因为选了文科，以后就不能学医了，那简直太糟糕了！
然而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上一世，苏晚就是选的文科，后来也选了医学，只是入门太难，连最基础的生物、化学知识都要从头学起，简直能把人折磨疯。
谢凝就想，既然如此，不如高中就选对科目，让她少走点弯路，也不用跟苏锦处在一个班！
而且，她还能找机会辅导晚晚学习，简直不要太美。
她为自己的坏心思而心虚地摸鼻子。
也只有在苏晚面前，她才会因为撒谎而心虚。
方玲玉将信将疑，谢凝索性问起苏晚：“晚晚啊，你真的想进文科班吗？理科其实不难的，学不好你可以找我！”
苏晚迟疑着不开口，方玲玉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没关系，说出你心中的想法吧。”
苏晚吸了口气，明亮的眸子看着方玲玉，认真道：“我想学理科！”
谢凝目的达成，摆摆手走开。
走到走廊转角，余光发现苏晚似乎还在观察她，谢凝立刻藏起笑容，还礼貌地跟刚好下楼班主任老王打招呼：“老师好。”
老王：“？”
领导您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