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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边军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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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9-18

一切尽如预料,李贺兰到了石首团山,果然如愿地从王之诰手中获得信札,然后他又带随从策马到了江陵张府。

管家通禀之后,他被迎进了怡晴别院,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姨娘王氏正抱着小重润,在为一名冲龄小儿讲授戚帅的著作《练兵实纪》。

见李贺兰到来,王氏脸带露出见到亲人的浅笑说:“未始道大郎已长得这般英武,家人一向可好?”

李贺兰深施了一礼,做忧心状,将两封信札呈出,叶挽自然站着,侍立在王氏身侧静看来人。

王氏展信一看,得知乳母病重思念,顿时心如刀绞。父帅当年戎马倥偬,母亲顾家操劳,都是乳母陪着她、宠着她,给了她家庭的温暖。她对乳母的感情是很深的,如今乳母病危在即,希望临走前见她一面,就算是万水千山、长途跋涉,也是要去的呀。

王氏果是果毅爽朗的将门女子,吩咐叶挽代为接待李贺兰,自己则抱着小重润,匆匆出院门去找张简修,好决定火速赶赴长安之事。王之诰在陕甘总督任上时,曾在长安县为府中几位老人置办产业,乳母便在彼处养老。

王氏匆匆离开,留下叶挽与李贺兰两眼相对。叶挽先请李贺兰看座,然后很从容地叫婢女奉茶。李贺兰很欣赏叶挽的举止,心想不愧是高官家庭出来的,小小年纪便能应对从容。

叶挽似乎无心地问道:“听双婶说将军来自宁夏镇,不知朔方景致如何?”

李贺兰笑答:“天蓝云白,野草蓠蓠,骏马嘶风,绛色红婴乱舞,硬弓羽箭搭起,不见狡兔苍鹰,唯有胡刀铁器、毡踪寇影。哈哈哈,小公子欲来否?”

张家的孩子泡在蜜水里长大,怎识得边塞之苦?

李贺兰虽然欣赏叶挽的大方得体,但对他绝无崇敬感,特别是当他想到眼前的孩子马上就要轮为破落子弟,或多或少还有一丝兴灾乐祸。

叶挽微笑答道:“家祖父曾做《塞下曲》,写有:九月西风寒草残,胡沙黯黯点征鞍。一声羌笛吹关柳,万卒雕戈拥贺兰。重辉拜读之时,对朔方边军生活充满向往,甚想成人后效法李将军,从容伐胡贺兰山!”

张家人是混朝里的,在软刀子阴人和被人阴;而这李贺兰混边塞的,拼的是硬刀子。未来北胡入寇、烽烟四起,还是军兵武力说了算,故而叶挽并不以李贺兰的些微轻狂为悖。

叶挽说得恳切,李贺兰大为感动。他能感觉得到这位贵公子并非言不由衷,盖因其入户之时,很惊讶地看到这名七龄幼童正在研读《纪兵实纪》。这部兵书可是蓟镇总兵戚继光所著,那是可是位在边塞统军的著名将领。

李贺兰没想到这个稚龄娇儿也有“从容伐胡”之志,肃然道:“届时贺兰若仍未马革裹尸,愿与小公子并肩作战。”

叶挽的情绪倒没有什么激动,继续平静地点点头问道:“李将军,闻说贺兰山贺兰口、苏峪口、三关口、拜寺口险要,见守于宁夏卫,却不知各处通行驻有多少兵马,如何据险防御‘套寇’?”

李贺兰听了眼皮一跳,这名小孩见识不短,竟像对朔方甚为熟悉一般。急忙集中精神,认真回答。

“苏峪口为明军关隘,关口处建有城墙,及烽火台,与平川地带屯堡两两呼应,引以为天险,其他书友正在看:。当前宁夏有一卫之兵,每关口设一游击、每屯堡设一守备、每屯寨设一哨、每烽火台设一小旗。老首辅在生时对边军给养重视,当前边关防守倒也坚实。”

“敢问将军,由宁夏镇至三关口,马军斥侯、一哨马骑,奔行各需多少时辰?”

“马军斥侯需一个半时辰;一哨马骑则需四个时辰。本可以更快些,然平原驰马恐有伏兵,会担误些许工夫。”

如此一问一答,叶挽越问越是具体详尽,李贺兰却越答越慌张,这哪是跟个小孩随意闲聊,叶挽问的净是宁夏卫的军事部署与边军战力情况。

对于首辅之家的长公子,李贺兰倒也未刻意做什么隐瞒,只是被问得心惊了,他终于意识到了王姨娘这名侄子的不凡。

可惜年龄相去甚远,不然倒是可以为友、为敌。

而叶挽早已习惯自己做事四周人的古怪样子,对李贺兰的表现不置可否。哪名古代七龄孩童具有现代名牌大学学生的智商,不会被古人引以为妖孽。

李贺兰听到叶挽对边事极了解的样子,以为王姨娘对他多有教导,于是反问道:“小将观公子对边事甚有兴趣,不知对当今边患有何看法?”

叶挽与李贺兰一番交流,发现其对宁夏卫边事甚是熟悉,对所问事项对答如流,早已心生几分佩服,见李贺兰反问,倒也不客气,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小子以为,大明边患虽仍为北元鞑靼、瓦剌、兀良哈三部,然我大明分扼三部已久,三部无法合而归一,日积赢弱,终无作为。”

“小公子莫非以为边患已去,大可高枕无忧了?”

“非也,长年以下,夷狄之族原有北元所制,北元即衰且弱,其附族必复起而代之,成为我大明强敌。”

“呜——小公子以为何族将继而兴起,为患四方?”李贺兰对叶挽的看法非常感兴趣,因为明朝破元而立,时至今日朝野上下均只将注意力放在对付北元残余上,未曾有人重视其他少数民族所带来的隐患。不过蒙元多年相持征战,逐渐变弱,李贺兰在边城作战是有一些体会的。

“李将军年少有为,小子斗胆建议将军择机请命往辽东都指挥使司任职。明英宗正统年间,兀良哈部东移犯我辽东,但彼部终不持久,或建州女真将起而吞之,故而国需良将据守辽东。”

叶挽虽未在李贺兰面前装嫩,但童音出口仍是轻轻嫩嫩,李贺兰听着这柔惋悦耳的童音,眼睛越睁越大,眼神越来越亮。

兀良哈部犯辽东,故朝廷设蓟辽总督、辽东总兵应对,与宁夏镇并称“九边重镇”,李贺兰知之甚详,如今并无作乱端倪。没想到张老首辅的长孙子竟认为辽东的建州女真将成为大明最大边患,着实让他吃惊,这一点他从未想过。

听此一席言,李贺兰决定回宁夏镇后,好好研究一下辽东镇的边情。

一只小蝴蝶扇动的翅膀,绝大部分条件下无法引起一场风暴。但是这只小蝴蝶传递出的信息却是弥足珍贵的。

叶李闲谈之后二年(1583年),建州女真部的爱新觉罗?努尔哈赤袭封建州左卫指挥使,开始兼并海西和东海女真部的过程,并统一了各部。又三十五年(1618年),他自立为汗,建后金,公然叛明;继而发布“七大恨”讨明檄文(1618年),誓师伐明;在萨尔浒大败明军(1619年),几年内吞下了辽东七十余城,直至灭明。

也正是因为迅速地看着建州女真不断强大,并走向叛变,令李贺兰对这位小公子今日所言印象无比深刻。

若干年后,二人再相逢,仅凭今日一席话,便已尽如煮浊酒话青梅的老友了,好看的小说:!

李贺兰与叶挽,实际上年龄相差不大,只不过叶挽借用了小重辉的身体,显得有点别扭。李贺兰与叶挽既识得对方的不凡,自然都抛弃了年龄与家世的沟壑与偏见,平等进行交流。

如此二人相谈甚欢,在诸多筹边事务上发现有许多互补的地方。李贺兰对边事稔熟,实战经验丰富;叶挽分析问题有高度,观点高屋建瓴。

直到饭点,简修一家人回归,叶挽亦需随月娴回到雅晴别院用餐,二人方才依依惜别。

叶挽虽然辨不清李家父子设的这场“骗局”,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以明朝的道路状况与交通手段,要带仅满周岁的婴儿从湖北荆州走到陕西长安,走走停停,必定要花上两三个月时间。

彼时,朱翊钧若派出刑部官员审查抄没大学士府,张简修一家必可躲过一劫。

他匆匆找到高氏,求道:“娘亲,孩儿有一想法?”

高氏真是怕了,这孩子的想法总是匪夷所思,她惴惴不安地问:“小辉辉有何想法?”

“孩儿欲请双叔、双婶培养一支善战家丁!”

“耶?”果然雷公又劈了,高氏没想到小重辉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小辉辉,奇思妙想何其多哉,狂野一至于斯!张府并不需军事家丁,你亦不可现在聚养武装扈从,否则等你及笄之年,这些人早已老朽,如何供你驱使?”

“娘亲——父亲大人,可有为辉辉将来准备银两?”

“自然是有——”高氏笑道。

“娘亲动用一半吧,张府的银子是守不住的,唯其如此方可发挥最大效用。”

“小辉辉,百辆纹银,娘亲便可予你,然养成家丁何止万千,娘亲理解不了你,断不会答应,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叶挽知道凡遇大事,高氏必由张敬修作主,便乖巧应道:“是——”

因简修一家将要远行,张敬修作为张府大老爷,放心不下便再三嘱咐、并安排各类事宜,因此回来得晚了一些。回到家中知道了这件事,吓了一跳,他不是高氏,作为礼部中高级官员,非常清楚蓄养军事家丁,且并非边将领意味着什么。

不错,明弘治开始是已经有了将帅私养家丁的现象,到了嘉靖一朝,这种现象变成了“军事家丁制度”——即由国家出饷供养将帅的私人家丁,军队之中的大小将官都有数量不等的家丁,这些家丁同亲兵极为相似,但编制稍有不同,拥有巨大的战斗力和忠诚性,往往在战场上发挥巨大作用,逐渐成为边镇军队的主力。

但这些军事家丁是要领薪吃饭的,边军将领可以通过按职级领取朝廷配给,或者私下克扣粮饷来供养。张家如何支撑若大开支?此外,张氏祖上张天保虽是将领,但张文明一脉乃是庶支,按嗣长子继承制无法继承官位,已改走了仕儒之路,尤其是在张居正这里就将这条路走上了颠峰。岂可回头重走此路?

“重辉,为父观你心智成熟已不亚于成人,不可诓言为父,为何作此决断?”

叶挽低着头沉默了拉牛牛道:“张府危机已到——父亲大人——此乃一场张府无从抗衡的重大危机!”

闻此,张敬修的心纠结了起来!

张府曾经是大明顶级门户,在京城的影响力也还在,各方信息来源自然也少不了。外界许多重要消息仍然会按时汇集过来,张敬修自然知道大明朝野的诸多变化,也感觉到了危机的味道,其他书友正在看:。最近他也一直跟老三谈论这方便的事,只是还瞒着高氏、重辉及其他人。

“辉儿是何时发现的?”张敬修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

叶挽用非常稳定地语调回答道:“老尚拉牛牛催促双婶带重润弟弟远走西北,孩儿观李贺兰形骨知识,必是善机变的边军骁将,以彼亲来迎送。重重信号已然表明,张府之暴风雨不远矣!”

张敬修定定地看着小重辉,以前他是将这孩子看作一个神童,一个智力超常儿,只希望他好好地成长,长大后能够有所作为,却从未将他当成可以商量大事的人,所有压力都自己扛,却未曾想,自己还是看错了。此子有周公谨、庞士元之才!阴谋阳谋少而能知,绝类其父张居正!

“孩儿,为父亦不瞒你,危机果然已至,然蓄家丁时不我待,根本于事无补!”

“父亲大人,祖父大人走后,外埠流言张府窃占他人钱财,虽与事实不符,然府中已不宜多放金银!私养家丁乃是一条散财留备之道。”

张敬修想起近日传闻的废辽王妃构陷张居正收敛王府财宝之事,深觉有理,便问道:“亦无不可,只是,便是你双叔位居指挥佥事,亦不宜蓄养军事家丁。”

“父亲,事避嫌疑,双叔自然不敢专养一人,但是双婶娘家却得便宜,翁养婿用并无不妥,何况此支队伍宜精不宜多,依孩儿意见,凑足百人之数足矣,且宜养明日之将而非今日之兵!”

张敬修再次认真地察看小重辉,见到他稚嫩的小脸依旧一片平静,敬修同志想:我不会生了一位妖怪吗?

当晚,敬修运了一万金到简修家中,把这对整日价舞刀弄棒的夫妇吓了一大跳。等他将来意说清,这对夫妇更犯晕了,待要了解原委,敬修却说等一两年后,他们自然知晓,现在关键是到陕甘三边,顺便偷偷地将这事办了。

两天后,收拾停当,战马护车仗,马车辗冰辙,王氏、张简修、小重润终是离开了江陵。

他们的离去或许让叶挽的兵事武业学习一时断了,但是他的心里却非常欣慰,不光李家父子感受到了张府之危,叶挽更加清楚惨烈的后果。

叶挽喜欢简修一家三口的爽直与热烈,对他们挺有感情的。在形势阴晦不时之时,让他们远遁朔方,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希望看到他们成功避开张府此劫。

王氏抱着小重润上车,叶挽扶着车轼泪如泉涌,也不知是舍不得倩丽的双婶,还是可爱的堂弟。他从神色古怪的月娴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珍而重之地捧给王氏。

王氏“咯咯”笑着对高氏讲:“姐姐且看,辉辉小小年纪,何多情若是!待异日成人,必致红颜生恨、桃径成蹊。”

高氏给了王氏一个高高的下巴,表示那是当然。

哎!是不是每一位当妈的都希望自己儿子很招妞喜欢,可以泡很多妞;而希望自己的老公十足专情,只能由着自己用一生来慢慢耗。

叶挽的包袱里是他请月娴连夜赶制的一件小袄,给小重润穿的,送点小礼,也不枉“小堂弟”对他赏识一场!

再见了漂亮的婶婶老师、再见了有点大大咧咧的双叔、再见了可爱投缘的小重润——叶挽与家人站在张府大门口,使劲地挥着手!

简修、王氏揭开车厢遮布,含泪回头招手!

李贺兰亦频频回首,他没有招手,只在看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位谜一样的小孩!

(不好意思地捏着鼻子说——收藏,收藏,写得好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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